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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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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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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销社的记忆

近期在媒体上总是看到有人回忆上世纪70、80年代时的供销社,那些朴实的图片文字伴着那个时代气息,印象非常深刻。尤其对我来说,每提起供销社这个名词,我总会想起那个年代供销社留给我们内心深处的印迹,也会想到父亲,想起他在供销社工作的情景,那些印象总能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年前去给父亲上坟,随行的外甥贤边启罐头边说那时候他外爷可多给他吃罐头了。当时父亲在供销社工作,应该是很给这个调皮外孙特殊的疼爱,也算没有白疼这个当时的调皮孩子,现在也出落成个手法出众的中医大夫。

每次路过父亲工作过的那几个供销社时,我总给同行人员讲那时候的感受以及父亲在这里上班时我的快乐过往。那时候全公社四个大队,父亲曾在三个大队的供销社工作过。随着供销社的破产解体,资产拍卖私人化,原来的供销社都化债给了个人,他工作时间最长的是阿拉布供销社,位于我家所在的村子,所以我印象最深刻,这片场所是父亲在那工作时新修建起来的(以前是借用村委办公地),后来企业破产后归了一个职工,坚持几年后因为生意不景气也关闭,后来就不知什么原因把这座在村里算宏伟建筑给拆了,每每路过看到的只有原来四周的那几行杨树孤零零地站着,总会想起那个时候在这里的画面,心中甚是惋惜;后来父亲调到了葫芦素供销社,那里是公社最远最富的大队,交通很发达,连接盟旗的府深线穿村而过,是当时全公社唯一通班车的地方,这里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班车。那年寒假随父亲在那里呆过几天,我每天一早就跑在路边等着看班车通过,车窗里整齐映出一个个正襟危坐的旅客,班车疾驰而过扑鼻留下了特殊的柴油尾气味道,很是向往我也有一天能坐次班车,直到上高中后终于实现了这个宏伟的愿望。这里正房是宿舍和库房,面西的一排东房是门市部,在我工作后我也在这里下过乡,总要看看那些留着记忆和温度的房屋,后来“十个全覆盖”时把这里夷为了平地,附近的住户建成了棚圈,现在回老家时我都会回望路北这熟悉的地方,老吴家东边通往供销社泥路旁那两行柳树还生长得茂密,土路已经废弃不再行人,那些年随父亲寒暑假在供销社里的情景历历在目。

在计划经济时期,供销社是起着物资调配的职能,针头线脑、犁耧耙锄、衣布鞋袜等基本生活物资都可以在这里解决。“发展经济、保障供给”这几大字总是出现在供销社的显眼处,那里总是人们心牵的地儿,即使囊内羞涩也愿意去那转转,闻闻屋内食品、油(点灯煤油)盐酱醋等各种物质混合特有的味道,看看近时有没有稀罕的货物,记得有次我看到一个用蓝黑绸缎做成红布圈底的小圆帽,看着特想买个戴戴,看像不像小说里员外财主戴着瓜皮帽的样子,最后别人才说那是给逝去人戴的才将想法了了。给我们这代人留下印象最深的是当年的混糖饼子,那才是人们的最爱。记得上小学时价钱是一毛八分加二两粮票,现在想想那个口感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味道,顺着饼子边轻轻地咬一口,浸入口中那为数不多的集香、甜、软于一体的红褐色饼渣,味道就会瞬间从口中散向全身,味觉、嗅觉各样刺激都有让你回忆不完的享受。

供销社一般靠近村委、学校,所以叽喳的学生是这里的常客,课余时间都会去转转,有个毛票钢镚就紧攥手中直捏出汗,把柜台上的货挨住盘点一遍后下定决心买个比如红蓝铅、蜡笔、转笔刀、各种形状的橡皮和印有乘法口诀的文具盒这些上学紧缺的东西,或者买回一张大白刚莲纸(可以写字的大白纸),然后回家折叠后裁成32开小本用线缝成作业本,奢侈的或者会买一毛10块的水果糖这些东西,然后和好朋友们一咬几瓣互相分享,咂巴完嘴巴后赶紧欢天喜地跑回上课。难得的周末和寒暑假我们也要想着法子去供销社,看看买货的人们听听大家的谈聊闻闻这里的味道,总会不顾天寒地冻风吹雨打,瘦弱胳膊上挎着筐子里收集好的沉重骨头、烂铁、破麻绳、猪毛这样可以卖几个钱的废品,或者悄悄揣上几颗鸡窝里拾起的鸡蛋,简单交易后然后绞尽脑汁精打细算地将辛苦的劳动所得大方花掉,那样的感觉是痛并快乐着。

