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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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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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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外的雨花塘

琥珀潭日记207:西门外的雨花塘

晏弘

从合肥琥珀潭往南行数百步,跨过大西门,赫然“醒狮”雕塑后面,就是雨花塘。雨花塘曾是护城河,呈现不规则的长方形,过去叫楼河,稻香楼河也,两个名字都有诗意,前有“白雨跳珠、雪沫乳花”之美感,后有“帘卷花影、荷香稻香”之惊喜,宜雨,也宜晴。

雨花塘位于环城公园西山景区,南邻金寨路,古为德胜门,北接长江路,正对琥珀山庄,西边是稻香楼宾馆及会议中心,茂林修竹掩映中的亭台楼阁,临水而立,静谧又恬适。稻香楼原是龚鼎孳家别业,龚大司马纳“秦淮八艳”之一的顾眉为妾,自称“横波夫人”的顾眉来过几次稻香楼,清风明月,鸟语花香,楼河之水记取她的倩影,照过她的归心。东边原为古城墙,拆除后在墙基上修起了环城路,路的两边起伏着翡翠似的嘉木芳草,唐代古刹莲花庵藏身于槐树林里。

最好是春天,地气上升,草木争发,柳枝正啼绿意,新芽萌出,下几场小雨,润物无声处,惊讶于红梅怒放,处处新绿,人的周身也充满了活力,“一年之计在于春”,加油干哪!三月里来,雨花塘沿岸的樱花开了,一片粉红,又一片艳红,一树又一树,烂漫多姿,风在动,花在动,心也在动,一饱眼福。蜜蜂嗡嗡地出没其间,惹了一身香,去酿最好的蜜。樱花树下,年轻的伴侣嬉笑着,或站或坐,摆着姿势,耶地一声,有些夸张,留个影,但见手机照片里微波荡漾,倩影倒映水中,如伸懒腰,好不快活,于是乎,欢叫着,雀跃着。日子过得很快,大片的紫藤花也开了,粗长的藤条,横着生,直着长,弯曲有致,攀附于槐树上、栾树上、女贞树上,枝上缀满铃铛般的花朵,略显淡淡的紫色忧郁,小孩们发现新大陆似的,纵身藤条上,一屁股坐下去,又摇又晃,大呼小叫,享受荡秋千的快乐,太阳透过树枝落下斑驳的光影,照在脸上,就像花猫一般,他们浑然不知,要是知道了,一准东躲西藏闹翻天。

盛夏的黄昏,树树骇绿遮荫,蝉鸣此起彼伏,三三两两的游泳爱好者来到岸边泳台,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比划着游泳路线,有的手扶栏杆下水,拍拍打打,有的扑通一声扎个猛子就游到很远了,对岸角落里几只白鹭惊起而飞,停在洋槐树顶,俯瞰着,打量着,这是自己的领地,不速之客,来的都是客,且行注目礼罢。游者有蛙泳,有蝶泳,有仰泳,有自由泳,如一把把利剪,剪开丝绸般的水面,撕分开来,抖动开来。涟漪渐泛渐阔,渐泛渐广,起风了,波浪正兴,想起苏老泉的妙句:“风行水上涣,此亦天下之至文也。”老天使唤风水,生就文章,情不能自已,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易》中“涣卦”曰:“风行水上,涣,先王以享于帝立庙。”人心涣散当率众祭天,群策群力,走出困境,利涉江河。

曾几何时,雨花塘里游船如织,要么是父母陪着孩子划,要么是情侣双人划,欢声笑语,撞船是常事,彼此哈哈大笑就将船支开了,船儿划到荷花荡附近,荷叶高过人头,荷花亭亭玉立,白如皎月,红似篝火,春心勃发,诗意盎然。于今,闹热的游船不见了,荷花也少见了,野风常吹,白莲难觅,相互怨怼,“无情有恨何人见,月晓风清欲堕时。”

树林里多古木,有古榆、古柳、古槐、古枫,还有一棵高大的重阳木,粗壮得很,两人合抱,百岁树龄了,矗立于巨石之间,枝繁叶茂,有两棵旁株斜出,俨然三兄弟,胖瘦不一,荣衰与共。此木的材质红色,质韧细匀,木质素高,常被替代紫檀木制作高档家具,重阳木算是替他人作嫁衣裳了。

成片的水杉和雪松,浓荫蔽地,时而稠密,时而疏朗,高耸云天,还有石楠树,枝干多刺,敬而远之。林中幽径,片石砌成,忽然分岔,忽然会合。隔不远就有木椅、长凳,年轻男女相拥而坐,拿出手机翻看抖音,抖音不歇,欢乐无尽,渴了,随身带有饮料,开瓶喝上一口,喜滋滋的。一位老妇人站在附近徘徊,手里提着大塑料袋,里面装满已经踩扁了的矿泉水瓶、饮料瓶,她不停地瞅着年轻人,年轻人一笑,她也附和着一笑,年轻人很奇怪,拿起饮料,忽然开窍,他向老妇人示意,伸过来一瓶饮料,“您也喝,辛苦了!”老妇人摇摇头,杵在原地不动,咳喘着,嗓子有些哑,低声说道:“我只是等你的空瓶子。”年轻人哦地一声,大口咕嘟咕嘟几下,空瓶子扔过来,老妇人接住了,满是皱纹的脸上,笑起来很是满足。

树荫下,有人垂钓,心不在焉,真有那种“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闲情逸致。若是深秋,垂钓者多矣,天气转凉,落叶纷纷下,绚烂之极,人也闲了,鱼也肥了,年景也定了,欧阳修的《秋声赋》再次吟诵起来了。

想起几年前的大雪天,我踏雪徒步到莲花庵,想看庵中那株蜡梅花开,我曾多次陪同老母亲来此朝香,母亲信佛,我亦敬佛,天井中那株粗壮的蜡梅,花开满树,秋来结果,印象如经书,挥之不去。眼前雪如惊雀四飞,如玉屑落地,如钻石冷艳,如戏言在耳,我的脚下咯吱咯吱作响,沿途看到轿车抛锚,原地打滑,上前帮忙推一把,无济于事,一脸无奈。走着走着,我见雪松幽姿,更见落木萧然,各自安好,便寻思活着的态度,落寞者逼近真理,常青树必承其重。到了庵前,庵门紧锁,原来上下两重、中间有天井的莲花庵,已经翻盖为大木结构的两层楼宇了,想必天井不在,蜡梅也不在,一阵怅然。庵前一望雨花塘,波澜不起,静若处子,任凭漫天雪舞,雪落水面,圆融之境,从容自在,我也渐渐抚平了心境,有所思,亦无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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