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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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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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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人家

时值深秋,落叶片片飘落,走在路上的人不觉寒气逼人,该换季了,儿子打来电话:老妈,我那羊毛衫去年放在你哪个柜子了,帮我找出来。我呕了一声,思索着记忆,但不能很快决定。自从孩子成家后,一些看得上眼的衣物放在他们漂亮的衣柜里,要淘汰的一些衣服就往我们这一扔,你还不能把它扔掉。你一旦扔掉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猛然找,让你措手不及,儿子也了解我,大小老物件我是不会轻易扔掉的,我这顶棚,横跨的衣柜都是穿过多年的衣物,活脱一个储藏箱。

新居后,很多老物件一直不扔,从那一柜的衣物上可以把它分为几个朝代了。母亲年轻的时候正是我国灾害时期,姥姥家是地地道道靠纳鞋底和耕种养家糊口。和父亲结婚之后,带着我们哥妹三人。虽有好转,但母亲苦日子过怕啦,总也忘不了省吃俭用,经打次算的生活。好像生怕日子万一往回转。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最珍贵的东西就是那些,积攒了一包一包的衣物了。结婚后我也因袭了母亲的样子,把过时的衣物叠放起来。时间久了,他们就像小山一样的,堆成了一个朝代。凡事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在镜子里穿着各个朝代的服饰品味一下。好在我这几年一直做着养生,保持着体型,从姑娘到近黄昏暮年,始终在十斤上下浮动。过去的衣服只要收收腹部,依然可以上身,而如今也不太在意服装的岁月之分,时尚得体就是美,每次收拾家当时,都动了扔掉的念头,但想起母亲还是管住了手,把他们继续放到原位。搬新居之后,老公趁机把一些扔在了老房子里,我在整理衣物时,发现少了很多旧的衣服,便到老房子雇车把他们拉了回来。我说等老了以后,就不再买衣服了,这些衣服轮换着穿。孩子说,我倒有点他们姥姥的样子了。

钻进柜子里通体翻动一遍,闹鬼了,儿子的羊毛衫像人间蒸发了?儿子还添油加醋说在我的衣柜找东西如下海捞针,他用了一个现在非常流行的词汇,说我早该“断舍离”了。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过日子就是这样,对于这种说法我有点疑惑,但又不置可否,难道过去的积攒方式?换成了如今的断舍离了吗?生活只有不断的出去旧的才能换来新的。要这么说婚姻也在不断的出新吗?还说这是生活的规律。听这话我不高兴了,那就要你们年轻人去遵循这样的规律吧,我还是要保持我的,看到那些老物件,就会想起母亲,想起那些含辛茹苦的日子。儿子决定买一件新毛衫,算起来要几百块,我急了,告诉他给一天时间,清理一下,找不到再说,我坚信是我不知塞到哪里去了。母亲活着那会,除了跨洋过海的东西,几乎一辈子的东西都保留着,母亲说,那是半壁江山,看着它们,如过电影。人这一辈子越过越有,你们几个谁不信就不是我养的。可那时是老一辈穷怕啦,现如今条件一天天的好起来,那些老家底瞬间面临淘汰,无人问经。

左思右想还是要征求母亲的意见,尽管母亲已经听不着了,她和父亲过早地离开我们,在几公里之外的山林里居住了很久。但她对我的影响如此之深,以至于我要作出一些决定的时候,还要去征求她的意见。不然我自觉心里不安,怕母亲在我的梦里数落起我,父母面前,我始终是听话的孩子,步入中年,也是一样,把母亲曾经的一些习惯,视为永恒不变的真理,墨守成规地延续着。

天气还有凉意,但阳光很足,北方的春秋除了夏季之外,天气多是靠着阳光照射,温度才高起来,太阳落山,天气陡然变凉,

我们一家骑车来到石井的山上,父母的坟墓就在一些红松环绕之中。在初春的微风滋润里,坟头四周已经长出了嫩嫩的绿草。趁老公文青与儿子清理杂草时,我蹲下来,将起早准备的几道父母喜欢吃的小菜,点心,从折箩的塑料盒里取出来,这是我每次上坟时必须准备的祭品,以示怀念。父母在的时候,我的孩子小,没有精力过多顾忌父母,有时看着年迈的父母艰难地活着,也只是买些吃穿,孩子大了可以尽孝了,他们又不在了。父母都喜欢吃饺子,新鲜的韭菜肉馅提早新包的,母亲卧床后,因为血糖居高不下,父亲为她停了几天牛奶,母亲时常和我告状,奶都断了,吃不起了,人这一辈子不能得病,久病无孝子。她在弥留之际,老是怀疑自己不中用了,一辈子忠心耿耿持家,将死还要断奶,我们几个儿女听后都笑出眼泪,母亲完全变成老小孩,我们也会私下里偷偷流泪,母亲省吃俭用一辈子,该享福时,却得了心梗。弥留之际,她时而明白,时而糊涂,明白时,她看着我们床前床后的伺候,目光里满是欣慰,孝顺都随我啊。糊涂时,就是疑心疑鬼,但母亲直到离世也没有说过,一辈子吃苦耐劳,没有享到福,她后悔过没?我甚至附在母亲枕头边,开玩笑的问起,后不后悔挨了一辈子累,后悔就大胆说出来,母亲疑惑地看着我,我幸福着呢,我这么多儿女都出息,那你不是我女儿吗?我相信那时母亲是清醒的。

儿子点着一沓纸钱,我边烧边叨念着,每到此时我总是预感父母正目视着我,就像检阅一样。聆听我的一些想念之词,恳求之语,一成不变的思念,我烧着纸钱,背着家人小声念叨着,让他们知道“断舍离”这个词。火光一闪闪的亮着,忽明忽暗,我似乎在那里获取了一些暗示。我对母亲说:现在不同以往了。你以前称的“那些家底”现在看来,已经不实行了。我的柜子眼看就要顶爆的,很多东西我是要扔掉的。又怕破了祖宗的规矩,破了风水,不是我败家,而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名词那叫“断舍离”我还和我母亲说,邻居的老张太太,在门口堆了多年的破罐,破碗的杂物。她自认为是古董扔掉了就破财,不破财,也得千刀万剐?那天被物业的人一股脑的收拾了去,她坐地下哭天喊地。觉得心都被人挖去了,没拧过物业心里不服,总想闹出点事儿来。有一次邻居找到了业委会。说张老太几天不出门了。业委会和物业去了几个人把20平方的小屋挤得满满当当,几个人连番劝阻,把她劝解下来,给她慰问品,做了流质食物,老太太不好意思,最后在物业人员的软硬兼施攻略之下算是服软了,也明白了门前那是公用地方,那些东西放在那儿不仅碍事,还影响市容,而且那些所谓的古董就是自己在装糊涂,私占空间。因为母亲和张太很熟。我想说说这个事情,母亲在天有灵一定会抿嘴笑的,和父母们唠叨老张太太的事儿,实质上也是自己一番劝导之词,也是在自我反省。我还和父母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把那些杂物统统的扔掉。可是现实呢,一点也没有用场。年轻人都这么说,所以,垃圾箱面前一堆堆的完整无损的漂亮衣物,大凡出自年轻人,有时看到了,免不了心里埋怨:真是败家啊,要是母亲看到了,定会偷偷捡回来,变一种口吻说朋友送的,或则七大姑八大姨给的,自己不穿看着心里安稳。其实母亲在世时也不是没做,但每一次都被我识破,因为她为了省钱,从没有请人吃过馆子,自认也没有人请过她,她在此地除了我们哥妹几个连个朋友也没有。被识破后的母亲绷着脸维持着自信,不信拉倒,等我给兰兰,兰兰是我的外甥女,我说我都不要的东西,你就别指望你外孙会要。焚烧的纸钱火光渐渐的由猛烈变得暗淡下去,就像心情变得平复了一样,我似乎得到了父母的首肯,已经在心里为自己决定了。

回到家顾不得吃饭,就把门关上,所有的衣柜全部打开。自从那天,儿子羊毛衫没有找到,被他埋怨了一番之后。我也开始觉得,这个柜子是应该整理了。过去的一切东西。用不上的,一包一包的收拾,卖的卖,扔的扔。老公做好了饭,喊我吃饭,听声不应,他开门,探出头来,发现我正在向外甩着一些衣物,很严肃的举起大拇哥,我面无表情。总觉得如今整理衣柜里的东西是受了某些压力,并非主观意愿,如母亲生前所说,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是曾经的记忆,我不把他们扔掉的原因,也在于此。想起母亲为她清理衣物的时候,她那种抵触的情绪,我便理解了那种难舍,老一辈人过惯的含辛茹苦的日子,攒包意识很难割舍去。清理以往多年的杂物与岁月告别,也是和一段往事的告别,也许是我意识到了,有很多老物件的存在也许并无价值,是该“断舍离”。

