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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进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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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1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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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草,荒原上的精神乳汁

茨草,荒原上的精神乳汁

我愿学着羊的样子,低头、啃草。草在自然界的造化里,是最为凡俗常见的了。

大地深处的音乐迤逦婉转,壮美的回响荡漾着奇崛的画面。

在长成茨草之前,它是母乳里的汁液;

在成为母乳之前,它是太阳喷射的闪电。

学着巨石飞起的翅膀,享受极简生活方式,在一个独特的地理坐标上弥漫着序曲。

它是历史老人拾荒时丢弃的种子,是星球苍老而散乱的胡须,是山神遮风避雨的眉毛。

具茨山上的茨草却有着不同凡响的气质和神韵。

如果让它讲起自己的年龄,它会捋着胡须,手指星河,看彗星在天际划过。

延续着生命的根脉,布施自然的法力。当它从原始的荒原里走来,从来都是向死而生。而后,诞生宗教的意义,寻找生命的法门。

它是哺育万物的精神乳汁,在自然界原始的族群里,高大的树木可以折腰,凶残的动物销声匿迹,唯有它像雄狮身披的战袍,肉体的骨架坍塌,也要让棕红色的羽毛插进历史的渊薮。

茨草不同凡响,高于一般的草本植物,又低于谷子高粱的体量。比着供养人类生存繁衍的大豆玉米,它脱去了温驯的外衣,以桀骜不驯的狂放站立在大山的脊背上。

它是世外的桃园,隐居的高士。

在今天的农作物到来之前,它是人类的祖母,大地的胎衣。

在遮风避雨的天籁里,茨草是古人上好的栖居用材。比着瓦楞、预制板这些坚硬的建筑材料,茨草有着更好的保温、怀旧、美观、密致等特性。这种草柔性十足,富有弹性,捆绑打结后,用泥巴粘连,既结实耐用,又可以滴水不漏。它是风干了的历史,文明的信使。

当完成了历史使命,挤干了体内最后一滴血,它与具茨山上的石头一起,隐姓埋名,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不断转世,并脱胎换骨。

它是风的眼睛,在万物复苏的时候开始返青。

它是雪的信使,不等秋天老去便悄然枯萎。

在它终年挺立的躯干里,始终潜伏着不死的魂灵。春风来了,它一夜之间精神抖擞,叶青杆绿,抖动的小手像刚出产房的婴儿,步履蹒跚地牙牙学语;

夏天到了,它健美的身躯开始四处走动,牛羊以欢快的咀嚼,享受生活的美餐,却从没有斩断它高贵的头颅,啃噬掉生命的源头;

一夜秋风,茨草长成健壮的小伙子,敞开宽大的胸脯晾晒肌肉,并不断在风中高歌一曲,为棕红色的山梁增添壮美的记忆;

大雪封山,瘦骨嶙峋的山体不住地咳嗽喘气,而神奇的茨草,转瞬把养分藏在地下,以干瘦的形体对抗斩杀,在凛冽的狂风里沙啦啦的低吟浅唱。

在石头的缝隙里穿梭而过,在时光的指尖来回不停跳跃。

据说,原始人类在此居住时,用石头的打击和磨蚀,脱去茨草果实的外壳。那时,小麦和玉米还没有引进到中国,茨草的功用可谓大矣!

它是人类的食粮,牲畜的饲草,居住的良才,精神的寄托。

自带的浪漫气质,携着亘古不变的信仰。当历史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剥去外衣,露出越来越逼近真相的光鲜和精致,面对事物的真相和内核,很多人会选择不自觉地泪流满面。

其实,发自内心的渴望是重新回到本真,回到生活的原貌。那时,我们怀揣人间的温情,却甘愿屈身做一粒纯净的种子。

接近天空而又游离于世,这是茨草的品质。

它就是剥开了一层层表皮露出内核的洋葱,新鲜而不辛辣;它亦是穿越岁月长河而跋涉不止的行者,苍老而不悲戚。

大地是琴弦,它做休止符;天空撑巨伞,它挺立成伞骨。行立于世,甘愿献出所有忠诚,在不动声色中默默衰老,又悄悄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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