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潭日记175:表哥深山采药归
晏弘
我的表哥卢成旭向来身材清癯,朴素端重,当了四十年数学老师,能写会算,说话文绉绉,多情多礼,退休后,闲居乡村,种种菜,养养花,打打牌,偶尔出门旅游,步履如飞,健旺得很,逢人笑语,风趣得很。家处大别山区辛家冲,崇山峻岭,背靠天华尖,门对花亭湖,风景优美,民俗淳厚。表哥喜欢和乡邻们结伴上山挖葛根洗成葛粉,攀岩采摘鱼鳖草,深知金贵,加工后分开包装,以便作为礼物送给放假回家的儿孙和亲朋戚友。我每次回家,他都要送我葛粉和鱼鳖草,一脸微笑,说:“家乡土特产,礼轻情义重,笑纳为幸!”我视为珍品,宝之。
葛粉,放入碗中,先以点滴冷水化开,后以滚开热水调成糊状,饮之生津解渴,三伏祛暑,犹能解酒毒,仅次于葛花。鱼鳖草,书名抱石莲,生于岩石或者深谷古木树干,根茎细长横走,叶柄极短近无,叶呈卵形、舌状,叶面光滑,背面似有鳞片状物,晒干后泡水喝,清热解毒,配以金银花,更治肺热痰湿、石淋、胆囊炎和疔疮痈肿。家有备药,防患于未然,不亦乐乎!每次从冰箱里拿出来服用,母亲就说,你要念念表哥,是呀,一片真情,难以言表。
表哥说,百草皆为药,神奇得很。中草药之所以能够治病,中医认为因其性有寒热温平,味有酸苦甘辛咸,趋势有升降浮沉,归经于脏腑经络各有所长,起到病体调节平衡之功效。而现代医学基于历代名医流传的秘方、验方,通过高科技手段,萃取、提炼药物有效的化学成分,多次试验之,度量比例之,取其精华,去除糟粕,制成针剂、药丸、颗粒、糖浆等等,不一而足。
譬如咳嗽,人皆有之,民间谚语:“知母贝母款冬花,止咳祛痰一把抓”,知母性寒润心肺,滋阴润燥,但易滑肠致泻。贝母清热止咳化痰,解毒散结,治痰热咳喘、咯痰黄稠之症。款冬花“温而不热,辛而不燥,甘而不滞”,《本草纲目》载:“款者,至也,至冬而花也”,故名为“款冬花”,润肺下气、止咳化痰,为润肺止咳化痰之良药,适用于多种咳嗽气喘,有“治疗咳嗽要药”之称,与其它中草药配伍,对肺痨剧咳久嗽最为适用。表哥说,一样的咳嗽,不一样的病情,临床上辩证施治,标本兼顾,对症处方加以增减,才见疗效。新冠疫情期间,九十二岁高龄的母亲突发高烧,上吐下泻,连续咳血,气喘不止,服用布洛芬、头孢地尼、奥司他韦等西药,再熬中草药麻黄汤,又用偏方盐蒸脐橙、冰糖炖梨,还是不停咳喘,甚至大小便失禁,命若悬丝,后经请教名医在汤剂中加入百部、款冬花,蜂蜜炙之,少许罂粟,服用一周后,已然好转。
想起大别山区,光照适时,气候湿润,山野及田头地角野生中草药比比皆是,只是叫的是俗名,与书名比对有隔,如“牛奶(方言念:牛那)”就是五味子,补肾生津止泻;“猪巴丘”就是香附,解郁调经止痛,妇人用之;“石猴姜”就是骨碎补,是治疗跌打损伤骨折之要药;“酸鸡杆”就是土大黄,凉血通便杀虫,捣汁外敷治烫伤。可惜,故乡很多老中医陆续离开人世,中草药之见识逐渐模糊乃至失传。
下次见到表哥,不妨问问他,老家山中有没有知母、贝母、款冬花?知母,俗名“地参”,酷似大蒜却无头,夏季开花,有些像鸢尾花。贝母,很难生长,五年时间才能开花结果,俗名“灯笼花”。款冬遇雪开花,又名“冬花”,耐寒喜潮湿,野生极少,一般人工播种栽培。写到此,忽然想到贾岛的诗句:“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那情景,妙不可言。
表哥平时喜欢对对子,我送一副中草药对联给他,其中嵌有三十味中草药名,请他猜猜,博他一笑:
“红娘子盼当归,身披石榴裙,头戴银花,比牡丹芍药胜五倍,从容(苁蓉)贯众,到天竺寺降香,跪伏神(茯神)前,求云母天仙早遇宾郎(槟榔)。”
“白头翁有远志,手持大戟子,脚跨海马,与草蔻甘遂战百合,旋覆回乡(茴香),上金銮殿伏令(茯苓),拜常山侯,封车前将军立赐合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