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回老家,陪妈妈去杂物棚子里找东西时突然发现了家里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它静静地躺在棚子的角落里,缺了轱辘、少了脚蹬子、车筐也扁了,只剩下残缺的自行车架子,浑身落满了灰尘,像极了风烛残年的老人。它仿佛在提醒着我:“嘿,丫头,还记得你膝盖上的疤是怎么来的么?”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像洪水般袭来。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开始学习骑自行车,为了六年级去乡里上学做准备。放学后,我们几个小伙伴便在一起练习,那时候谁先学会骑车简直比中了彩票还高兴。家里有条件的会给孩子买个二六的自行车,小巧灵活,学起来也容易,像我们这种家里条件不好的有的骑就不错了。那时家里唯一的大件是一辆飞鸽牌二八大杠,还是爸妈结婚时买的。二八大杠不仅笨重,横梁又高,起初个子矮小的我只能偏着腿来回蹬着走,时不时掌控不稳摔一下、拐沟里、撞树上都是常有的事。村里的长辈每每看到我吃力地学骑二八大杆都会忍不住调侃:“丫头,可小心点,这车子快赶上你高了!”
记得有一次,刚学会骑自行车的我们进行比赛,地点就在同村老姨家附近的陡坡上。那段沙土路是个40°左右的下坡,大概有二三百米,坑洼不平。
“预备,开始”,随着小伙伴的一声号令,我们便骑着车嗖嗖嗖冲了出去,边往下冲边兴奋地嗷嗷欢呼。我偏腿骑着二八大杠,根本不用蹬,全凭惯性往下冲。起初我还很兴奋,可当车子飞驰着冲向坡底的时候,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冷汗涔涔,仿佛有一根神经从脚底直通脑门,顿时浑身发麻。此时任凭我再怎么刹闸也刹不住了,只能眼瞅着车子渐渐失去掌控,我心想:完了,完了,这回摔个“狗啃泥”都是轻的……
果不其然,还没等我缓过神,车子的颠簸越发剧烈。“啊!哎呦!”伴随着我的惊呼,我就被甩了出去,“啪嚓”一声重重摔了个大马趴,再看车子歪歪扭扭飞出去十几米后“哐当”一声狠狠摔进了路边的边沟里。
小伙伴们听见我的惊呼都纷纷停下车子,赶紧飞奔过来。“没事吧?吓死人了!”他们关切地问着。此时的我,像刚打仗回来:裤子搓出两个大洞,褂子两个袖子搓成了筛子,膝盖、胳膊肘全破了,血往外渗着,沙粒子粘在伤口上,看着格外瘆人。好在只是皮外伤,还能瘸瘸地走路。
“你这玩表演呢,自行车飞人啊!”平时最调皮的小伙伴还不忘调侃我。此时天空恰有几只乌鸦呱呱叫着从头顶飞过,怎么听都像在嘲笑我:“哈哈哈,呱呱呱!”
“一边去,什么飞人,魂都吓飞了,有没有良心?”伤口痛感让我忍不住。
此时此刻,看我还有心思开玩笑他们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
“笑什么笑,快去看看我的自行车啥样了!”我边说边用受伤的腿踢着刚才调侃我的小伙伴,腿一伸更疼了。
“都摔成这样了,还管什么车不车的,赶紧清理伤口要紧!”小伙伴们七嘴八舌地劝着我。
“伤是小事,只要自行车别摔坏就行,那可是我家的宝贝。”我边说边瘸瘸地走了几步,那样子就跟得了脑血栓后遗症似的。
再看边沟里的车子,链条掉了、链盒瘪了、大拐也摔歪歪了……
看着伤痕累累的自行车我心疼不已,在我的坚持下,他们帮我推着车子,扶着一瘸一拐的我朝老姨家走去。
远远看到老姨父站在门口,我顾不上伤口撕扯的疼痛就开始打招呼:“老姨父,快,快帮我修车!”……
老姨父已经习惯了我这么咋咋呼呼的了。待走近了,老姨和老姨父一看我的“惨烈”模样甚是无奈。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的个老天爷呦,没伤着骨头真是万幸!”老姨一边数落我一边心疼地帮我清理伤口。老姨父则接过车子帮我修车。碘酒一碰钻心的痛感袭来,那滋味要多酸爽有多酸爽,我疼的龇牙咧嘴。清理完伤口换上老姨给我找的衣服,我便迫不及待地出去看老姨父修车,听到老姨父说车子能修好,我的心才放进肚子里。
老姨怕我回家挨揍,执意推着车子将我送回了家。妈妈看着一瘸一拐的我顿时气的火冒三丈。在老姨、太姥姥的阻拦下,我才免受一顿皮肉之苦。
妈妈怕我再出意外说什么也不让我碰二八大杠了。那段时间每次看着同龄的小伙伴骑自行车我都羡慕不已,那种感觉大概就跟现在离开手机就生无可恋的感觉差不多。太姥姥看我整天茶饭不思很是心疼,于是不顾爸妈的反对拿出了自己养老的积蓄,用360元给我买了一辆崭新的二六自行车。至此二八大杠圆满完成了交接棒,再也不用承受我带给它的磕磕碰碰……
“想啥呢,这么出神?”妈妈突然地发问将我的思绪拉回。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学车时摔过的跟头了。”我笑着回应着老妈……
阳光甚好、微风不燥。我心血来潮,把二八大杠拖出来擦干净放在阳光下细细端详,仿佛也把曾经青春年少的故事从灰尘里翻出来晾晒,那些温暖而有趣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现。屋顶几只麻雀唧唧喳喳地玩耍,电线上喜鹊梳洗着羽毛,我望着残破的二八大杠,想着那些欢乐的时光,不自觉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