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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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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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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风 入 院

秋风闯入院子的前一天,太阳还火辣刺眼得很。今年的夏天特别长,赖在秋天里,丝毫没有走的迹象。就在大家快在热浪中窒息的时候,天色一暗,秋风忽起,小城一夜之间入了秋。

款款而来的秋风,此刻宛如美丽动人的妙龄女子,特别招人喜爱。我喜欢隔着窗玻璃,跟只猫一样,眯起双眼,将整个身子蜷在阳光中;有时则探出窗外,让秋阳将身子照出光来;还喜欢看院里的草木,看湖里的游鱼,看对岸的花草,看被风刮得干干净净的天空;我最喜欢看的还是楼下的院子,看秋风在院子里得宠撒欢的模样。

临水的院子,仅搂过大楼的肩。院子虽小,花草树木却充满生机,长势喜人。虽已入秋,院中依然是你方唱罢我登台,热闹得很。

秋分一过,当属桂花闹得最欢,风头最盛。小院入门处的桂花树,枝肥叶茂,犹如一把张开的蒲扇,米粒大小的花星星点点缀满树冠。秋风跑来,蒲扇一挥,那香气就像长了脚,顺着风就登上我的窗台。我总会"呀"地惊呼出声来,接着迫不及待地探出身去深吸一口,一边探还一边唤人来看。它该是全城最早开放的桂花吧!你瞧它那骄傲的样子,满树的花儿一齐盛开,再不压住点,整座楼怕快被它的香气抬起来了呢。

除了桂花,院里就属那株火红的枫最为出色。可我总是越过它,先看见桂花身后那满墙红绿相间的爬山虎。没法不注意到它呀,换上一身迷彩服的爬山虎,几日不见,快爬上二楼的窗台了。经了风霜的手脚,更加有力。可不敢小瞧它们,若想不费一点儿劲,休想拉下它的一只脚。即便是硬拉下一根,它的脚印也会留在上面。它与院墙,一个柔软,一个坚硬,却风里雨里相处甚欢。我猜想,聪明的爬山虎一开始不过想试探着攀上墙面,日子一久,胆儿越来越肥,竟将手和脚都嵌入院墙的怀中。

它们团结得很,从不单打独行。兄弟姐妹,齐肩挽手,一点一点地与这片墙打成一片。秋风吹来,满墙荡起波浪,红里夹杂着绿,煞是好看。爬山虎坚持的本性是令人惊讶甚至震撼的。它不是雨后春笋,却总能让你在不经意间,发现它又暗暗进了几步,不急不躁,稳扎稳打。从幼枝抽芽到嫩绿垂屏,从墨绿延伸到红妆映衬。如果说春天是它懵懂的初生,夏天是它耀眼的青春,那么秋天便是它繁盛走红时。

一场秋雨一场凉,黄叶零落一地。经了霜的秋风成熟老练,却也冷酷无情,风里藏着利刃。宋玉曾叹: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果真是秋风秋雨愁煞人,每天清晨,院子里都铺满了金黄的叶子,先是广玉兰肥大的叶片,接着是银杏那把玲珑小扇……桂花谢了,爬山虎也越发颓败。叶子落在地上,一脚踏上去,开始有了清脆的响声。

没多久,原本热闹的院子,一天比一天安静。窗外渐渐无甚可看了,使人不免生出深院锁清秋之感。

那天我无意间看向院子,不料被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吸引住了。她装扮得体,举止优雅,和另一外年纪相仿的朋友在散步。朋友在说,她在听。倾听时,她一直面带微笑,安静平和。突然,她驻足,然后惊呼起来:你看,那里有一簇野菊花呢!好漂亮!那一刻,她又像个孩子。对呀,她不叫,我已忘记院子角落处,有一簇金色的野菊花呢。记得两年前,我碰见它时,还开心地采了一束插在瓶子里。那一束野菊花在别人赞赏的目光中,鲜艳了整整两个礼拜呢。

这一簇野菊竟令这秋风扫过的院子,一下子又活了过来。其实不仅这一簇菊,还有原先被我忽略的红枫。“风入秋而方劲”,这株临水的红枫在瑟瑟的秋风中,更加深沉透彻,在秋阳中闪烁着惹眼的喜色。也许因为它太过寻常,我竟沉浸在一片落叶的萧条中,掠过眼前这片令人欢欣的金黄与深红。

草木一秋,人生一世,在弥久辽远的命运回声里,悲壮与欣喜一直同在。我猛然开悟:在生命的轮回里,收获里暗喻着死亡,死亡里又孕育着新生。秋天的风也会越过冬天,跟春天的风握手言和。日稀的秋虫乐师,逐渐隐退,它们犹在低唱:明年,明年再来。感谢仍在风中坚守的秋菊和红枫,感谢那位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优雅女人。想起她们,目光禁不住陡然亮起,心头涌动些许温热,仿佛穿过边远的荒寂,突然看见久违的亲人或者收到一封来自远方温暖的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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