夜里梦见母亲,母亲如同活在人世时那么慈祥,就在我的面前忙里忙外地收拾。可我却觉得她是在影像里,全力的表现自己,我看着她,我们无言以对,醒来后梦依然清晰。许是母亲托梦来,让我别忘了她,尽管思念母亲,但母亲一直极难出现在我的梦中,有时偶尔梦到母亲,影子多半是模糊的似像非像。似乎母亲在的世界已经距离我越来越远。但母亲那辈人勤捡持家的精神,却根深蒂固地感染着我,一直在我的生活中挥之不去。

步入中年,我和同龄人都有同感,感觉我们这代人虽说比我们的孩子们经历过很多艰苦的岁月,可与我们的父辈比起来,我们幸运得多了。

我的记忆是从四岁开始的,我的家住在一个小县城里,祖祖辈辈喝蚂蚁河水长大,蚂蚁河贯穿整个县城的四周,我们生活在蚂蚁河畔,以蚂蚁河畔人家自居。一家五口,母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山东人。嫁给父亲之后,便来到了东北。父母共养育了我们三个子女。对小时候的记忆,印象最深刻的是,为数不多的几顿白米饭,会让自己吃到阻脖险些撑坏,时常吃不上一段肉。而我的哥姐更是赶上六二年大饥荒,饿得眼睛发蓝,这是父亲常说的一句话。母亲说,没有我的时候,姐姐有时馋的唱着歌喊:吃肉啊,吃肉啊,好像这样就可以得到味觉的满足。我比起我的哥姐们也是幸运得多,我可以隔三差五吃上一顿白米饭,可以在餐桌上有所选择了。到了我五六岁时候,日子一天天好起来。而我的母亲在我看来是因为那些年贫困的日子吓怕了,依然过着及其省吃俭用的生活。在她的储藏柜里,很多已经清洗得不能再用的衣物,依然板板整整地叠放着,她说从此在不用买衣服,这些就够了。我的家和这个胡同所有人家一样,日子是一分分积攒起来的,就像炉火一点点旺起来的。我记得那个胡同,多年过去,岁月默默地将那些过往揉进日常。它们让这个胡同里慢条斯理的生活更有人情味,更渗透着时代烙印。直到多年过去,想起那个低矮的砖瓦房,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节省,似乎这样,就预示着对一段记忆的尊重与缅怀。

母亲说,在我的上面还有一个孩子。那时候女人就怕有孩子,无意中有了,甚至还要到猪圈的板子上使劲去顶,要把孩子顶下来。孩子多,嘴就多,很难养得起。那时候生孩子就像下猪羔子似的,哪像现在?要个孩子比登天还难,都是金子铺道。

母亲一生勤劳,姥姥一共有六个子女,母亲排行老三,身强力壮的母亲喜欢吃苦和男孩子干一样活,打小就和姥爷舅舅他们去农田里干活,养成了一种吃苦耐劳的习惯;据母亲说大姨心灵手巧长得苗条,会做女人的伙计,她和姥姥在家里纳鞋底子,靠纳鞋底子挣钱维持生济。

父亲转业要回东北时,姥姥对母亲说:你到东北许是会过上好日子,母亲跟着父亲无牵无挂地来到东北。她一生之中勤俭节约,省吃俭用,她和父亲相濡以沫,为家奉献自己的年华。一生中在母亲那里学到的吃苦耐劳,万事靠自己奋斗的优良品质,是我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保持着坚韧的个性,这是母亲赋予我的智慧,一点一滴渗透在我的思想之中。父亲执政经常开车在外,母亲在家操持家务,还承担我们兄妹三人的教育与学习,从不让父亲为家里的事操心。介于母亲精打细算,给邻居彩盒那是母亲最大方一次,我们小时候弄块饼干在嘴前一点点抿解馋,也是最奢侈的。母亲长得高大魁梧,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外面干活接济家里,她从无怨言,把家管理的有条不紊。

我们当时住的是蚂蚁河畔的桶子屋里,两家合用一个厨房中间劈开。对面屋是一对南方的生意人六十多岁,和儿媳妇过不到一块,儿子给他们买了房,就几乎不上门了,老两口日子过的只往里进,不往外出。他们南方人喜欢吃大米,做米酒,我们闻着味馋的不行,兄妹几个排着队站在厨房咽着涂抹,老奶奶此时就像耳朵失聪了,她的东西重来不说给别人。母亲拿着笤帚,往屋里赶我们。老奶奶一不顺心就跟着母亲叨咕,早晚得回到南方老家去,这里冻死了,家那里绿盈盈呢,这句话她始终挂在嘴边,可好的时候只字不提,母亲时常为了安慰她把饭做晚或者过头,母亲和父亲说,这个岁数回去可能性不大了,就是快痛快通嘴。她忘了,我们兄妹几个想着呢,我们暗地管她叫绿盈盈,有时她做了好吃的不给我们,而母亲蒸了饼子,她又馋得用手捏鼓,我们就会唱着歌起哄:“绿盈盈啊”两家合用一个院子,没有间隔,我们买的柴火四仰八叉放一堆,哥哥经常看着奶奶像走错路似的顺手抓起一捆烧,从不谢一声,哥姐说老师常说:那种行为说小了是占小便宜说大了叫偷。我也时常听奶奶的老伴警告她,别干那偷鸡摸狗的事,烧不起冻着。哥哥老想惩罚她,母亲不许,说看着他们就想起山东的姥姥姥爷,母亲甚至有时故意把柴火落在门口,这是我看到母亲在我们心中最慷慨的一面。令我们兄妹几个不满的是,母亲把日子过得几乎见不到油性,母亲却用那种警告的口吻对哥姐说别忘了62年挨饿,吃地瓜叶子眼睛发蓝,垃定根时候了?母亲一句话,全没了动静。那时自然灾害刚刚过去,餐桌上的饭菜还是以粗粮为主。吃不到肉,我们兄妹几个把鸡蛋看得很紧,母亲养了两只母鸡,母鸡一疙疙瘩瘩地打鸣,我们就去摸鸡蛋,一般摸鸡蛋的活几乎都是哥哥一个人的事,别人他不让靠前,就好像摸了他一个人吃似的。其实哥哥已经是十五岁到了长身体的时候,每天馋得要命似的,他把鸡蛋当成眼珠子看。

有一天,鸡忽然不下蛋了?哥哥一天摸几次?都没有摸到鸡蛋,他的脸变了色。像被雨拍的落汤鸡一样。是你哥笃定有人换了包,因为明明听着母鸡下蛋的勾勾搭,过会出来一摸鸡窝却是空的。姐姐在厨房里无意听到爷爷和奶奶说,鸡蛋不行就研制吧,放多了就混汤了,门碰的关上了。过了不多久在屋里听着走廊老奶奶”哎呀,温灾的玩意儿”,我们跑出去看一个鸡蛋皮摔在地上,里面流出人粪。哥哥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的,我一下明白了。后来才知道,那是哥哥把自己刚刚拉出的屎噎在了里面。哥哥说这是将计就计,从猪扒皮半夜鸡叫学来的。母亲那几天便跟对门奶奶不冷不热,有几分生分。对门奶奶倒是没话闲逗话地看着母亲脸色。鸡又重新下起蛋来。奶奶和母亲扯的话里无非是说。她的鸡不知为什么不下蛋了,她想过去用我家鸡窝里的鸡蛋做幌子,引诱鸡下蛋。可她为什么知道我家鸡下蛋时间,又掌握得那么准?母亲想起姥姥,顺着对门奶奶的解释迎合着,谅解着,很快就像什么也没发生,她一如既往的尊重对门奶奶。母亲虽没有过分指责哥哥,也没有赞许,她不仅与对门奶奶生分,对哥哥也有冷淡,她大口大口嚼着玉米饼子,用凉白开吞咽着,像是对哥哥说也像是对我们几个人说,凡事不能过头,得尧人处且尧人才能长久,用不良手段惩罚人家也不够善良,人生正道是沧桑,这句话我一直不忘,哥哥却暗地里说母亲是偏袒他的,要是往前母亲早就关起门来举起鸡毛毯子了,我也是觉得母亲对这件事的态度是怂恿了哥哥。

