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在水一方

这天午后，漫步在郊野。秋风劲吹，河岸边的芦苇花一浪推着一浪，绵延起伏，漫无边际。不久前在这里散步，芦苇花还是刚刚从孕育着的芦苇叶中钻出来，几分素雅，几分清淡，几分欢快，显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当下，芦苇花已经由当初的淡绿蜕变成了灰白，更显大方，大气，大度，把朴实的品格与雅致的风格演绎得淋漓尽致。秋高气爽，蓝天白云背景下的芦苇花景色迷人。

芦苇花，曾经给了我温暖与惬意。老家是水乡，与水为伴的芦苇随处可见。童年，我生活在老家，一年又一年地陪伴着芦苇花开花落。那时候老家人用芦苇花做冬天穿的鞋子，俗称“茅窝”。寒冬腊月，特别是大雪纷飞的日子，穿上茅窝，脚就会暖洋洋的。寒夜，我在灯下读书、写作业，因为穿茅窝，脚从来没有受过冻。如今想起穿茅窝，似乎仍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暖意。

于是，我情不自禁地采了几根芦苇花，带回家中插入客厅的花瓶。这芦苇花质朴得好似清水挂面，没有更多的色彩，没有诱人的芳香，也不大容易引人注目，但它具有独特的浪漫，平淡的风情，以及顺其自然的诗情画意。

芦苇是一种野生植物。通常情况下，芦苇既不需要专门栽种，也不需要人工管理，只需要在它完全成熟并且枯黄之后把它收割归来。当年，在农村芦苇杆子有着广泛的用途，剁成杆子用于扎篱笆，织成帘子用于晒衣物，加工成长条状芦席用于储存粮食，打成网片用于盖草房做衬垫，精制成斗笠用于遮风挡雨，……再差的芦苇也可用作柴火。

生长在沟河岸边、滩涂湿地的芦苇，总是踩着春天的脚步而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诗经》把初生的芦苇称之为“蒹葭”，给了芦苇一个美丽得无与伦比的名字。芦苇刚刚破土而出的日子，如无数根小小的竹笋一般，苇尖向上，生机勃勃。离水面远的苇尖生长得不紧不慢，靠近水面或从水里冒出来的苇尖则更加张扬着生机与活力。有诗句说：“春江水暖鸭先知。”从水底钻出来的芦苇，对“春江水暖”一定有着更加切身的体会。

有阳光的呵护，有雨露的滋润，芦苇会发了疯似的一个劲地往上长。几天没在意，芦苇就长得比我们的个头还要高出许多。杆青叶绿的芦苇，为我们的童年生活添加了不少乐趣。

下学回家的路上，小朋友们喜欢玩用芦苇叶制做小帆船的游戏。每个小朋友都扯下一片芦苇叶，几番折叠加工就成了一只只绿色的小帆船。之后同时放入灌溉小渠，随着渠水缓缓流动，看谁的小帆船走在前头，最终决出名次。那次邻家发小获得第一名，沾沾自喜，骄傲得红光满面。

折断一根高高的芦苇，先取一片芦苇叶，顺着叶茎的方向一分为二，把主茎和两边不规则部分撕去，经反复折叠与穿插，制做成了一个六边形并有四片风叶的小风车。尔后把多余的芦苇叶除去，留下芦杆顶端尖尖长长的部分，从小风车中间的小孔穿过去，打上一个蚂蚱结。再把芦苇杆子竖起来，小风车借助风的力量就会转得飞快。玩这种小风车觉得挺有趣，后来我教女儿玩，再后来我又教女儿的女儿玩。

当年，每户农家都在河边有一个淘米、洗菜的步口。河水清澈见底，步口水下经常能见到大大的河虾。把芦苇的叶尖尖打成一个活扣，悄悄地放进河虾跟前。看到河虾没有大的反应，再慢慢地移动活扣。当活扣处于河虾头颈部位的时候，迅速拉紧活扣，就可能会有所收获。用芦苇的叶尖尖扣河虾，不仅需要耐心，能够快速反应，还必须掌握一定的技巧。自己尝试过多次，只是感到好玩，始终没有获得成功。

芦苇叶包粽子，是一种老家的味道。采回青青的嫩苇叶，洗净，焯水。再把糯米淘干净，就可以开始包粽子啦。取三、四张苇叶卷曲成圆锥形状，装入糯米，包扎好了就成了一个待煮的粽子。包粽子也是个技术活。要想粽子包得漂亮，就不能图省事，必须一张苇叶一张苇叶地包，让圆锥形的粽子显得修长养眼。依据不同的喜好，可在粽子里放入咸肉、枣子、赤豆等不同配料。包好的粽子放进锅里，加水到粽子淹没，大火烧开，小火焖煮。很快，挡不住的粽香就会扑面而来，沁入心肺。后来离开老家，品尝了南方北方不少不同特色的粽子，还是觉得老家的苇叶白米粽味道纯正。

芦苇的根，更能证明它与水有缘的特征。在乡村中学读书的那年寒假，参加生产队挖河泥用于农田土壤改良，我才明白了芦苇无论是长在岸边还是长在水里，它的根都深深地扎进了水下的淤泥。出淤泥而不染的芦苇根，形状如竹节，雪白的光泽让莲藕也会觉得逊色。芦苇根甘甜，具有清热、生津、安神、止呕、利尿等功效。不少人把刚刚挖出来的芦苇根在清水里洗洗，就送进嘴里用于解渴。老家人谁感冒发热，总会喝上一碗芦苇根煮水，立马见效。

于我而言，在水一方的芦苇，永远是一种生命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