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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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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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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遇



一年的冬季,在省城开会,行程结束本来预计在哈市停留一宿,但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恋家的我急忙在在网上订了返城的车票。几番周折车票总算买到了,是回家不早不晚的时间,踏着刚刚将黑的夜色几步就可以到家,但看票价相当便宜。我心里嘀咕着,这等票价的火车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境遇?


当车发出嘎嘎的响声。拥挤的旅客在车厢里左右晃动的时候。我发呆的瞅着窗户有种不祥的感觉。几次碰撞之后车终于沉稳下来。记得多少年前,我还是青涩的少女,我和母亲去大连看望姥姥,坐过此类的车。


那个年代只要能坐上此等车载着抵达远方,心理是满满的憧憬与惊喜。意识中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座位上一个挨着一个紧密的身子,相互碰撞摩擦着,有时还感到有不怀好意的人,故意倒像你,你也只能全当不见,不耐烦地提醒告诉他借光,立直身子,如果他全然听不见你的请求,你也只好借一个肩膀给他,直到他呼噜够了,像从梦中惊醒,将身体抽离出去,歉意地望向你。这都是可以容忍的,更有甚的是,身上的气味,脚丫子的熏臭味,口臭,液汗味时起彼伏的涌来,刚刚消停了些,就又临近吃饭的点,大葱大蒜,臭豆腐的混杂味贯穿了整个车厢。那时候我虽然小,以为这一切实属正常,但还是捂着鼻子直翻白眼。默默忍受着人们在公共场合里完全毫无意识的收敛与回避。改革开放后的生活开始翻天覆地变化。再大一点后我坐的是直达车次与乘坐的旅客都有了形式上的不同。吸烟在两节车厢的过当,一个挨着一个都很规矩,气味也逐渐被散发着洗发水沐浴露的熏香覆盖,举手投足,彬彬有礼的谦让。车厢里吃的是水果与方便面的香气,小帅哥,小仙女疙疙瘩瘩的笑声,有时心里会涌起阵阵荡意。视觉上舒服多了。榴莲代替了臭豆腐,也会有人出来维持一下环境:不要吃异味的东西,车厢里不是一个人,总会有人立刻停止肆无忌惮的行为。


有了不同的坐车经历心里还是存有余悸的。车子走稳后,我觉得我的座位有点不方便,临近过道,当几个大男人把我围成一圈东倒西歪的时候。我立刻和中间的一位男士要求换了座位。为了不至于过于尴尬,还开玩笑的说。你们这三个大火炉,要把我烤晕了,确实太闷热了,坐在我身边的一个幽黑发亮的男人虽然一直是笑眯眯的,一言不发,但我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自在。我真是有点儿怪癖,从来不愿意和陌生的男士并肩而坐,尤其对衣服不整,表面邋遢的人,总是心升无名之隔,我对自己的解释是:习惯整洁的自己更喜欢审美的高雅。随着时代繁荣,每个人条件也从去外面洗浴,到家家都有了浴房,干净也逐渐进入了议事日程。嫌弃邋遢本身就是对审美的维护。如果不是急着回家,可能说什么也不会将自己归于这等环境中,想想心里不觉有些尴尬。好在他没有什么异味儿;也没有不洁行为令我不快。不像我对面的那个瘦小的男人故意把一条腿插在中间有意的擦边球。我暗暗思量这些男人如此有趣。换了座位后,他们也一溜烟的四散开去,我也发现了自己在车里有点与众不同,这时我才认真的看看票的价位,也明白了为什么没有空调,一车厢的旅客多半是生活在平民阶层的。我思忖中听到那个黝黑发亮的男人和我对面儿的那个瘦小的男人对话。仔细听来才知道那个黑亮的男人是高速公路搬运工,他还不无自豪的补充说:道两旁的石头基本都是我们搬的。此次是去石家庄找活无果后。只得返乡回家。看着他黑漆漆脸上,一双眼白寻星般的转动。


我眼前不断闪过那些路基,使道路与荒地隔绝的界限,长长的看不到边际的整齐排列,全都是一袭薄衣满身汗水的铺就。如果不是他亲口述说,谁会想过这些沉重的排列是几个工人一步一挪杰作呢?那些马路牙子,他每天用铁撬都要搬运50-60个几百斤重的石板,听到这里,我忽然间忍不住问他,搬一个石板给多少钱?他见我问,忽然变得开心起来,于是脸上洋溢着几分满足回答我说:一个5元,最多10元,那满脸的笑意让人多了几分怜惜,我愤愤不平起来,“他们真的剥削人哪,好几百斤重的才给那么几个钱?一个人搬来搬去,怎么能受得了”。黝黑发亮的男人说:”干顺手了,不干,还会有人干的,不是为了赚钱吗?”我有点怜悯地望了他一眼。”你一年中就是做这个事情吗?”他说夏天干一阵儿,每年干半年那半年,家里还有农活。地每年收成也要五六万块。我心里忽然松了口气,由怜悯变成了佩服。他又接着说,”邻居很多人往国外去打工人,有的去韩国,有的去了美国,现在都撤回了,现在不同前几年了,如今在本国赚钱稳妥,在国外看是路子宽,可是一场病还要回到家来治疗,在外面赚的再多,一场病就会白干一年。过去崇尚出国做工的,都纷纷回到祖国了,一家老小容易见面,享受天伦之乐,想赚钱多就到南方,咱们东北也有大把票子赚,就看你肯不肯出力了”。他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烁着自信的光。那种光只有心怀希望的人才会拥有。我问他:你一定是生的男孩子吧,为什么这么拼的?他说孩子们也不让他做,但是他闲不住,干活也多少宽裕。我担忧地叮嘱了他几句。”那你一定注意身体,一旦倒下,你就干不成了。”我问了他的年纪,他说51岁,虽然他的外观没有51岁那样的神气,我却由衷的敬佩起他来。像他这样靠自己的劳动,让全家人过上好的生活,是值得为他自豪的。我也从心里的抵触,收敛了情绪,看他手机里他干活的现场,看那些另他自豪的道路两旁的已经完工的石板,放大他在心里的形象。据说这等车厢乘坐的都是这些在城里设计的农民工,他们穿着与皮肤形成一体的暗淡,不着边际的,述说着他们如何建筑着豪华的别墅,酒店,政府大楼,如何让一个城市的设计蓝图,悦目千里。他们的目光里满满的自信与满足。丝毫没有办公室里,一杯茶梗后的牢骚计较。他们话语之间透漏出难得的眷恋。那些拼命的劳作简直就是他们奇遇的生命,他们离不开那些让他们挥洒汗水的舞台。我用舞台来形容他们的情怀。是由衷的觉得:世界没有精神上的贫贱之分,有的只是心灵的救赎。无论你是高层次的人,还是低层次的智商,在为祖国建造这方面,都在用心的生活与付出着。


一路颠簸,吵杂很快到达目的地,互相告别问候之后相互离开。


穿着时髦得体逛着高档商厦,坐在廉价车里,此种经历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委屈,经历的一切颇有感触,其实这也很平常,比起坐在高铁面无表情的冷漠寂静。一片片超杂的寻寒问暖更让我们看到生活本身微妙的情绪。


走到家的小区时,天热将晚,在夜色的笼罩下,小区一眼看去就像一副水彩浓重的山水画。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的那样一种慰籍与清爽了,刚刚路途的颠簸全然淡化开去。随着祖国日新月异的变化,幸运与满足感已经成为人人回味的常态了。我特意看了看路边的整整齐齐的石板路基,想起那个黝黑的农民工,想起他的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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