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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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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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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言茶语

林甜

记忆里,爷爷最爱喝茶。打从我记事起,爷爷的竹椅旁,总是放一壶茶,茶水是深黄色,混混浊浊的,总是让我分不清到底是茶色还是茶壶里的茶垢。爷爷喝茶,总是得等到茶水完全冷却,牛饮一番。有时候,稍烫了些,爷爷也会把茶含在嘴里,待完全冷却才慢慢咽下去。奶奶总说:“这老头子一生胆小怕事,连喝口茶都比别人怕烫些。”爷爷也不说什么,只会咧开嘴笑着说:“莫听你奶奶胡扯。喝茶,大口喝,才有味道嘞。她不懂。”爷爷的茶,与大地的颜色融为一体。一把锄头,一壶冷茶,一番畅饮,填充了爷爷的大半辈子。

爷爷不仅喜欢自个喝茶,更喜欢看着我们喝茶。尤其是我们手捧一杯清茶,阅读一本好书时,他总是在一旁乐呵呵地说:“喝茶看书,有出息。”那时,我总是不解,喝茶与出息有啥关系呢?直到爷爷去世多年后,与奶奶闲聊起,我才知道真正的缘由。奶奶说他们那一辈人,能闲坐着慢悠悠地喝上一杯茶,大多是有钱的地主亦或是位高权重的乡绅。爷爷,打小就是贫下中农,喝茶这事对于温饱问题尚不能解决的爷爷,或许是年少时遥不可及的梦。随着家境好转,爷爷自然而然得圆梦。但刻在骨子里的观念却无法被时间涂抹掉。爷爷的茶,味苦,正如他贫苦的前半生。

年少时,最喜爱的,除了偷喝爷爷的茶水就是看父亲泡茶。父亲泡茶,没有那么多茶道可言。烧一壶开水,随手抓一把茶叶,丢放在茶杯里,一冲一泡,即可。这些简单甚至略显粗暴的泡茶,对于研究茶道中人,可谓是暴殄天物。

父亲爱茶,我们这些做子女的,无论是去外地出差还是旅游,都会第一时间搜集好茶。云南的普洱、黄山的毛尖、铁观音、六安瓜片、大红袍……无论什么茶,父亲的泡法还是一样地简单:一冲,一泡。

父亲喝茶,亦有他特有的方法:一吹,一晃,一抿,一畅。一吹,吹开漂浮在氤氲如烟水面上的几片嫩绿芽叶;一晃,轻轻晃动着玻璃茶杯;一抿,待到茶叶舒展之时,小抿一口;一畅,自然是入口后那声满足的畅叹。父亲喝茶之时,母亲总是在一旁打趣道:“这茶,真就这般好喝?”与父亲相比,母亲是不爱喝茶的。但不爱喝茶的母亲,却喜欢在父亲喝茶时,顺手接过他的茶杯,喝上一口,有时也会瘪嘴说道:“苦死人喽。”每每这时,父亲总会选择走开,甩一个眼神让母亲自己去领会其中个意。

茶水似乎是父亲的标配,无论到哪儿,他都会随身携带。开车时,右手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定会是一杯茶;应酬酒困之时,母亲也会主动递上一杯茶……似乎,对父亲而言,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杯茶所不能解决的。父亲说,茶虽苦涩,但却是提神醒目的良药。疲乏之时,困顿之时,喝上一杯茶,闭目养会儿神,茅塞自然顿开。

我是不喜爱喝茶的人,但因为父亲爱喝茶,我也渐渐习惯喝茶。大学时,特意选修了茶道。那时,我方才知道,泡茶的基本程序就有四道:温杯、醒茶、冲泡、饮茶。温杯,清洁茶具,暖茶具;醒茶,苏醒沉睡的茶叶,焕发茶叶清香;冲泡,80-90度的温水没过茶具,使得茶叶能够在其中尽情地舞动;赏茶,闻其香,观其色形之变化;饮茶,左手持茶,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揭开茶盖,轻吹茶碗中氤氲的雾气,慢品茶水的香醇。四道程序,似乎任其缺一都会失去了茶独有的味道。如今,每逢闲适之际,我总会约上几个好友,煮一壶清茶,畅谈人生喜乐,着实不亦乐乎哉。有时,也会在家摆上茶具,为父亲煮一壶清明雨后新茶,但父亲总是被一通又一通工作电话催走。母亲说:“你父亲忙,没工夫享受这慢茶。”没工夫的父亲,似乎一直在奔波劳累。年轻时,为了我和兄长而忙碌;年纪大了,倒忙成了习惯。

品茶,喝的是一种净化,品的是一种心境。三毛说:“人生如茶,第一道茶苦若生命,第二道茶香似爱情,第三道茶淡如清风。”人生就是一杯茶,清淡是本色,清香是本真。但愿我们在洗去尘世浮华,掸去一身尘灰之时,饮一壶清茶,闻一缕茶香,话一世沉醉。

一杯茶,三代人。祖父的冷茶,父亲的快茶,我的慢茶……时代在变,我们生活的方式也在变,唯一不变的或许是蕴藏在我们心底的那缕缕茶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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