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感觉很突然,前两天还是温阳如春,没过几天就来了个大回转,气温猛不丁掉在了零下好十几度。喜鹊在光秃秃的树干嘶叫,波光粼粼的水面结成了厚冰,单位门口的草坪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枯黄的草叶爬在冰冷的地上。街上行人紧裹身体,前倾疾走,没有踱步悠闲的,也无驻足聊天的,难见谈情说爱的,一切都在快节奏里。
天寒地冻,农村便开始进入冬储时段。近日打开抖音,附近的朋友都在尽情地分享着吃杀猪菜的相关视频:有众人合力磨刀霍霍杀猪血腥场面,有扬膊上阵褪毛清洗豁腔开肚的大干情景,有剁肉切菜整锅大烩的烟蓬雾罩,有唱着“酒瓶瓶高来酒杯杯低,这辈子咋就爱上个你”、喝着先软胳膊后软腿的迷你小烧、吃着用肥瘦相宜现肉烩出的刚出锅的杀猪菜的壮观场面。现在能去农村吃最时髦的杀猪菜,说明你不是贵客就是亲朋,能证明主家和你的关系是杠杠的。奔上个百十多公里到了杀猪人家,你看到了杀猪、吊洗,看到了屠家割下精选的还冒热气的项圈肉,也看到了帮忙婆姨们把肉切好炒进锅里,山药豆角酸菜烩进肉里,但有可能你就没吃到满家飘香的杀猪菜。等热气腾腾的饭菜出锅时,你已经被盛情的烧酒灌得五迷六道了。所有的人吃完了饭便开始返程之旅,摇摇晃晃拉着主家的手说着感谢的潮话,踉踉跄跄提溜着一袋喷香的杀猪菜钻进车里就回去了。虽然你专程去吃但饭没入口,可是仍心满意足,所以说吃杀猪菜吃的是氛围,喝烧酒喝的是感情,这才是杀猪菜的味道。贾平凹说过:“人既然如蚂蚁一样来到世上,忽生忽死,忽聚忽散,短短数十年里,该自在就自在吧,该潇洒就潇洒吧!”
记得小时候家里杀猪那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提前几天大人们就开始谋划上了,邀请上至亲的几家人来帮忙和吃饭。那个时间正是人们嘴受馋的时候,上年留的油肉基本瓮坛皆空了,大家都是缺油缺肉熬过了好长时间的。前一天就在外面冻土上掏出个灶火支上大铁锅,杀猪日天刚蒙蒙亮,大人们就开始挑水抱柴烧火,并跑前忙后准备着杀猪前后相关事情。水大冒了,人到齐了,每人抽上根主家递过的纸烟,便开始行动杀猪。众人将猪赶到偏角圪崂,合力将猪围住,力气大的便绕到猪的后面,猛地拽住猪的尾巴并向上提起,这时的猪由四驱变成两驱,众人蜂涌而上推倒按住,让猪动弹不得,只能扯开嗓子大嚎。到了表演的时候了,被大家公认为杀猪最好的行家就拿着磨的锃亮的杀猪刀从猪脖子上杀进去,血汩汩而出,不一会儿猪便哀嚎声逐渐小了,紧绷着的四肢也松瘫了下来。也有刀走偏峰的时候,杀串胛的猪嘶声着,但血流的慢,这是让屠家十分失面子的,于是抽出刀子找准位置再捅进去便结束了二师兄的命。有力的几人扯着腿、尾巴将猪挪到锅前,然后放进锅里的沸水里打一个滚出来,所有能动手的大人小孩手里拿块碎砖烂石这些不光滑的东西使劲搓着猪毛,团团猪毛便随之褪离。寒风凛冽的冬天,手握着冰冷的石头,然后在浑身带水的猪身上搓着,不一会儿手就冻的僵麻了,那个彻骨之寒的感觉可想而知。接下来在杀口上塞个削好的萝卜,肺活量豪华的人便从猪蹄上割开的口子上憋气猛吹,不一会儿脸蛋憋得红紫红紫,猪被吹得滚圆滚圆。吊起来的猪三五次的清洗刮拭,就开始了正常的开腔豁肚。去了头蹄,最先的是听着主家的吩咐,割下了当天的下锅肉,针对吃肉人的喜好,有肥肉、有瘦肉、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有经验的吃肉人说现杀猪最好吃的是在杀口处的带血项圈肉,我不算经验人,所以不知道他们说的真假与否。这时候就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男人们回到家喝碗茶、抽支烟,说上几句邻里家的新鲜事,女人们则开始了人们期盼着的杀猪菜制作,土豆切成了大块,焯好的干豆角和腌酸菜都已划成了小段,后大锅里的猪肉在干柴烈火的催动下滋滋发声,冒出的炼肉味香满整屋,沁入心脾!等油从肉里分离出来,肉还未干油已甚多,此时就是烩菜最好火候,放入葱姜蒜各类调料,倒入几盆土豆,婆姨们就使劲地将肉和土豆炒拌一起,直至土豆让油炒得上了色入了味,添水放菜一气呵成,这时就盖上锅盖慢火温炖了,在老家这叫“熬菜”。肉处理完了饭菜也熟了,满家飘着让人垂涎欲滴的饭菜香味,放松的人们抽着烟呷着酒,待菜出锅饭满碗,便开始了大快朵颐的美食进行时。夕阳西下时,大家已酒足饭饱,腆着撑起的肚子各自回家。
人们说怀旧是年长的表现,现在的事记不住,过去的事忘不了。朋友常训说“人老球逝年,肯讲那几年”。说实话,宁愿老了也让心头总有甜蜜的那抹绿色念想,回忆总让人有挥之不去的乡愁,里面夹杂着无尽的思念。
约好了,过几天去吃杀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