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是雪花的故乡{组诗}

大地是雪花的故乡（组诗）

戈三同

1

一场大雪来袭

一座大山瞬间白了头

风，抬脚踢飞一只鹰

雪花溅满整个天空

弹离草丛的那只鸟

如惊飞的箭头，射向空茫

旷野上，一棵梗脖树

不停被风雪抹去，又揪出

山河朦胧。羊群移动

像拆分，移动了一方银色板块

2

那么多雪花落下来

一朵跟着一朵，满世界

雪花追逐着雪花

大地是雪花的故乡

雪花在它眼里，每一个

都是胆怯而听话的孩子

只有触摸乌呼森山谷，一匹野狼

喷着热气，鼻尖那一枚

胆子最大

3

这片雪原，是完整而阔大的

雪原之上

已空无一物

一个越来越小的黑点

牵去脚印一行

仿佛给打了包的苍茫，拉上拉链

一个孤寂之人，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一个冰封的日子

被他内心的山水，喂养的又白又胖

4

抖落翅上的雪，一只花斑鸟

歪头去啄一片雪花

从一片雪花体内

一点点，啄出另一片雪花

她让植下的这朵花，在春天

才会抽芽的枯枝上，先开着

5

藏在雪枝下，一只安静的鸟

像躲过冰封雪阻的

一窄条泥土

它偶尔结出的，一串串鸣叫

像掉落的青枣，将一望无际的空阔

砸出脆响

6

枝桠上打坐，瞌睡

或与天空私聊

是冬天来临后的事情

除了这棵树，此时

她的世界，已四处透风漏气

如果郁闷了，想瞭一眼

春天的远近。只需悄然滑落

再弹上去，轻易

就舔破了雪地这层窗户纸

7

如果没有大地的阻拦

飞雪会一直

飘落下去

一场大雪，如一朵搁浅的云

雪地上，那些小心翼翼

怕一脚踏空，而漏掉的人

更像是在天空松软的背面行走

8

雪原上

风，把黄昏擦净

转身，不见了踪影

哑寂，比一场大雪的突然降临

覆盖，更辽阔

一只穿越而来的黄羊

出现在地平线上

它的尖角，高挑着一轮巨大的落日

9

大雪过后

山胖了些，屋矮了些

兽迹清晰了些，窗玻璃朦胧了些

暮晚。夜庞大的身躯下

因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五千平方公里的辽阔如水晶

干净到纤尘不染

10

一场大雪落下来

但对于飞鸟，这是无所谓的

鸟的路，在天上无限铺展

狐狸也是无所谓的

它走过的路径，留下的体味

由笤帚般的长尾巴，负责抹去

无所谓的还有黄鼬，旱獭、土拨鼠

它们在一层雪的天空下

抱山而眠，各安其命

不安的是觅食的兔子

走到哪里，身后都留下

一根致命的绳子

不安的是那年，大山里砍柴的我

背对老屋一缕瘦弱的炊烟，两手空空

只背回一个少年辽阔的羞愧

11

雪后的敖包山，虚胖了些

风雪拿捏的庞大雪人，也安静了些

有人肩扛星月，迷失于昨夜

去翻动雪原找寻落脚的一阵大风

有人埋头扫出一条山道

仿佛给登顶人，扛来一架通天的梯子

台阶的肋骨是硬的

越接近山巅，树枝上的鸟雀越胆大

是否把我当成了一只大鸟？

但可以肯定的是，上边安坐的

那一方晴空，暂时还没有谁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