这以后,母亲有意无意地把与邻居沟通,“家庭外交的事”,一点点地推给了哥哥。比如,隔壁猪圈里的猪粪要经常掏一掏去,都溢到我家仓棚了,里面全是苍蝇。父亲开车早出晚归,我们守在道边,李大叔和魏大叔不要顶着月亮在窗前讨论,一声高一声低地影响早睡,这个时间睡不好一天无精打采一一落实。哥哥也尝到做家长的滋味,动不动就是我要有个自己的孩子如何如何,真不害臊,多大啊就想成家的事了?我和姐姐暗地笑话他,他不以为然。

那时的日子真困难,吃顿肉好比过年,家家如此。后来父亲单位分房,我们家分得一套两室一厅的。临走前,母亲把那一堆柴火都给了老奶奶。老奶奶对母亲说,早晚要回到南方去。那里面还绿盈盈的。母亲说,要是不回去就跟子女们一起过吧,年龄大了,有个照应。对门奶奶在我们要搬走前,一直担心遇不到像我们这样的好邻居。可是看到哥哥她缄默了,哥哥那件事做过了头,对门奶奶心里记恨过不了那个坎。

搬新居那段日子,是我们有生以来最美好的时刻,我们憧憬着,幸福着,和左邻右舍奔走相告,就像我们从此就要过上舒心幸福,吃香喝辣的日子了。恨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李小曼家搬新居了。几个在一起玩大的小朋友,眼巴巴地看着我们,他们动不动就问:你家的两屋一厨是什么样的?是厨王在屋里那种吗?尽管当时我也没有见过两屋一厨,甚至连新居都没有去过,我却凭着父母交谈飘进耳里的一些词语,自己的设想去编造的神乎其神的。进去是客厅,我和姐姐一个房间,自己单独有一张睡床,床头有写字桌子,厨房是自己家独用的。二胖听了,直眨巴眼睛,那你家是过着神仙的生活了?但他还是半信半疑,从来没见过有那样的房子。据说住那样的房子的人家都是做轿子的人,你们家没有坐轿子的人?会住那么大的房子?我被问得哑口无言。就说我爸爸当大官,是单位分给职工户的待遇。二胖几位同学羡慕极了,也想有一个我这样的爸爸,住二屋一厨,我更是添油加醋的炫耀父亲,把父亲完美化,伙伴们听着,非但没有非议是非曲直的堂而皇之,反而每天像上课一样必须讲一段有关爸爸的新内容,我用造假的心态,故事的思维开始编着我们想象的父亲形象,父亲的伟大,他们听得比老师讲的课本都入迷了。搬家那天几个同学跟着我一起坐上马车到几十公里的新居去。

我们的新居,在城市铁路的中心的地带,离蚂蚁河畔稍远一些。来到我日思夜盼的新居,虽然不像我说的那样,我自己有一个独屋,但起码是我们三个孩子有一个间壁开的卧室。父母有一个大卧室兼客厅,一进门是一个方形门斗,中间是厨房。那天小伙伴们欢天喜地,像过年一样。我在屋里忙来忙去的,到了新区。我的眼睛忽然有点不够用了,摸摸这儿,看看那,总怀疑在梦中。几个小伙伴喜欢得都不想回家了,他们说未来也希望有这样一个自己的卧室,还有的小伙伴说出了要一个自己的书房,但我们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那样的房子?也许结婚吧?张睿说,她是我们中最早熟的,很早就敢谈结婚一词,这一词一经出自我们十几岁的孩子,未免让人脸红。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笑的前仰后合,纷纷起哄。母亲看我们笑问,是为了啥?我们全都不吱声了,收了笑。大伙就说张睿想要结婚了。母亲说,这么小就没正形,刚从你娘肚子里爬出来就着急结婚,羞臊人,你们应该好好学习,有学问才能有条件做想做的事。不然结婚,你用什么去养活一家子?拉给他吃啊?这是妈妈常说的一句话。

这是我记事时,最深刻的一段经历。我们旧居的窗户是用板条钉的合页床,一根铁棍斜插下来,堵头用另一个头大尖细的小铁棍扣住穿到窗框的眼里,里面有人应声好了,那是证明在里面扣住,外面可以放手了的意思。一点缝隙不漏,早晨如果不及时打开窗,屋里一片黢黑,分不清时辰。到了新居后,母亲还要用木板定制板窗,可姐姐大陆新发现似地说,后窗一家用一块严实合缝的花布,蒙在窗户上的,夜晚光透过来甚是好看。等到了夜晚,我们趴在窗户上像那家窗户上观看,真是美极啦,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衣服布料挡住窗里的一切,果然一袭光透过来影影绰绰的,像电影的屏幕,我们一致应求母亲就买类似的窗帘。自从一家挂了窗帘后,十家八家,几乎都陆续的用上了各式各样的窗帘了。母亲一打听,需要5元钱,前后几个窗加起来就是20元。母亲为难了,但架不住我们的应求。母亲也就是这个时候做起了缝纫。

母亲是干体力活的人,不擅长女人家活计,这之前我们的衣物都是在远房二婶家帮忙做做。二婶儿就住在我们新居几公里外,需要过一个天桥。婶子可不是好求地人,但凡求她做点针线活,不仅拖拉,还要给买点好吃,好用的东西作为酬谢。

事后总会领着一个七大姑八大姨的到家串门,饭时又不走,天南地北嘻嘻哈哈唠个没完,母亲掐着点,只得为他们做点细粮,还不算拿走的东西。婶子还要客套地退让,仅是推让,却身子往炕上移。仅是吃点也就罢了,还要喝上几盅。母亲从不沾酒,喝酒脸红,二婶子也是会赶时候,专门赶到父亲在家的时候。他们在酒桌上呜呜喳喳。父亲因为有求人家,也是拖着疲惫应付着。我们在旁边看着热闹,却觉得那么不实诚。母亲这时候就会把我们轰到另一个屋里。而她自己,一会儿给倒水,一会儿又热菜。母亲在他们之中就像一个局外人。起初母亲还是感恩的,久而久之,母亲产生了反感。一次婶子的同伴喝多了酒,非要父亲送她,说父亲是美男子,看得心花怒放。我看见母亲用眼睛使劲翻瞪着那女人,送她时,还往父亲的反向狠狠地推了对方一把。我以为母亲要打架,可母亲只是把父亲扶正说,老爷们走路要直起身子。那个女人看母亲不是好惹的,气得独自走了,二婶后来也让别人透话过来说母亲没有涵养,不会办事,一个玩笑小题大做,动手伤人,我明明看着母亲并没有打她,母亲那滚圆的大体格子,连爸爸也要怕她三分呢。母亲学裁剪,也是要争口志气,不想为了求别人做点针线活连老公也搭出去,这一点母亲是绝不含糊的。

道北一家个人裁缝店,母亲先做学徒,母亲做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一边写作业,一边听着母亲缝纫机的嘎嘎声,我还暗暗给母亲喝彩,觉得我的母亲没几天的功夫,码边,缝合做起来像个成手。再过不久,我们就不用再求婶子帮忙做这些东西了,我们想要什么样的款式,想要哪块布与那块布缝合就在那块布缝合。我看见母亲码边的时候,只见她用舌头舔下线头,线头就顺利地通过缝纫机的针眼,眼睛几乎印在下面的一个点上,目不转睛地盯住对视后,双脚灵便的交换踩踏,一个布料就缝合完毕。没想到,一向觉得自己很笨拙的母亲是这么的聪明,几天就把裁剪学会了。那时母亲有个愿望,就是未来做一个裁剪,因为裁剪是师傅,缝纫一般是徒弟做的,但是做裁剪可不是一般的技术,母亲那么行有成足地展望着。

然而乐极生悲真不假,母亲干活的一个月后,一个顾客无码藏羌地找到店里,拿着母亲认认真真制作的伙计大吵一顿,那伙计大针头小线眼的,根本不像母亲做的活,但物件在,母亲承认是自己做的那件。母亲再三解释说她干惯了粗活,这种细腻的活儿往往会出现毛病,她恳求给她时间返工,一定会让对方满意,但对方不依不饶,硬是说返工就有了针眼的痕迹,布料就大打折扣,硬是让母亲赔钱,当时受责备的母亲,几乎泪都掉了下来。迫于店主压力母亲只能从兜里拿出5元钱,作为赔偿,母亲本想事情到此为止,她会继续在那个裁缝店里干活,哪曾想店主很难为地说,这种事重来没有出现过,传将出去,他们的小店一定会受影响,他们一家指着这裁剪吃饭呢。我当时,在母亲面前怯生生的看着这一切,什么也不敢说,我很心疼母亲,恨那个人太挑拣。母亲在家里管理我们兄妹做饭洗衣已经很累,还要出来做针线活救济家里。那位店主丝毫没有同情心 ,还说那些话让母亲为难。我看着母亲心一横,不在说一句多余的话,牵起我的手就往外走,母亲几乎是把我提溜起来,走得飞快。那一刻,这之前,母亲卑微做人,低三下气,这之后,一种尊严让母亲不会输给任何人。这件事情在我的印象中挥之不去。

