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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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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4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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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的悬念和叙事

(1)

在当下快阅的时代,说实话,我很久没静下心来读一部小说了。遇一部好的小说,如一束光倏忽照进心田,如遇一位夜行的良友,是一件心旷神怡的事情。但对于我来说,却已成一种久违的奢念。

前不久我在西陵二路屈原书店闲逛,在新上柜的书架上随意翻到了阎刚的长篇小说《水土能服》,我站在书架前,一直翻到书的第二十九节,并浏览了其中的一些章节,独特讲述故事的方式、生动的细节刻画,鲜明的人物形象深深吸引了我,于是我决定买下了。

姚玉蓉果然是高材生,她从极限的定义一步步为他讲解,吴新收获很大,他仿佛找到了一种模型。姚玉蓉又为他列了几道典型的不等式。之后,她给他又讲了一只兔子吃草的故事。一只饥饿的兔子面对一筐新鲜的青草,要吃到青草必须遵守一个规则,那就是每一半的路程必须停一下。结论是:这只饥饿的兔子永远也别想吃到那筐青草。这一次姚玉蓉没有答应留下来吃中饭。

以寓言的方式讲故事,把各类人物和故事包裹其中,夹杂人性和婚姻的多种议题,随着矛盾冲突的不断扩展,从而引出新的人物、新的矛盾和故事。全篇情节曲折,架构复杂,对话场景生动,故事讲得精彩,这不是一般作家能为之的。这样的小说我喜欢。

(2)

长篇小说《水土能服》以吴新、郑联生、宋一刚的命运为主线,串起了王会珍、骆华平、郑联生、姚玉蓉、李红梅、税艳艳、孟成东、文万章、骆平良、胡礼华、李美莉、章萍、刘林、陈仁义、孔庆和、邓德发等数十位人物的命运,在矛盾的复杂纠葛中,揭示人性善恶和冷暖,把社会百态的众生相,栩栩如生呈现到读者面前。

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一个激情澎湃的时代,充满了迷惘与阵痛。高考决定命运,改革开放的新鲜感褪去,铁饭碗被打破,底层工人手足无措,国企陷入困境,计划经济模式与时代脱节,老百姓的生活境况如何,他们曾遭遇了什么?

小说截取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一个时间段,把一个时代的喧嚣和转型,通过一群人从三江县的河口出发,经茅湖乡、后坪乡、市化肥厂到省城上演的一场场曲折的人生故事,浓缩在一个个鲜活的对话和叙事场景里,着力民生痛点,绘写质感生活,不回避问题,传递时代价值取向,从而形成“水土能服”的创作特色。

吴新是小说中的一个重要人物,曲折的故事从他开始。

吴新背着一口旧木箱,悄悄回到河口,他几乎是沉默了整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吴新喝了一碗河口特有的锅巴稀饭,就来到了一公里外的小镇上。

吴新高考结束后,提着两只粪桶在小镇上遇上了推销布料的王会珍,他俩的懵懂感情刚刚萌动,就遭遇了骆平华的狙击。郑联生遇上大老王,贩卖银元赔了个精光。接着李红梅、税艳艳鱼贯出场,不同人物的际遇、性格和命运,从河口徐徐拉开帷幕。吴新的人生大戏也从后坪乡上演。

《水土能服》是一部现实题材小说,呈现的是三十多年前社会的一个断面。一个个平凡如芥的小人物,载浮载沉于时代浪潮中,漂泊无向,没有伟大之处。小说通过这些微小人物,折现和叙写了那段难忘的鲜活历史。他和宋一刚、姚玉蓉事业跌宕是小说的一条主线,而骆华平和郑联生在河口养殖场交手后成了好朋友。

围绕李红梅、王会珍、税艳艳、章萍的情感纠葛,则是小说的另一条伏线。两条线不时交集、衔接,矛盾冲突的悬念、精彩场景的对白,两线彼此交集互揉,充分凸现出作家娴熟的驾驭技巧。

《水土能服》如一面现实生活的镜子,呈现出一个时代缩影,读者从中窥视出人生的冷暖,影现出时代的进步,感受到似曾相识的过往,这或许是作家以春风化雨讲述故事的方式,传递作品积极的价值取向,呈现作品现实审美的意义之所在。

(3)

