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江流域有一处山清水秀的僻静之地。它地处富阳远郊,至今已有九百多年历史。因老村背后有一座形似倒立毛笔状的文笔峰,和一条环绕犹如砚台的溪流,取名文村。
我与文村的相遇,是一次机缘巧合。
两年前朋友邀请,我们在五一假期前往富阳洞桥。晚饭后,主人领我们去对面的民宿入住。一河之隔的民居,白墙青瓦,依山而居。四野静㴵,偶有几声虫鸣和蛙叫。主人虽然一路都在热情介绍,但他富有特色的浙普音,我只听了大概,知道这里是“小有名气”的文村。
入住后,因赶一天的路有些乏,也顾不得欣赏,早早便休息了。
山里的清晨是被鸟唤醒的,一声声,婉转悠扬,清脆动听。我睡不着,索性起床转转。
晨光中的文村,美丽安静,远远看去就像一幅水墨画沿着一条溪流,缓缓展开。山脚下,小河边,明清至民国的几十处老宅矗立在流水潺潺的狭长谷底。它以一道石桥为界,北侧为时尚的现代建筑,南侧为古朴自然的原生态民居。石桥上满覆绿藤白花,倒垂的枝条与清澈的流水,相映成趣。
村中风头最胜的莫过于这溪流两侧的美景,一侧是绿意盎然的田园风光,一侧是参差落座的建筑群。
相比于东梓关的新式杭派民居,文村的民居又显得有些不同。听见身边有人在讲解:这里是曾获得普利兹克建筑奖的王澍大师的第一个乡村民居作品。他把这里代代相传的“石头打墙”“夯土砌墙”等独特的民居建造技艺,与自己独有的房屋设计风格相结合,成就了文村独特的浙派民居。
三四十幢的民居,以灰、黄、白三色基调为主。夯土垒砌的外立面保留着原汁原味的乡野气息。开门便可见山望水,既有浙派建筑的大气,又不失江南小桥流水的柔美。
这里的村民纯朴热情。只要你走进他的家,便是他的客人。一句“进来吧,不要紧”便将原本还自觉冒昧的你迎了进去。
我们沿溪而行,走走停停,感觉像在自家门前散步一样。石桥边上有一户人家,高大的木门敞开着。一位年过八旬的老奶奶倚在门口冲我们微笑。老人看上去清爽干净,眉眼清秀。我刚探了探身子,她便拿出几张塑料小板凳,示意我们进来坐下。
我坐下后,才知道老人无法讲话。她用手指着屋檐,比划着给我们看。原来这是幢比她年纪还大的老宅。全屋以木为主,上有斜顶阁楼,下有飞檐木雕。除了地面,我见不到只瓦片砖。后来知道,像这样以全木为主的房屋,村子里有很多,都有着上百年的历史了。
老房子的白墙、杭灰石墙、夯土墙,都成为岁月的画板或者雕塑,呈现出无法复制的美。那看似随意而为的窗、烟窗和窗沿、飞檐等,都在讲述着民间美学的包容与博大。整个村子可以说是新与旧的碰撞,现代与传统相辅相成。从旧房到新居,既保留了传统旧居的元素,又为其注入了新的活力。
与所有村落一般,村民也多以老人为主。他们跟山水住在一起,自给自足,养鱼,养虾,种果蔬,养鸡鸭。我听过一位老人最自豪的话是:我们都有养老金,但谁也不愿意闲着,种种瓜果蔬菜全是寻个乐趣。
说这话的那位老人,他的屋后就是一座大山。见有人来,他特别开心。他热情地带我们去看他引以为傲的菜地。那里有一株肥大的樱桃树,一树嫣红的果压弯了枝,满地都是熟透的果。他笑笑说,根本吃不完。菜园旁边还有一个鱼池,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就搬张小板凳坐在那儿钓钓鱼。不知为何,看着他那怡然自得的神情,我的脑海里立刻闪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句诗来。
我们选择在清晨绕着古村落转了一圈。这里有鲜活的空气,舒适的凉风,三两鸟鸣,几声狗吠。在这里,仿佛时间都变慢了。石桥下,肥胖的锦鲤随波摆动,几只小鸭子慵懒地从水渠的一边荡到另一边,就连路上遇到的几只小黄狗,都懒得对你"吠"一声。人在这里走一圈,也恍惚落入温暖的梦境,变得慵懒起来。
整个村落自外看,像在梦境里。自内走一圈,你又会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活力正在飞跃腾起。它既没有与老村脱离,又具有新村最理想的形态,就是像是一棵树倚附着一棵老树自然生长出来的一样。
桑榆柳荫,狗吠蝉鸣,满眼都是“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安适怡然。没想到这一趟富阳之行,文村竟在我心中成为一个念念不忘,挥之不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