母亲缝纫活被辞退后,一直不甘心,她有的时候往二婶家跑,学习缝纫的技术,二婶儿家有顾客,她就会在窗户外面看二婶裁剪。很多时候母亲都是借口没事溜达看看二婶,二婶也不问,有一次二婶终于开口说,缝纫活不是想象的好做啊,我轻易都不敢下手,要说做这活难免担风险,给谁干活不是人情?懂事的知道感恩那也是一针一线走出来的。不知道的情况下,多少人做着赔钱买卖。母亲和父亲提起这事时,父亲劝妈妈少点计较,毕竟二婶的缝纫活好的出名。母亲说活在好,人品也得正。她平时扭头晃腚的,觉得谁也不如她。可是过了一阵子,母亲再也不去了。后来才知道,母亲在二婶家看到了那个让她赔钱的顾客,这位顾客原来就二婶的一位远方亲戚。母亲焕然大悟,母亲看到他们之间有说有笑的场景,心里咯噔一下,脑怒和愤恨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渐渐回忆起来那条裤子是动了手脚的,当她们意识到说走了嘴,她们无意中的对话漏了陷,被母亲识破,母亲已经不回头地转身走开了。

母亲一路踉跄的走了回来,和我们兄妹几个说,准备买一台缝纫机,这个月你们更得省吃俭用了。只要母亲一说省吃点俭用,我们兄妹几个就会闹意见,因为我们的生活已经不能省的再省了。我们几乎吃不到一点油星,除了大头菜,大渣子,再不就是玉米饼。可是母亲干了一个月,分文没赚,还赔了五元钱的事儿触动了我们,五元钱在当时是不小的数目,母亲想买台缝纫机,自己在家学缝纫,将来能够在这方面派上用场,也免得我们兄妹几个,缝缝补补求别人了。母亲算了一笔账,如果求人加起来的钱,久而久之,也够买一个缝纫机了。母亲仅仅是给我们一个提示,我们就是反对,也几乎拦不了她,母亲的眼里含着委屈,闪着光芒,那种光让人读到母亲的势不可挡,她决定的事儿就是一定要干下去。那段日子,我们轮番问母亲:攒多少了?够了吗?还差多少了?我们都为买缝纫机紧着腰带,嘴馋的哥哥也没把那句:“改善一下生活吧”挂在嘴边,全家上下一条心,为实现母亲的愿望努力着。我们问过最多的话就是:还差多少钱了?快够了吗?母亲说,快了,快了。

在积攒缝纫机的期盼里,日子那么快的就过去了。直到一天,母亲在她房间里的一声惊呼,我才将紧绷的神经瞬间垮塌。

原来母亲到枕头边去摸那笔钱的时候。发现少了20元,他记得一清二楚是80元,那是一天要数着睡觉的。一分钱都没有记错,就是80元。可现在只有60元,母亲顿时疯了,披头散发的满屋大喊大叫找起来。她把鸡毛掸子在炕上抽得像哨子,我和姐姐躲在墙角一声不敢出,一项倔强的姐姐还敢反驳几句,说母亲记性一贯不好,连算数都摆弄不明白,一定是自己弄错了,冤枉孩子,母亲让她说的愣了一下,紧接着更气愤了,她一掸子抽在姐姐嫩嫩的手背上,就见姐姐的手背瞬间凝固一篇红,又变青,姐姐好勇敢,扑上去争夺母亲的掸子,她哪里是母亲的对手,母亲一指头,姐姐就显些后仰过去,我在后面堵住了她,那一刻,我对母亲充满了怨恨,我和姐姐都在省吃俭用的替母亲攒钱,让她早日买上缝纫机,一洗被人羞辱的委屈,谁知母亲非但意识不到孩子们的爱,还像个疯子一样横竖不分,不分青红皂白地惩罚我们。我大气不敢出,眼睛充满着恐惧。母亲转眼与我的目光相对,她已经不是那个满心欢喜,为一个缝纫机的愿望哄着我们,鼓励我们再坚持坚持的母亲了。“还有你这个兽,我这一天含辛茹苦的对你,我攒这点钱容易吗?家贼难防啊,这不要我的命吗?”她坚定不移地觉得我们是罪魁祸首。因为她不可能放到别的地方,母亲把所有的钱都放在被柜的最底层了,我也是亲眼看到的,每次数钱她就把手伸进去摸,塑料袋装的一沓钱,是她的希望,怎么会错?可为什么就少了呢?那几天哥哥总是深夜回来,像在忙乎大事,你一问,他就说小孩别瞎操心,我也到了小学二年级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我已经在书本上早知道了。高中的课程那么紧,似乎与哥哥无关。我忽然想起哥哥,不知为什么回想起他来。母亲像被惹怒的疯牛,逮谁撞谁。她已经悲愤到了极点,似乎有一种希望至她的信仰里破灭,。我趁着母亲和姐姐辨理时,好不防备地脱身而逃。”我要去找我爸,看你还敢欺负我不”?扔了这一句,我就是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天渐渐黑了下来,天边时而出现了闪电,我没有接到父亲,又不敢回家,饿着肚子在门口等母亲出来找。那天我暗暗对自己说,母亲不找,我绝不回去,但天空出现闪电时,我犹豫了。母亲从屋里出来,一幅衣衫不整的倦容,看样子她的气还没有消,她的脸上写满疑惑,我知道做出一幅无辜相,会让母亲心软。母亲问我呆在那里干啥?母亲的气似乎不是冲我来的,她也不记得我是去找父亲告状的。母亲问我看见哥哥没有,我说没有,一天都没见。话已出口便觉得我们挨了母亲呵斥,哥哥却逃过一劫。母亲拉起我的手就走。哥哥是我们子女中最淘气的孩子。姥姥重男轻女,哥哥是独子,他小的时候,备受呵护,养成了他随心所欲任性的习性。母亲在子女中操心最多的要数哥哥。

他觉得男人就该在外面,他喜欢贪玩。哥哥15岁左右时,我常常和母亲一起深更半夜里去寻找他。记得有一和雨夜,我和母亲四处寻找,哥哥,当时看见他正在一个公共凉亭找到哥哥。和一帮男女孩子在一个棚下摔纸牌。他跟前桌子吃得杯盘狼藉的骨架,几个空玻璃杯东倒西歪的。其中还有一些女孩子。夜已经很深了,哥哥脸色微红,眼睛像夜莺一样亮晶晶的,他玩的兴致正浓,看见我和母亲,表现出很不耐烦的样子,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者是故意在伙伴们面前表现出尊严,他无视我与母亲的存在。看着母亲一声不响地注视他,他又有点乱了分寸,让我们先走,他过会回去。而此时,雨又添油加醋的下了起来,由于棚子很窄,我只能和母亲在雨中等着他。哥哥当时以为我和母亲走了,等他玩完一局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我和母亲站在雨中。母亲用她的衣服蒙住我的头,而自己的头却在雨中淋着,哥哥一翻白眼,什么也没说,径直往家走。他是不是做了错事,心里愧疚?但那之后,哥哥真就改了,我想那是因为母亲在雨中被淋的场面让他感动的原因。

有了自来水后,母亲为了省水,让水发出嘀嗒的响声,但是水表不走字,每家每户都怎么做。家里天天嘀嗒响,有事情干的时候,对响声不注意,可一旦静下来,尤其写作业时,思路老跑,跟着嘀嗒的声音,走过小河,哗哗的水流,山上石头缝里低落的泉水,听着听着我就溜号,尤其到了睡觉的时间,嘀嗒声音简直就是叽喳在耳朵里的清晨鸟叫,我们兄妹几个都得把耳朵蒙起来睡。那嘀嗒的声音时常是从耳朵传入,打在胸口窝,我们不干了,让母亲把嘀嗒声音隐匿起来。母亲找来一个一尺长的塑胶管子,管子口处用两层纱布扎住,嘀嗒的声音就听不到了。