《水土能服》叙述主体是大量的精彩“对白”。作家以敏锐的洞察、个性化的语言、宽幅的叙述张力、清新的语言表达,覆盖了常规的语言叙事,从而使场景更加精彩,形象更加鲜活,情节更加精彩。

孟成东当即反问吴新,“你知道这是多么大的一个烂摊子吗?他接得住吗?”吴新说:“接得住,而且三江这地方只有他能接住。”孟成东说:“你把话讲完。”吴新说:“首先是资金问题...但更重要的还还不是资金问题,而是接手后怎么控制得住局面的问题。”

吴新说:“你也知道,我连个乡长也没选上,为什么还要死磕在这里搞企业改制?”孟成东说:“你也要明白,我要是早走了,好多人不要敲锣打鼓?”吴新走上前去,紧紧握住孟成东的手说:“较量”。孟成东点点头。

小说语言的张力,是作家长期从生活中淬炼出来的。把“对白”作为情节扩张的手段,而且铺张之势贯通始终,他的这种语言衔接内功,非一般人所能及。即使文中一般的语言粘合,也充满了个性的魅力和诗意栖居。

文万章将铳杆一抬,“砰”的一声,一道火舌爆满了一院子的硝烟;

那些古旧的木板屋,歪悬在一条清澈的小河岸上,让他不由得想起沈从文笔下的边城;

他坐在拖拉机上,一股没有燃烧完全的柴油味呛了过来

......

作家具有丰富的生活阅历和人生经历,深谙官场之道,熟悉企业管理、精通资本运作,熟悉数学、法律、金融、篮球技能和水电知识,特别是对人性的洞察力,明显丰富和优异常人,从而使他在小说熟稔的结构推进中,凸现出非常专业深刻本色,叙事也更加游刃有余。

这一赛事算是让宋一刚、周杰、向从兵打出了威风,他们三个人的传切配合隐蔽巧妙,宋一刚的持球进攻、周杰的突破传球、向从兵的防守抢断让所有参赛球队吃尽了苦头。经过三轮的小组赛、三轮淘汰赛,省化肥厂队最终荣膺大区冠军。

郑联生经过前期调研,他认为北溪河梯级电站改造的当务之急就是扩建增容。按照目前的设备情况,这个三级电站充其量也就能发出三百多千瓦,除了设备老化,一个根本的原因是压力水管设计落差过低,最长的第三级电站水管绝对落差也才五十八米,其引流设施全部是水泥礓砌的明渠。按照专家的估算,这个三级电站损耗的水能就达百分之七十以上。

宋一刚说:“我们可以将高看成半径,因为前面有一个无限微分的假设。当扇形的弧线和弦无限接近时,那小等腰三角形的高就与半径逐渐重合。这些无限多的小三角形的面积相加就是这个圆的总面积。”宋一刚写了一连串的等式,最后还打了三个点,表示无限多。

生动的语言是讲好故事的前提。像这种专业而有深度的语言,在小说中俯首即拾,除需掌握很多行业知识、国企改革、社会体制等领域经验外,还需具有对时代变迁、政策走向、人物个性的准确把握,以及切瓜见瓤的腕力。正如作家所言,人物通篇对白,话糙理不糙,故事不曲折,却能让人警醒。

(4)

作家精于设计冲突,设置场景悬念,演绎曲折情节,多层面布局,上爽感强。作品将人物之间矛盾有意放大,始终把读者的神经绷紧,很多情节是意料之外的意外。虽然有作家蓄意之意,字里行间却天衣无缝,显示出作家结构故事的超强创造能力。

小说中出场的所有人物,在作家笔下都不是完美的典型。他们怀揣着不同的欲望和理想,一个个神态活现。那盆太阳花的秘密,和海鲜城大老王的利益交换,吴新喜欢李红梅,还有吴新和吕彬的恋情,虽然他们都不完美,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瑕疵,结局也让人着实感到意外,但都很真实和有温度。

有过美好憧憬而又人生短暂的章萍;事业成功却最后选择云游的郑联生;把自己老婆李红梅抵给别人睡的陈仁义;严打中挨枪子的骆平华;以及吴新、骆部长、王会珍、税艳艳、李美莉的种种际遇,充满了悲欢离合,烙下了时代的悲剧色彩。

吴新从座位上站起来问:“他把老婆给别人睡?”吕彬说:“对,假不了,他经常是夜里出来把钥匙交给那个男人。”吴新下腹一阵痉挛,他又问:“接钥匙的究竟是什么人?”

