天还没亮透,村子里就有了生气。拖拉机在不远处的田野里来回穿梭,在轰鸣的机器声里,沉睡的土地被翻转起来,散发出阵阵泥土的清香。农村人常说:“早起三光,晚起三慌。”村里的人们也陆陆续续的从睡梦中醒来,桂芳从睡梦中猛地惊醒坐起来,跌跌撞撞的起身开始淘米煮早饭,生怕比旁人少做一点工。后屋邻居殷四婶扛了袋肥料扔到自行车后座上,光脚踏上自行车准备去田里时看到桂芳屋里亮着灯,便随口问了句:“吃过哒?”这尖尖地一嗓子算是彻底把桂芳喊醒了。
桂芳她娘生她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了,晓得怀孕的时候肚子已经挺大的,农村人根本没空在意身体有什么变化,何况岁数也大了,每天在田里忙碌外,家里还有四个孩子。到乡里打胎,赤脚医生让她赶紧去镇上。她娘马不停蹄的又去了镇上,镇上的医生看了直摇头说:你这个月份太大了,没人敢担你,你去县里看看。正好五月份抢抓农事忙插秧,等空下来又过了一个月。下定决心去县里,躺在手术台上一切准备就绪,好巧不巧医院停电了。想罢,可能真命不该绝。就这样一天都走在路上,事情还没办成。她娘还打趣道:得亏姆妈没给我裹小脚。几个月后桂芳出生了,那天恰好是中元节。
天很快就亮了起来,它似乎也在追赶人们的步伐,桂芳刚把衣服晾起来,盆里的水顺手泼了出去,阳光就不甘示弱地洒在了桂芳的身上。顷刻间眼角布满了一道道皱纹,那一根根银丝在晨风中摇曳,手上娘留下的银镯在阳光下闪烁,若要问世间什么最无情,那毫无疑问的是稍纵即逝的时间最无情。桂芳是小老巴子,从小被惯到大,结婚后新媳妇早上烧早饭是她第一次上灶台,幸好嫁的兄弟姐妹多的家庭,关起门各过各的日子,吃饱了就行。桂芳进屋随手放下盆端起桌上的粥碗,一仰头粥就倒进了嘴里,连口咸菜也不吃。也是啊,农忙正当时,哪有空讲究。
太阳开始向人们靠拢,地温上升,桂芳扛起钉耙带上工具包上工了,树上的知了不停地叫着,看家护院的土狗也三两声的吠着,路上的车飞驰着,只留下那熟悉的招呼声“上工啦!”桂芳脚踩在刚翻耕过得泥土上,是那么的松软,有种力量似乎从脚下传来。她从包里拿出化纤丝套在东西方固定的棍子上,开始用钉耙拉沟子。不一会儿,一条条沟子笔直的延伸,桂芳从蛇皮口袋里掏出蒜种一把把撒在地里。更艰巨的任务还在后面,长时间蹲着摆蒜种腿酸脚麻的吃不消,桂芳换个姿势,她跪在地上前行,徒手将一颗颗蒜种摁在泥土里,说实话大蒜钱不好苦,不是跪着就是爬。不仅考验人的体力更是意志力,农村人好像又别无选择,他们在土地上默默的坚守。秋老虎依然蛮横霸道,桂芳的汗水一滴滴往下流淌,衣服差不多湿透了。看着日头,桂芳缓慢的坐下来,一阵腰酸背痛袭来。
“收工啦,天多晚了,还不家去吃中饭啊!”殷四爷离老远就开始喊了。一头扎进田里的人似乎也慢慢清醒过来了,纷纷应和着说几句“得为来接呢,马上四婶家去要多吃两碗饭。”“不喊得不晓得天多晚了,马就走。”桂芳站起来舒展舒展筋骨,拍拍裤子上的泥,工具都扔在田间地头,等吃过饭下午继续进行。可能肚子真感觉饿了,桂芳加快脚步向家走去,好像不知疲倦。忽然,风儿吹来,一阵香气扑鼻,原来风里已经有了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