别小看这嘀嗒的好处,一夜间,就会嘀嗒没过刚底5寸高。后来。这个纱布是怎么拿掉的?那是姐姐期中考试之后,他们的女老师找到家来。拿着卷子对母亲说。小燕这孩子成绩明显下滑。眼看就要留级了,再这样下去,有可能高中考不上。后来我们打听了情况之后。小燕说你在家里水龙头老响,影响她学习,作为家长,应该好好的教育孩子,守着孩子偷水。这是不良的行为。当时在外面看着老师过来的还有几个和姐姐班大班儿的孩子。母亲这事还能藏得住吗?这之后母亲偷水的事儿被传开了。有时候我们走出门去就会有人指着脊梁骨说,他家偷水。其实滴水的事在当时家家如此,但是没有被人发现就是正大光明的,一旦被人说穿,那就成了现实中的偷水。母亲一气之下把那个纱布摘了,我们再也不能用滴水过日子了。为了节省用水,一家人用一个热水盆来洗脸,先是父亲,哥,姐,然后是我,母亲最后,每次轮到我洗脸时,水里的肥皂泡沫都辣眼睛,哥哥把皂沫都一股脑的扑愣到盆里,水除了皂香都是沫子,我说什么也不干了,母亲就把毛巾用水阴湿,让我搽脸,那时候不懂细菌感染这个说法,时间久了,我的鼻子两边就是鸡皮疙瘩,据说那是毛囊炎。我也从来没在乎过,直到变成大姑娘会美时,发现那些鸡皮疙瘩既难看都难去掉,才有医生提醒是毛囊炎。小时候为了省那点水害苦了我。和母亲说起,母亲不以为难,啧啧这口气说我娇贵,多亏有水洗脸,没水呢?不也得受着?我们家因此被邻居指指点点,常听到有人说他家偷水的事。父亲关起门给我们开了一个家庭会,父亲先是指责姐姐不应该到学校去接发母亲,你母亲含辛茹苦的养活你们几个孩子,很不容易,应该体谅做母亲的不容易。姐姐说并不是她说的,而是同学们猜测的告发了老师。父亲同时又指责了母亲。作为一家之长,不应用这种行为影响孩子,当初他制止的事,听不进去如今可好,落下坏名声,事虽不大,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最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为那么几滴的水,弄得左邻右舍都看不起。母亲气得躲在帐篷里抹眼泪,母亲抹眼泪是极少的事儿,在我的印象中应该是屈指可数的。母亲很少哭,再苦再累她都不吭声,关键的时候连父亲要惧她几分。母亲常说父亲干的是俏活活。家里家外所有沉重的活都是母亲一人承担。母亲力气大,母亲常说父亲就是基于这一点看中了她。在膀大腰圆的母亲面前,父亲显得弱小,而母亲有种雷打不动的架势,要是互换一下就对称了。

我们家偷水这事儿一直延续了好长时间,时不时就有人说起。母亲也像是做了很大的亏心事低眉躲避别人的目光。直到有一年的冬天。后趟房大喇叭的公公半夜得了疾病,来砸我们家的门。父母不由分说披上衣服就往外走。我们也跟随起来去看热闹。大喇叭的公公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连个单价也没有。要要往医院抬。是个个体力活。大喇叭的男人长得又瘦又小,大喇叭嚎唠一嗓子,都能吓他一得瑟,他的奶奶急得可地转。两手直拍,这可怎么是好啊?因为病发突然,四处找不到躺板之类,父亲想试着把大喇叭公公背起来。她公公哼哼着,睁开半睡半睁的眼睛。绝望的看着父亲。就看母亲胳臂一轮,差点把父亲扒拉一个裂斜,她一条腿半蹲,另一只手抄着大喇叭公公后背。把他扛在背上就走、动作麻利稳健,父亲跟后面,用手扶着她公公的屁

的腰。替母亲掌握着平衡,我们只能束手无策的跟在后面。母亲一溜风的往前走,过后母亲跟我们说,如果当时他要不是一溜风的走,只要停下,她就得倒在地下,因为大喇叭公公的坨子简直是太大了。我们也知道,当时父亲一直一声不吭地紧随母亲之后,是怕一说话母亲就没有力气了。大喇叭公公那天是颅内小面出血。住了几天院很快就恢复了。这以后。他家里人和目睹事情经过人逢人便讲,母亲力大无比,像个大骆驼一样,把大喇叭公公他一抡起来,一溜风的就到了医院。如果不是母亲恐怕命也就没了。添枝加叶说的神乎其神。母亲给我们带来了自豪。邻居们一见着我们也是微笑的脸。有人一听说母亲的力大无比。也对母亲另眼看待。有拿两个馒头的,有的还送了点儿花生,表示对母亲的这种行为的赞赏。

过后,哥哥和我们说。母亲那么大的劲儿,是天生的。他在姥姥家时候,和大舅他们男的一起干体力活不分上下。女子那点绣花技术她一概不会。没想到母亲的这种体力活,关键的时候派上了用场,也成了母亲受人尊重的美德。

后来,母亲去了食品厂做工人,母亲长得高大魁梧,她做不了精细的活,只能做扛扛抬抬的活。100斤重物,她和男人扛来扛去从没觉得累。母亲唯独在酱菜车间。做扛抬的活儿,做到她退休。其实母亲不是没有文化,她唱起歌来那么好听,说出话来出口成章。她随后说的打油诗,让我时常觉得母亲真是瞎了材料了,她更适合做一个文工团员。可母亲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职业。她嘴上强硬,说话难听,但她对我们姊妹的爱,那是疼在心里的。看着这些儿女各个令她满意,从不在儿女身上想获取什么?母亲为父亲也是一辈子的逆来顺受,父亲打到哪里,母亲就跟到哪里。在这些儿女中,除了对独生子的哥哥有点偏袒之外。也许她更关心的是我。因为我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非常多,她的许多时光都是由我来陪伴。

母亲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她除了扶持我们学习,同时也自己偷着去别人家学针线活,以此来救济家人,这些事情都是父亲不知道的。父亲曾经对母亲说,我一个人可以养活你们,你就在家好好的管孩子吧。可是母亲是习惯了吃苦的人,怎么能呆得住呢?

姐姐害了病。一天都在痒痒的牙疼。母亲掰开他的嘴。看了看书。给你糊上点盐就好了。发炎了,有个牙要掉,姐姐要上医院,被母亲拒绝了。母亲说,等消了炎以后再说吧。那天晚上,母亲加夜班。姐姐连饭也没吃,疼的直喊妈。我和哥哥哥都没有辙。她喊累了疼的。睡了过去。哥哥让我拿着一个电棒找着姐姐的嘴。他从一个饭盒里拿出了一把钳子。不正经的。要喊出声。他已经将钳子掰开姐姐的嘴。用金钳子一下就把姐姐的下牙给拔出来了。等姐姐不知所措的从惊恐中醒来时。一股咸兮兮的血水,险些呛到她的喉咙。哥哥用牙膏帮她堵住了牙齿出血的地方,这时候姐姐才知道,她牙掉的事。她憋住没哭,只是委屈地一声不吭。后来我听到她蒙着被悄悄的哭声。姐姐似乎被吓到了。缓过劲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点后怕。

第二天早晨。母亲发现姐姐耷拉着头不敢张嘴,问她好了没有?姐姐扬起下巴,母亲发现了他的牙没了,问他牙哪去了?姐姐把昨天大哥给他拔牙的经过又说了一遍。母亲指着哥哥的头说,你这个手什么都敢干,当我看着母亲回过头忍不住的笑了。那以后,姐姐和哥哥记起了仇。但是哥哥总是说是我救了你,你还恨我?你妈妈爱你,给你上的盐。哥哥有时不满意父母的时候。会对我们说,你妈妈,你爸爸用这样的称呼。我学做烙饼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趁着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我一遍遍地颌面,烙饼。冷热水的温度掌握不好,烙出来的饼像榔头一样的硬,我就把它偷偷的扔掉在重新河面,废料不知祸害了多少。如果被父母发现了,一定会被说的头破血流的,我就把他们偷偷放入灶火坑,藏匿起来。

母亲这一生都是跟着父亲不断的转换角色。后来,父亲到了一个小镇任职,母亲就又到了当地葡萄厂做工人。母亲这一生所有的活都是与劳动有关系。那时候我时常在葡萄酒的窗外。看到母亲穿着半人高的大靴子,在玻璃器的响声里站到。天色将晚,我那时候年龄尚小,并不体谅母亲的辛苦。每天母亲工厂出来,都会给我买一根冰棍吃。这是他辛苦赚来的钱,我除美美的吃着冰棍儿,没有别的想法。而母亲用自己赚来的钱给儿女。买喜欢吃的东西是那么高兴。母亲一边为我背着书包,一边看着我吃冰棍儿。