我凭什么把自己扔给了那个小流氓?

当我看到你箱底的那本《林海雪原》上到处写有她的名字时,你说我还能死心塌地跟你过吗?吴新问:“这就是你要走的理由?”王会珍说:“这理由还不充分?”吴新无言以对。

一连几天,对面三楼的窗台上再无太阳花,吴新反倒有些不安。吴新在心里问:“为什么不把那盆红彤彤的太阳花放上去呢?”吴新这样一问,仿佛有了主意。他绕了一大个弯,到了那栋楼下才恢复了突突的心跳。到了三楼,他叩响了那扇木门。

税艳艳够悲剧的,母亲脑溢血,店面两度转让,意外受伤导致不育,直到从吴新视界里消失,故事虽直白但很纠结;孔庆和的形象开始有点坏,但后来随着故事的演绎,她却在灰色的人生舞台上,呈现出一个又一个人性的亮点。

吴新、郑联生围绕李红梅的情爱,章萍、宋一刚和刘林的纠葛,胡礼华、李美莉和王全民的矛盾,包括郑联生的出走,王会珍的消失,人体写生作为严打证据,这些或明或暗的冲突,作家的叙写虽然像云一样轻淡,但却给读者以深深的窒息感。

故事的开始,往往是情节的伏笔,而悬念的释疑,往往会使故事高潮迭起。宋一刚则和吴新一样,是被作家浓墨重彩刻画的一个典型人物。他精通数学、编教材、玩股票、懂管理、懂得资本运作,他的跌宕起伏和悲喜人生,应是《水土能服》个性最鲜明的“主角”。

(5)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在白驹过隙的时光转换中,人性就像一面镜子,映照的是时代缩影,呈现的是淋漓人生。你可以抗争,但不得不服命运的安排。或许我们只有读懂了那个时代,我们才能真正在当下现实中保持清醒。

“你看到的只是一个方面,真正的受益者是我,不以改制之名我能弄清那些内幕?弄不清北溪河电站的内幕,钟志国能倒台?钟志国不倒台,常务副县长这个位置轮得到我?”

钟明亮说:“你的意见我也是赞成的,不这么办即使从上面争取再多的资金也发挥不了效益、乡下有句俗话:挑水填枯井,永远没个完。但要从纸面上弄落地还是要省企业改革办公室来督促推进才行。”宋一刚说:“我来弄一个大的框架报告,再让他们来人指导。”

同案的那些人被一一带走了,向从兵从他面前经过时,也没有吱声,只是对他眨巴了几下眼皮。宋一刚好像也心领神会,示以一个点头。他俩的交流也就这么简单地完成了。但宋一刚还是从中领略到了一种满满的善意。

读《水土能服》的时候,我想到了黄河路和《繁花》,想到了白嘉轩和陈忠实的《白鹿原》,想到了余华的《活着》和冯骥才的《一百个人的十年》。他们都着眼于时代变革,着力“从时代的深处,把最隐秘的东西揭露出来”,通过人物塑造、情感建构和意境营造,揭示历史和人性的本真面貌,从而形成作品的穿透力、审美的洞察力和不同凡响的创造力。

长篇现实题材的小说,大多以真实和客观为创作追求,状写时代风云,叙写命运无常,讴歌生命顽强,紧贴现实生活,致力寻找记忆,满足读者对现实的关注和需求。这或许是当下现实题材小说创作的核心之所在。我在通读《水土能服》后确认,阎刚的小说创作走的就是这条线。

正如阎刚在创作谈中讲的一样:写小说特别是长篇小说,主要就是把故事讲好,让读者喜闻乐见,能激励人,催人深思奋进。只要讲好时代故事、生活故事和人生故事,角色和情节能够引起共鸣,让更多的人适应和理解当下社会,那就是一篇好小说。

《水土能服》叙写的是清江河口地区六个年轻人的奋斗历程,改革开放的一方水土,从不服到“能服”的历史大转圜,以小场景、小人物呈现历史的风云和改革众生相。这部长篇小所具有的深刻现实意义,能征服读者之心,经得起时间的淬炼。

“道理来远,或不服水土,药自可疗”。在现实题材的长篇创作上,阎刚开出了一剂良方。它能慰人心、疗社疾、砥斗志。读完全书二十九章,一种醍醐灌顶的快感涌上心头,让我真心佩服、不得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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