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的眷恋

随着年轮的递增，会越来越感觉到，纵是岁月改变了容貌，纵是沧海变作了桑田，苦守着不变的依然是那份儿对家深深地眷恋。

按习俗七月十五是祭祖的日子，淑婷带着孩子跟随丈夫子墨回到了他们的老家。

搬离老家多年了，加上工作忙碌，不能常常回到老家去，可是逢着本家和亲朋的红白喜事，还有每逢节假日，他们都会回老家看看，吃顿饭。虽然早已不习惯老家的简陋生活，但是还是想家。因为那里有亲人，有回忆，有一生都走不出的眷恋。

这次，到了村口子墨要带儿子去地里祭祖，让淑婷先下车回家。他不忍心看到淑婷在她父母的坟茔前一番伤痛之后，再去他父亲坟前伤感，再加上上坟要在玉米地里穿行好久，怕她裸露的双臂被玉米叶划伤，所以执意让她先下车回家，先去陪母亲聊天。淑婷明白了他的心疼，在村口下车，等他们的车在飞扬的尘土里逐渐远去，淑婷便转身独自朝村里老家方向走去。

老家几乎是匍匐在周围的高大的楼房之中的，破旧的房屋看上去显得是那么低矮。多年来，老屋默默地承受着风雨，又被主人百般冷落着，一定有很多无法诉说的委屈和无奈吧。

现在婆婆在那里住着，她不愿住隔壁二儿子家的新楼房，就愿守着这个简陋的家。婆婆住，淑婷高兴，子墨更高兴。有婆婆在，不但院子里有了生机，而且让他们对老家有了更多地牵挂，更多地依恋，感受到了更多家的温馨。

走进那个破旧的院落，看着绿阴浓密的砖铺地面和紫漆斑驳的门窗，感到既熟悉又陌生，过去的生活情景不停地在脑海中闪现。当年这里还是新家，院落整齐，青砖蓝瓦，窗明几净。这房子是他们的婚房，这个院落成了她的自由天地，这里记录了她生活5年的酸甜苦辣。

那年腊月，她揣测着无法占卜的命运，想着永远要离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娘家，想着以后更加孤独的母亲，想着……十六那天，她是哭着被迎娶在这里的。

她是一个单纯又孤傲的女孩儿，穿着红底白花小棉袄，外面套着深粉色中式褂子，褂子上面隐藏着朵朵浅粉色牡丹，映衬得白净的脸上透着粉红。下身是藏青色长裤，脚上是黑色高跟皮棉鞋。出门时会穿上深灰色毛呢大衣，有时也会穿上带有黑色条纹的灰毛大衣，这既有传统特色，也不失时尚之感。

在全家人面前她总是很少说话的，却善于观察每个人的表情，去体会他们的内心世界。走出门去，看到陌生人会含羞低头，遇到见过的本家会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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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很多年过去了，早已淡化了当年悔不该是女儿身的伤心，早把这里当成了和子墨共度人生、躲避风浪的港湾，这个老家和她的故土一样成了她心灵的栖息地。

婆婆一定是听到了脚步声，从屋里探出头往外看，迎上了淑婷迷离的目光，便急忙从屋里走出来，笑着说:“你来了，他们爷儿俩呢？”“去地里了，让我先回家。”说话间，婆婆接过她手里提的食品，然后伴着一起往屋里走去。

婆婆是个爱干净的人，几间老屋被收拾得整洁有序，一对太师椅上都垫着厚厚的垫子，坐上去，再往后一躺，舒服！

半年没回来了，淑婷靠在太师椅上，仔细打量着这几间老屋，再不是当年刚住进来时的模样了。雪白的墙壁早已在岁月的递嬗中变得发黄甚至斑驳了，粉红色的窗帘早已让阳光洗掉了色彩，有一个窗帘已被废弃，不见了踪影。陪嫁的组合家具也有些残缺不全了，甚至梳妆台上的玻璃镜面因长期无人擦拭已经照不清人影了吧。

不管这里的环境如何改变，这都是那个让她怀着梦想和二十多年的期待，揣着几分忐忑走进的家，也是真正属于她和爱人的家。

闭上眼，似乎又看到了子墨款款深情的目光，似乎看到了促膝谈心的年轻背影，仿佛听到了孩子的笑声，还有孩子们在屋里跑来跑去嬉戏玩闹的声音……啊，这里装满了她们年轻时的故事，有喜悦，有忧伤。就是在这里让她从年轻走向了成熟，从柔弱走向了坚强，和爱人一起勇敢地面对风雨……