记得一天,我又跟着母亲去铁路捡煤核,当时附近的住户们都是靠去铁路捡煤核养家糊口的。从火车上卸下来的煤核。是我们当时最乐此不疲的劳动,我和母亲一道,练就一身麻利的快功夫,煤核还冒着热气,我们就一股脑地往框里扒,每一次都是满载而归。附近的居民每家都是煤核堆成山,但这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有时也会遭遇险情。那一天,我和母亲正捡来劲儿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火车的响声,立刻站起来提醒母亲。已经完全沉浸在捡煤核中的母亲忽然站了起来。而此时,我们已经看到了一列火车从东边疾驰而来。而我们正处于在十字交叉的铁轨中间。向左向右似乎已经来不及了。这时候是最需要果断的判断,因为这火车究竟是走哪条铁轨,我们并不知道。当时我忽然看到了右侧有一块木板。我拽着母亲飞往木板上跑,我们俩在木板上刚刚站住,火车急速的冲身边一闪而过,就在我们不到一米半远的地方。母亲紧紧的抱着我,我用双手搂着母亲的腰部。列车过去后,我哭了,母亲也哭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如果不是我判断准确。我和母亲是定会会有不测的。从那以后,母亲就说,我是鬼托生的。我生的日期命大。小的时候马从我的身边过去,我还安然无恙。所以母亲说我是她的救生符。几十年过去,捡煤核这件事儿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我们都曾经经历过苦难的生活,也养就了一身吃苦耐劳、勤俭节约的习惯。再好的日子也不会忘记。那些省吃俭用的时光。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总是在外奔波。能见到父亲的时间很少。几乎是母亲领着我们三个儿女。他把父亲给他的钱基本上积攒下来,而自己在外打工赚钱。我们过着非常简朴的生活。母亲积攒的钱都是从口上积攒的。那时候没有生意可做,我常常听着哥哥说,你看谁家炖肉了,谁家怎么地了?回来羡慕我们。哥哥老说母亲抠不舍得花钱。把父亲的钱都存起来不舍得给我们吃。可有一天我们却吃上了鸡肉。当小鸡上桌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头一天。我们在木头堆里看到一个死鸡的情景。那是我家的鸡被老鼠咬死了。让人看了很恶心。当时我想起那只死鸡,我质问的目光盯住母亲,我立刻到木头跟前去看,那只鸡早已经不见了。我回来问母亲那只鸡哪去了?母亲说扔了。我不依不饶,母亲没有吱声。他瞅瞅吃的满口流油的哥姐,我没有再说下去,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捅破。尽管当时心里很难过,但是那天,我也确实动了让母亲把那只死鸡给我们炖了吃的念头。

我们搬迁到新居后按理说这应该是美好生活的开始,可是母亲更加节约了。那年我大概是七岁左右,正是长身体时,每日一日三餐除了大头菜就是玉米饼,只有出门在外的父亲回来才会美美地吃上一顿肉食。每到做饭的时候,哥哥都会问小妹。吃啥?我说大碴子,哥哥一听大碴子,转身就跑。我现在。都在纳闷,哥哥转身跑了之后去吃了什么东西?那个时候,哥哥是宁可饿着也不想吃苞米碴子了。邻居们互相有愿意在院子里吃饭的习惯,这多半是吃好的时候桌子搬到外面。一家人热火朝天的吃起来,别人看着。母亲管那叫那叫亮相,母亲绝不允许我们亮相,我们家几乎没有在院子里一家人吃饭的习惯。母亲从不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因为我们吃的都很清贫。每天都是蔬菜、粗粮。而我的邻居,他们是大城市过来的高级知识分子,研究一项科研就有待遇,他的生活就跟我们大不相同了,多半是吃的米饭。有的时候桌子上会有油炒的花生米。尽管肉也不是很多,但总会有肉掺和着。我的父亲是领导,他要以身作则,他从不对自己搞特殊。那时候做领导子女我没有那种该有的荣誉感。我们那时候就觉得母亲没能耐。不会做饭又瞎节省,也难怪母亲是弟弟道的山东人。他们是吃地瓜干儿长大的,对于东北的炒菜。尽管她在东北几年下来,仍养成以前的习惯。哥哥有时馋的不行,就会主动拿起马勺来点菜。母亲不是嫌油倒多了,就是嫌弃酱油倒多了。为了好吃这两样是必不可少的,但母亲常告诉我们邻居隔壁大文化家做菜从来都没有酱油,连酱油都不舍得,那样的生活是更拮据了。大文化住在我们隔壁,因为国家形式样样精通,为了躲避一日三餐的清贫,天天在院子里见人就高谈阔论没完没了的,他媳妇孩子叫他回家都不回,人骨瘦如材,只有眼睛明亮,干巴嘴一说就是一口吐沫星子,母亲真是精明和他比较正中了我们的要害。我们于是满足了,起码我们还能吃到酱油,母亲精打细算的日子常常引起哥姐们的不满。大哥是个很调皮的人,他的心眼子也很多,他常把姐姐和我召集在一起开家庭声讨会。哥哥跟我们说,咱妈这女人,做母亲不合格,他给咱们这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看咱爸一回来,鱼肉都有了。咱爸不在家,咱们惨了,连点油腥都吃不上。人家全都把桌子摆到外面吃,那猪肘的,肉啊我们都是嚼着它的香味儿睡着的,我们几乎很少吃,是不?开了这样的声讨会之后,家里沉默了一阵子。母亲看我们要罢课?也不想收拾屋子了。就开始把伙食调整的好一些。我们终于可以在饭菜里看到几块肉丁。但是酱油却少了,发白的大头菜,只有咸味儿没有鲜味。哥哥说,这是亡羊补牢,肉肉有了,酱油又没了。可能是长身体的原因的,我们对吃格外注重。哪像现在的年轻人?吃什么都不香了。但那时的我们只要闻着别人家的厨房里飘出了油香,我们的哈喇子就会流到嘴边。哥哥有几次跟母亲声讨,没有得到母亲的认可。仍然吃着青菜粗粮。气的在屋外打狗,那狗让他打的旺旺直叫,看我哥的架势要把狗打死吃肉,狗开始保持上攻架势,但看打红了眼的哥哥以决生死的架势,索性一溜烟跑掉了,狗跑了,哥哥不回家到处找,最后就打鸡,鸡被他打的,满院子乱飞。母亲就为他单独煮了鸡蛋,他这才从外面走回来。母亲说,哥姐小的时候挨过饿,吃地瓜叶子的时候都拉定根,如今能吃上饭菜多美的日子,母亲似乎从没有说馋过,家里所有的剩饭剩菜,母亲都会一扫而光,看起来经历过饥饿的人都懂的节约的习惯,母亲始终留在那个挨饿的时代,惊恐的时代。她似乎觉得能吃上青菜青饭实属不易,就该知足。母亲虽然从饭上苛求,但是从衣着上她还是不含糊的。我们哥几个很少穿着补丁的衣服。当时就有一户人家,一家三口就穿一条裤子,父亲先出的门,回来之后,就是母亲又穿着这条裤子出去。剩下所有的儿女们,只要想出去,换成这条裤子。姐姐 说这是千真万确,她听他的同学和老师请假时说的,后来学校还派调查组去那家慰问,姐姐也凑热闹跟了去。我也跟着留缝说我们班有位同学,他后屁股中间裂了口子,他的母亲用针线给他缝补好了,但那次他在擦黑板的时候,不小心黑板擦落在了地上,低头捡时,就看他后庇护漏了口子,一晃晃地露着白肉,当时他太专注于擦黑板的,丝毫没有注意到后屁股露肉的事,当同学们哄然大笑的时候。他转身还跟着大家笑呢。于是人们就说,开裆裤,开裆裤。他也跟着喊了一阵,后来有人告诉他。后挡开了,他才红着脸,用书包挡着后背,走回家去。这样的情景在学生之中也是常有发生的。而他,因为这个原因也被大家起了一个绰号叫开裆裤。好在母亲从来没有在服装上让我们姊妹难堪过。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穿戴。一穿了好衣服,我就会上院子里跳格子。风吹过来的时候。路人的眼光和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赞美声,都增添了我对母亲的情感。我的衣服穿过之后都是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即使班级板凳有钉子出没的地方,也不会刮到我的衣服。我们姊妹几个时常在暗地里声讨母亲。但有一点不但令哥哥认可,也是令我认可的。就是每当父亲回来。只要他坐在那儿,母亲就会给他沏好一杯茶,茶叶是从哪里来的?我们到现在还记不起来。但是,只要父亲回来,总会喝上一杯茶。那之后,我们四处找过并没有发现茶叶的影子,后来知道这是母亲为父亲藏起来了,只要父亲回来,我们就会改善一次生活。餐桌上会猛然多了一些荤腥的东西,如馄饨啦,母亲是山东人,喜欢吃面。她包着一手好馄饨,就是不常露手艺,母亲说小孩子好日子在后头呢,从小别养成奸懒馋滑的恶习。母亲见到了父亲会小声的和他诉苦。挨个评论我们的不是,父亲提示之下,有时候也会赞不绝口的表扬几句。大多是我被表扬的时候多一些,爱收拾屋子,爱干净啊。

