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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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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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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叶对根的情意

晏弘

菊子的初吻给了山里那个姓凌的砖匠。这是我问她有没有处朋友的事情时,她有些伤感地向我透露了这个秘密。她对我一直很信任,有什么心里话,第一时间就会找到我从头到尾说得绘声绘色。她说凌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又最可怜的人,听完她讲的故事,我也感动得落泪了。

菊子两年前,从师范毕业来到山里这所小学教书。学校原是祠堂,“土改”后归公的,年久失修,破烂不堪,遇上雨天,外面大雨倾盆,教室里大盆小盆接漏;寒冬腊月,北风从墙缝窗洞里钻进来,直刺骨。学校三番五次地打报告向上级请示过,除了四个字:“无钱维修”,就没有了下文。后来村长出头,向村民和在外工作的同乡们募集资金。个人捐款最多的,就数村后屋的那位姓凌的砖匠。凌,约莫三十来岁,长得蛮结实,憨厚,手艺呱呱叫,只是还打着光棍,村里人说他斗大的字识不了两个。凌把三千元钞票送到学校,有些激动,结结巴巴地对校长说:“这是我以为娶亲的彩礼,想到修学校比娶亲要紧,我就……,我是吃了‘文盲的亏!”钱凑得差不多时,就开始动工修复了,凌又自告奋勇“上屋”了。教室拆了,菊子和其他老师领着学生们露天上课。

凌和其他的砖匠们起早摸黑地干,中午一餐就在学校搭伙。凌的饭量大,一吃就是三海碗,菊子笑她,“你要是教书的,一月二十几斤口粮只够你吃十天,完蛋了!”凌的脸便通红了,勾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是粗人,斯文了就没有力气,嘿!还要争取早些盖好学校呢,省得你们在外面喝西北风!”菊子当时返悔说过的话,觉得自己说话好没趣。

收工了,其他人都急着早早回家,凌对校长说:“我还是把米和菜带来,晚上也和老师们一起搭伙,反正一个人回去黑灯瞎火的没啥意思!”校长正愁晚上人少不热闹,就三个人守着一个学校,两男一女,打牌都凑不了一桌,眼下凌主动提出来,校长答应得比谁都快。

但凌说他不喜欢打牌。放下饭碗,他就拿着锯子、斧头和推刨到教室里修理桌子和凳子,又将一些木头木板玩魔术似地拼成书柜,每位老师都有份。菊子有些好奇,扑闪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说:“凌啊,你真是多面手,除了玩砖头,还会玩木头,将来呀,自己盖房子都不用请工夫!”凌的脸又涨得通红,低声地说:“这还是第一回听到最耳热的话呢!”有一次,刘老师吞吞吐吐地问道,“看你这忙的,到时候要收几多工钱哪?”凌的眼睛睁得比牛眼还大,似乎发了脾气,“我姓凌的难道就只知道一个钱字?”害得刘老师不停地赔笑脸,“乱扯的,不要见怪!”

九月的山里,夜晚月来,总是那么迷人,风习习地吹,偶尔几只夜鸟的叫声,把人的心提到喉嗓上,骨碌一声又落下去了。校长招呼刘老师和菊子搬了一张大桌子到天井里,坐下喝茶赏月,校长冲着凌喊道:“凌啊,该歇歇了,要不来打一牌!”菊子插句嘴:“他不会玩牌!”凌嘻嘻地笑了一下,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两袋葵花籽,拆开来抖落在桌上,“我喜欢听老师讲讲故事!”

校长指着菊子说:“喏,故事大王在,要听什么她就讲什么!”菊子也不推辞,信口说了一些封神榜上的神话故事,凌听得津津有味。

忽然,村里的黄毛酒气冲天地大喊大叫进来了,这是村里臭名远扬的无赖,见什么偷什么,横行霸道,绰号“黄鼠狼”。他用牙签剔着牙,说:“学校里那几根多余的木梁卖给我,我贩到城里出手后给钱。价格算便宜些,总得给你们一点好处就是!”校长一见黄毛心里就升起无名恼火,冷冷地说:“你不要再来这一套,恕不奉陪!”说完,端起茶杯往自己的房间去了。黄毛摇摇头,齿笑道:“不是做大事的料!”看到凌坐在菊子旁边,嘲笑一声,“你算老几,也敢跑来凑闹哄!”一双眼就在菊子上下猫来猫去。

菊子拉了凌的手,说:“我那床板松了,睡上去摇摇晃晃,去给修修吧!”两人就进了房把门一关。黄毛落得没趣,只好跟刘老师在外瞎扯一天星,刘老师一时想不出脱身之计,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陪着。

凌被菊子拉进房后,心咚咚乱跳,问道床不是昨天刚修好了嘛,菊子说:“没事,就是懒得搭理那种烂豆渣!”菊子开了收音机,正放着黄梅戏《打猪草》,她把音量调得高高的,自己一起跟着哼唱。凌,有些心慌意乱,时不时地看一下菊子,她多象电影里的美人啊!胡思乱想时,凌暗中使劲把自己的手往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下,清醒了许多。

从菊子那里回家后,那一夜,凌在床上觉得一阵接一阵的燥热,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第二天,凌到学校上屋翻瓦,失魂落魄地抓了这个忘了那个。吃中饭的时候,凌总是避开菊子的目光,刘老师盯了一眼凌,又盯了一眼菊子,轻声地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菊子也白了刘老师一眼,“你就知道嚼蛆!”害得校长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日落西山,学校的屋顶一新。凌在屋上站着伸了一个懒腰,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菊子下课时,听到一片闹哄哄的,刘老师赶过来说:“糟了,凌出事了!”菊子便拔腿跑过刘老师前面,只见西墙角的青石板上,凌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菊子的心一落万丈,弯下腰却抱不动凌,叫喊着男人们赶紧借“抬篮”送凌去医院。山村交通不便,学校距离医院几十里山路,校长、刘老师和村民轮流抬着凌拼了命似地跑,到了医院,凌已奄奄一息,医生检查过后说,“大面积内出血,生还的希望渺茫!”但答应全力抢救。吊水时,凌奇迹般半睁双眼,嘴唇在蠕动,菊子将耳朵凑过去,听见凌断断续续的声音,“昨夜,我…没睡,我一直在…想你,能不能…最后…亲亲我!”她感觉凌的身体在颤抖,自己慌乱不堪,而凌在继续重复那一句话,怎么办?菊子的脑海里不停闪现凌的一言一行,而现在凌是死是活还是未知数。菊子示意其他人避开一会,“凌有话告诉我!”

凌重复的那句话越来越微弱,菊子的心碎了,俯下身,嘴唇轻轻地凑过去,她闻到了一股男人的汗味,还有一股血腥味,就在这时,菊子发现凌的眼眶滚落出了泪水,瞬间,凌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停止了呼吸……

凌的事迹广为宣传,只是菊子的心里一直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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