“吃苹果吧，这苹果又大又甜。”婆婆端着洗好的苹果走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妈，今天咱待客吗？”淑婷一边接过婆婆递过来的苹果，一边问。

“是啊！小兰已经来了，带着她二小儿去你爸坟上了，小五儿中午下班再过来。”婆婆拿过来一个四条腿小凳子坐下，接着说，“今儿，恁姑姑都会来，这个节气在咱家吃饭。恁大姑已经来了，恁二姑打电话说在路上……”淑婷认真地听着婆婆的介绍，由于内容太多，免不了跑跑神。但是说的大意她都记住了，还知道了今天老家只剩下婆婆和二弟，弟妹也回娘家祭祖去了。妹妹小兰带着孩子来了，妹夫中午下班再过来。四个姑姑会来三个，三姑在外地表弟那里照顾小孩子，来不到…

说话间，子墨和儿子、小兰带着孩子都从地里回来了，淑婷迎了出去。他们一脸的汗，身上和头发上还留着在玉米地穿梭的痕迹，有些许狼狈。外面太热，她们相伴回到了屋里。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子墨的衣服，赶走那些不肯轻易掉下的玉米须。又伸手弹动了一下儿子的头发，把东躲西藏的淘气樱絮弄干净。确认他们身上干干净净了，才转身拿起脸盆去水管处接水，让她们洗洗汗涔涔的脸。

儿子一边吵着手臂疼，一边接过脸盆。他手臂上有几道划伤的红痕，那肯定是刚才在玉米地穿行时被玉米叶划伤的，她后悔没有提醒儿子在地里小心走路，看着红痕着实心疼了一番。可是怕儿子矫情，故意说:“这算什么，洗干净没有汗水就不疼了，等收玉米时你回来帮你奶干活，锻炼锻炼就结实了。”大伙儿都笑了，儿子低头洗脸，嘟哝了一句:“我都不放假。”惹得大伙儿又是一阵笑，都知道他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放假了，他何尝愿意下地干活？于是院子里充满了快乐的空气，终于赶走了笼罩着的雾霾。

十一点半，人聚齐了，婆婆和二弟在厨房一阵忙碌之后做好了丰盛的午餐。这中间淑婷也几次下厨房，都没插上手，毕竟回家少，对厨房的一切不是很熟悉，再加上做饭水平也是亲戚朋友共知的，所以反而在别人忙绿时却能独享清闲了。

大家七手八脚摆好了餐具，桌子上也陆续放满了盘子，共有十菜两汤，虽不及饭店菜肴的味道，倒也荤素搭配，咸甜可口。素菜是甜咸酸辣都有，荤菜是肥而不腻且肉香十足。淑婷、子墨、婆婆和二弟陪着三个姑姑、小兰和小五边吃边聊，话题广泛，谈性很浓。两个孩子才不管大人说什么呢，小眼儿除了找吃的，就往电视上溜。

爷爷、奶奶不在了，姑姑们一般是在清明寒节才过来，算下来一年共三次。每次来，都会在三个叔叔家和子墨家轮换吃饭，一次换一家，弄不好每次来到只有痛楚感，没有归属感。所以淑婷十分卖力，决心要把姑姑们照顾好，让她们感到娘亲不在，亲情在。热情得招呼着大家吃饭，不时谈点趣事，也引着姑姑们谈谈她们的家和孩子，分享着彼此的快乐，劝解着彼此的忧愁。

虽然今天是个伤感的日子，可气氛融洽，她们都被浓浓的亲情包围着，爱在空气里融化升腾，不时地飘荡着笑声。

爱会改变一切的。当年那个彷徨的女子一步步走来，倾洒真情，承担责任，慢慢地把爱的细流汇入了这个大家庭的港湾。一个的力量是微薄的，只有让家作为后盾，让爱导航，走在人生路上才不会孤单，才不会迷失方向，才有奋斗的力量！

家，是心灵停靠的港弯，是生命之根，是魂魄归属之源。家是永远走不出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