父亲的办公室就在我们院里,他不出差的情况下。我总是在他的办公室外面逗留。从不走进他的办公室。就像一只蝴蝶时而贴附在父亲的办公室窗前,时而在左右飞来飞去。有的时候父亲会抬头看看我,我的父亲的烦事很多,但他总是时不时爱惜地看看我在做什么,怎么没有了声响。有一天,我在他的办公室里,看见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背着一个吃奶的孩子,手里还领着一个小女孩。女士在和父亲说着什么?仔细一听。才知道这位女士的丈夫。是这个研究所里的副院长,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自从当了院长以后,就把他们娘们抛弃了。他恳求父亲不要对她的丈夫进行制裁。她只要求劝劝她的丈夫不要离婚,为了两个孩子,她可以等待他。那个女人虽看上去瘦骨玲珑,那一头短发。和比较明亮的乌黑的眼睛。却令我看到她年轻时代优雅的气质。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离婚这个词汇,心里不觉得扑通扑通的跳着。我为那个女人担心。也担自己的家人会遇到类似的事情?很多人都上前安慰着她。但也有一些同事对她漠不关心。他们小声嘀咕着已经没有了爱情,就各奔前程。那是女人装作听不见,十分执拗。一连几天,那个女人一到上班的时间,就会走到办公室来。而她的丈夫无论怎么寻找,都像失踪了一样。我在窗户一览无余地听着,大概意思我是听明白的,父亲和另一位领导说,先把他的爱人安顿在研究所的招待所里。让他们先住着等着。富城回来再说。他们说的富城就是这个副院长。但是,越来越令我不解的是。这位副院长的夫人始终在父亲的办公室里坐着。我已经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我像一个侦探一样替母亲默默的监视着父亲。这位女士一上班就在父亲办公室的,报道的情景全收录在我的视野中。我曾对她的同情,到对他的疑虑。我模糊地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头,像是有什么东西横在我和父亲之间。听哥姐们说。还有同学们经常议论,男女老是在一起,那就不是正常的事儿。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向家里所有的人宣布,有一个女人天天上班就到父亲的办公室报道的事,不料此话一出口,引起轩然大波,哥姐一起把目光仇视般的看向父亲,父亲却稳如泰山,像是羞愧地笑笑 ,父亲那大嘴一咧,这熊孩子打我的报告,我说怎么天天在我的窗前晃荡,一定是你妈让你这么做的?母亲顿时翻了父亲一眼一幅吃醋的表情说,我还有那闲心,领走才好呢,免得我心烦,没想到一句不经意的话,母亲饭吃到一半,就去一边做活了,任凭父亲怎么让她把饭吃完,母亲就是一声不吭。我知道多嘴惹了祸,也躲在一角观看时态变化,那天晚上,我听到父亲与母亲柔声细语的解释,说道关键还听到似乎母亲亲父亲的声音,那声音就像父亲亲我们发出的嘴角响动,我被羞得把耳朵转进被窝,我是如何睡去的,一概不知。之后母亲为这事儿也特意悄悄的去了那女人的招待所。后来得知了她的一些情况之后。母亲从家里拿了我们的一些毛巾被给她。还专门为了她买了一些水果,喝奶粉。母亲对我们姊妹说,他们怪可怜的。被人抛弃了,你爸爸对他们关心?处于她丈夫是单位的职工,父亲也是出于那种人道对待受害人。晚上吃饭的时候,母亲把我的一些举动和言语。说给了大家听,父亲哈哈的笑了起来。说是贵精。天天到在办公室。窗外原来是为了做你妈的密探。我说爸爸长得太帅气,怕被别人给领跑了,反正一切责任归于我谎报军情。母亲说,你爸爸不会跑,绳全在我这拉的。我说紧他就紧,我说松他就松。父亲撇着嘴看着母亲,那种感觉十分的温馨。哥哥忽然爆料了母亲的一些内情。那一天,家里就像开批斗会。哥说有一个和父亲一样的男人趁父亲不在的时候来过家里,坐了半个小时,还给我们做了红烧肉。母亲一听又爆炸了一样,母亲不是含糊人,她脸通红,用筷子打在哥哥手背上,嘴里不停的说,这个丧良心,吃了人家的肉,还说人家不是。母亲说打人就打人,哥哥看火候反击,这次看母亲真的急眼了,嗷嗷地揉着手背,一副委屈的样子。母亲说,那个人是他单位的同事,也是咱们的邻居,母亲特意含糊其辞,好像有已在隐瞒什么,我说我的手艺不好,孩子们老觉得吃不好。他就做了红焖肉送给我们。你不能送了就走吧?人家坐一会儿又有什么呢?父亲半开玩笑地说,光坐一会儿吗?不是还有企图吧?但凡男的想在你面前献殷勤,那是要有说法的。母亲说,我提早就告诉他了。别的想法你千万不要有,我爷们漂亮着呢,你们谁也比不过。尽管母亲自圆其说,父亲也不在意。但是我们的心里却觉得,还是按我们的思维去想。这是大人之间的一个秘密。但在我的心里,母亲一生中似乎只爱父亲一个人,那是坚定不移的,父亲给他买的所有衣服,她都整整齐齐的挂在柜子里,有的时候会拿出来显摆,从母亲对那些衣物的爱不熟手的程度足见他对父亲的爱,母亲对父亲的爱甚至有些过于自私。

八 

母亲有一个小柜子,她时常打开来,拿出一个折,不停地用笔算来算去,姐姐说那个折里一定是钱。于是母亲正算着账被姐姐叫走了。我立刻把这个小柜儿打开。由于当时我的数字不太清楚。2万和2000。看了几遍才确认。我当时激动的不行。心想,我们并不穷,我们还有那么多的钱呢。姐姐问我在里面看到了什么?还吓唬我要不跟她说,我就告诉妈。我怯生生地把我看到数字告诉了姐姐,我只看了一个二,不知道是多少,事实上我是隐瞒了她。姐姐只狠狠的说我是一个完蛋货,并没有过多的责备。但这件事很快就忘记了。我们的生活依然还是过得紧张。

我们始终锅是锅,盆是盆算计着过日子,生怕算计不到,花冒了漾,以后还得紧巴过日子,母亲常说过日子要细水长流才行.母亲管钱管的紧。我们根本没有零花钱。哥哥联系了九花厂摘酒花的临时工。他让我和姐姐跟着他一起干,说一筐会赚到五毛钱,可以吃冰棍。我一想自己可以挣钱吃冰棍,就答应了他。我们那天在摘酒花的时候,时值秋后。天特别冷,摘半截的时下起了雨,我们冻得只能去烘干房去取暖。

母亲在干活这一块是绝不留情的。倒劈柴火的时候他就想吆喝牲畜一样的呵斥哥哥。让他劈柴火,哥哥懒惰时常不应生,母亲就会假装在屋里摔些东西,或者是骂起来,哥哥就得赶紧去劈柴火。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劈柴火。为了讨好母亲。得到一些点心吃。我每劈柴一堆柴火,就会回进屋去喊母亲出来看一看。母亲,听我的喊声慢悠悠的走出来。就像个监工的地主老财一样,我看她不吭声,就会讨好地继续再批。如果母亲满意了,会说进来歇会吧。拿一根麻花尝尝吧,这时候我就知道母亲是满意的。

在学校里经常和同学们在一起,就会谈论谁的家长对孩子好,谁的母亲如何如何。二胖总是牢骚满腹地说他的母亲就是财主,每天就会数钱。自己挨累不说,还让自己的孩子挨累。我也说我的母亲永远不会满足。我们在一起常说,未来自己有孩子的时候,一定让孩子什么都不要干,说着我们都开心的笑。母亲有一阵不洗衣服,在炕上躺着。她指的盆里的衣服让我和姐姐洗。那时候都是棉布的大布袋,别说洗了,我的小手就是抽个手绢都费劲,这么大个被单我戳几下,几乎要被被单揉进去,而母亲在炕上躺着就像没事人似的。我心想母亲真狠心,我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做母亲的。