夏收羊毛秋收粮,供销社里人影攒动车水马龙似集市般热闹,人们指望着仅有的这些来钱处能有个好价钱,那些年欠钱后总是答应还钱时间是在“羊毛市”“葵花市”,说明这两项就是农民的主要经济来源。马车驴车自行车,堆山积塄都是货。院里熙熙攘攘,工作人员中有验货核价的、开票计账的、装包缝口的,人们说着笑着吼着,空气里弥漫的都是欢乐。拿到钱的老乡自然也会大气地消费一把,几好友围圈坐于空地,提留几扎啤酒就开喝起来,啤酒鼓着气冒着泡从瓶里钻出来,赶紧堵嘴去喝生怕涌出瓶外造成浪费,我也是在那时候尝试着喝过这好似马尿味的饮料,竟然能喝得肚胀眼花。手头有钱还要置办些家里紧缺的东西,给大人孩子改善改善生活条件,我记得同学王平他爸在卖完绒毛后站在我们教室门前高叫着:王平,我给你买了条新皮带。大家都投去羡慕的眼光,因为他们家是牧民,羊多毛重能卖好多钱。特别在那个绒毛大战的年代,那些牧民的幸福日子特让人羡慕,每次满满的收获后总能看到要逍遥几天。

冬天人闲的时候供销社更有独到的风景,这里就是经济文化中心及所有信息集散地。屋子内那两架大火炉烧得通红,旁边坐着站着许多人,炉旁的人不时摸摸裤腿看会不会烤皱烫焦,然后起来走动走动降下温度。这些人谈论着张家婆姨李家汉的乡野话题,也有出门归来算见过世面的人给身边老乡讲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感觉很似遥远的事情。人们聚在这里主要是人多红火,那个年代落后的通讯让闲着的人们无聊的发困。进来的人呵着白气先就把那冻的皮皱生红的手放在火炉上边烤着,捎带着把头靠近火炉,慢慢的肉皮开始红润舒展了开来,鼻涕也开始顺势流出,就见此人会猛地扭出一长串鼻涕后迅速地抹在那快磨光的鞋底子上,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间或抬起脚将鞋抬放在炉坑边烘烘随即异味蔓延开来,那时候的人习惯这样的做法,无人指责嫌弃就如平常。接近年关货物已是相当丰富,货架上商品琳琅满目,商品异常丰富,平时少见的红枣、提浆饼、柿饼子都也进了人们的视野,就连房顶上也抽起铁丝用别针挂满了浓墨重彩色泽艳丽的年画,画面自然亲切,内容包罗万象,印象里有记载伟人领袖的,有连载演义小说的,还有生活中积极向上的和憧憬美好未来的,看着就让人感觉阳光很明媚、生活真美好、大家很幸福!过年时人们将精选买回的年画用图钉整齐地钉在扫刷后的墙上,瞬时感觉房子清亮宽敞了许多,走亲串户的也要先来端详评论好一阵后方才坐下拉开正话。

追忆昔时事,再思父之恩。年已过后写下了这些文字,心中感慨时间的飞逝,回忆着那贫困年代供销社给我们的记忆和父亲忠厚为人的点滴:身无几分的我们总喜欢翻山越岭不知疲倦地跑进伊旗地界的乌当供销社和乌巴图小卖部买本字典、来挂鞭炮,顺便听听陌生人海谝灰吹打情骂诮;过年几天我们哥几照看供销社,暖窑热炕明灯蜡水看完了《夜幕下的哈尔滨》等几套小人书;关门下班后父亲朋友拿肉提酒来到父亲宿舍,酒足饭饱后几兄弟潮话连篇;那年我到他曾工作的村里收税时,每每知道我是他儿时老乡便态度大变,直夸那是个好人:现在和永华老师吃饭时,他总是在酒迷之时激动地举着酒杯歪着脑袋向大家讲述着父亲帮他的往事,然后尽说些感激的话,说在他最困难无助的时候,是父亲帮助他盖起了新房,那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事……

上世纪90年代红极一时《渴望》主题歌:“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我们总是不停地怀念过去的事情,不是因为那个时代有多美好,而是那个时代我们很童真、众里很热情、生活很真诚,直到现在仍然会激起心灵深处的那波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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