姐姐夜晚常和我说,要过自由的生活,我要有自己的家,自己说了算,我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这是姐姐常说的话,被母亲听了去,母亲轻蔑的口吻说,从小见大,现在不勤快学做家务活,将来能过好日子才怪?我才知道母亲严格要求我们干活的用意。20岁的时候真的和他喜欢的人走了,过她想要的生活。

姐姐找的对象是一个技术人员。据说有一次他的领导从门前经过,他将一盆脏水无意中泼在了领导的身上。尽管再三道歉,还是心里不托底儿,怕这位领导找他的小脚。就像某个小说中说到的人物一样。为此,他变得抑郁。姐姐一项勇敢和他在一个知青点喂猪,就劝他不要害怕。如果那位领导找他的小脚。她就会替他说话,就这样他们两个人好上了。是因为姐姐的果敢感动了他。当时姐姐领这位未来的姐夫到家的时候。母亲在厨房对我还有所隐瞒地说,姐姐领来的客人,是介绍她入党的,并叮嘱我替姐姐说一些好话,我一口答应了。看着母亲十分神秘的样子,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未来的姐夫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人,我全当他是姐姐的入党介绍人。一顿饭之后。他又来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我未来的姐夫。我那心高气傲的姐姐竟然喜欢一个其貌不扬的小男人。我产生了让我姐把他甩掉的念头。我悄悄的对姐姐说,这个男人太丑了。我要找一定找那种俊的。姐姐却说,小白脸儿都不踏实,只有这样的人才踏实。姐姐是先于哥哥订婚。结婚的前夕,母亲郑重其事的从她那个常打开的柜子里守着我们三个姐妹拿出了一个亮面的存折。这是她给我们三个人准备的嫁妆钱。

我只顾着幸福,而忘记了这几年省吃俭用的日子。母亲含辛茹苦的让我们受的那些罪。都汇聚在那个红色不大的折子里了。我当时不同于哥姐,有点傻激动,就好像不久我也拿着存折里面的母亲替我们积攒下来的钱结婚一样。我们姊妹几个并排站着。父亲说你母亲攒这点钱不容易。每个月她是约定自己必须攒些钱的。如果不够她就会从口上去节省。

(母亲是一个淳朴的人,父亲总不会说我。而是提醒哥哥要尊重母亲。母亲领着我们几个不容易,他在外面工作也需要安心。哥哥在这个时候是非常乖巧的。尽管他经常在背后声讨母亲,但是在父亲面前他却是百依百顺。因为他知道父亲为官,那是做大事情的。但是哥哥也常说,我未来娶媳妇的时候。就要娶那女人的样子的,他说的那个女人是指的母亲,我们背地里叫母亲那女人。因为他们对我们的苛刻,有的时候我们也叫出声来。但母亲确认不在意,她总是说一句,等着将来你们养的孩子?就知道我今天的辛苦了。我那时候心想,未来我养了孩子。一定让他穿好,吃好绝不能让他像我一样的受苦。我是那么想的,但我没有说出来。想起来我们那时候都太不懂事儿。想起那时候的时光,想起过着那些清贫的日子,我的生活总不想铺张。是母亲的一代人教育了我们。我们对自己的儿女却是百般的疼爱,让他们上好的大学,让他们住温暖的房子。我们从来没想过自己所受的累和苦,他们是否知道?因为他们很少的在我们身上体会到。像我在父母身上体会的那种艰辛。很多时候想跟他们沟通这些。他们似乎已经听不进去,这个时代所有的优越感让他们感觉,只有不断的攀比,不断的去交换彼此有价值的筹码,那就是他们的体面。

转眼间,母亲已经离开了几个年头了。几年里,每次去父母上坟的时候。总是默默的哭泣。他们省吃俭用留下的那些积蓄,而自己却没有享受太多。当我看着别人去旅游,去享受更多的好的生活,我常常想起父辈们,回趟老家的机会都没有实现。不知道母亲走的时候是否有过悔意。作为儿女,我时常感慨,要是母亲现在活着有多好,看着我们的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她定会做着顺口溜,把她对生活的热爱一股脑地全盘托出。只可惜父母在的时候,我的儿子在上大学。没有更多时间陪伴他们,母亲得病也没有好好的照顾他们。但是。唯一值得我欣慰的是。母亲卧床的那几年,我抽空就会扶持她身边。母亲160斤的大坨子,也是我尽心尽力伺候左右,让她丝毫没有感到病魔带来的沮丧,母亲十分乐观,用它的歌声取悦我们,用她的坚强感染我们。母亲在弥留之际的时候,每夜清晨五分钟就会醒来,我那段时间把儿子的学习任务交给老公,一心照顾母亲。这是作为儿女唯一对她的回报了,这也是我略感安慰的地方。

他们的老年生活里是充满着喜剧性的色彩,我经常会为他们判官司。母亲常说父亲他们一起跳舞的舞伴,有几个小寡妇看中了父亲,老是往父亲的身上蹭,都看着父亲长得漂亮又有钱。父亲简直就成了公用的教练,和这个跳和那个跳,母亲明显是吃醋了。为这事儿,母亲和父亲分了两个屋子去住。母亲就要用这种方法去抵制父亲?让父亲觉醒,可是父亲很犟。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事,有什么可检讨的?你不愿意在这个床上住?你就去自己去睡,都到了这这种年龄,还要老给自己找烦恼?每天中午我习惯去父母那里吃饭,顺便看看二老,中午便成了我为他们打官司的时间。母亲说一句,父亲又说一句,我在为他们进行总结和概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实质上就是母亲自己想象出来的。这也说明母亲是多么的在意父亲。我们小的时候,艰苦的日子,那些父母相鬓如宾的日子,逐渐变成了相互之间的猜测。我们都成家立业了,父母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父母退休以后,老年的生活逐渐丰富起来,他们的烦恼也多了起来。但在我看来,无论的母亲怎么的怀疑父亲,不想让父亲和那些人一起跳舞。她的目的就是只想把父亲牢牢的拴在自己身边。母亲做的最过火的一次就是把父亲给她买的衣服全部扔在了地上。那一次我看见父亲一边笑着,说着笑话取悦任性的母亲。父亲说那你要是不喜欢我出去跳舞,天天陪你在家里跳,这才让母亲高兴起来。后来地上的那些衣服。母亲又重新捡到了柜子里头。我还逗趣对母亲说都扔到外面多好啊,母亲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就你嘴欠。

那些父亲给母亲买的衣服也随着母亲的尸体一起火花。母亲在另一个世界依然穿着这些衣服去寻找父亲,他们会在那里相会。

母亲离去的时候还很年轻,如果母亲现在还在的话,享受一下如今的生活。可是母亲没有享受到这些。这是我们做儿女的,想起来就非常难过的事。每次到坟前为她祭奠的时候,都会叨上几句,给她多送一些纸钱,让她在那边幸福的生活。和所有父母离去后,才忽然醒悟亏欠他们太多的儿女一样,只有在这样一种象征性的追忆里,让心变得坦荡。

小城的上空,忽然密集了一些薄雾。最近的几天雾霾很重。整个小城就像置身于一个腾云驾雾之中,所有的门窗都关闭了。我利用这个时间,把以往的衣物又重新找了出来进行整理。家人花了300元钱雇了一个收拾卫生的夫妇,但我把他们拦在了门下。用各种理由搪塞,因为我觉得我们身体尚好,还不至于达到别人帮忙程度,做家务也是为了锻炼身体。我总不至于。邻居。楼梯上。在窗户里左顾右盼的。擦玻璃。有的时候甚至在。戴一顶帽子把自己伪装起来。在此住的。几户人家几乎都是自己擦玻璃。

还有。对门儿七楼的。肖主任。那平时走在街上都是趾高气昂的人。但是在家里。回来。那是毫不含糊的。我们的窗和窗之间事情对着。他屋里的一切我都看的清楚。只见他。带了一顶防尘帽。扎在梯子上在墙上划拉着。所有的人在外面是一种身份,而到家一个真正的主人。用自己的双手去生活,创造生活。这种幸福感没有亲身经历你是感受不到的。

老公说,现在的年轻人,你让他收拾,那就等于要了他的命。他会用各种理由谈推脱,但是他们玩电脑的时间有。

几十年过去了,那些艰苦的日子虽然都被现在高质量高消费所代替。但是从味觉上去,感觉没有了那时的胃口,现在很多人吃什么东西都没有从前香甜了。

窗外的风,温润中透着冷意,树叶稀疏与一地金黄形成落差,进入深秋,关于夏的怀想渐行渐远,阳光淅淅沥沥的倾斜着,一路泼墨,让人不由留恋一些往日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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