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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世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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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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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做豆腐

过年做豆腐

于世涛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过年时家家都要做大豆腐。但因为生产队按人口分给各家的大豆是用来做大酱用的,所以没有几家能做得起一个豆腐(一个豆腐两盘,共120块),一般都是几家搭伙做一个豆腐,然后均分。

那时生产队里有豆腐坊,豆腐匠邓二舅做豆腐技术非常高,块大、细腻、嫩香、炖不碎、口感好。据说邓二舅有点爱占小便宜,人送绰号“合适干”,给队里做豆腐时常私自喝豆浆、吃豆腐脑或捡豆皮什么的。

那年底,我家和另外三家邻居合伙做一个豆腐,每家出4斤大豆,16斤豆子正好做一个豆腐。为了保证我们的豆腐不“缺斤短两”,我和李三被推举到豆腐坊“监督”邓二舅做豆腐。

豆腐坊非常简陋,就在生产队的队部里。堂屋中央有一台磨豆汁用的石磨,外屋地的锅灶上有一口用来熬豆浆的20印的大铁锅(印:铁锅的计量单位),正对着铁锅的房梁上吊着一个开口帆布兜(即豆腐包),是给生豆汁过包的工具(过包:过滤豆腐渣)。因为天天做豆腐,生产队的火炕奇热无比,炕头的炕席已经被烧糊,被人用木棍子支起来防止着火。

那时我和李三也就八九岁的孩子,大人们之所以让我俩去看着自家的豆腐,主要是大人不好意思出面,“监督”豆腐匠做豆腐,毕竟好说不好听啊!

当然,大人们对邓二舅说俩孩子“想用压豆腐水泡脚,想喝豆浆,想吃豆腐脑”等为由到豆腐坊去的,其实双方都心照不宣。可这次我却有幸饱览了手工做豆腐的全过程。

晚饭后,邓二舅把16斤黄豆分别倒在两个水桶里,用温水泡上。约半夜(我已经在热乎炕上睡一觉了),豆子已经泡发。邓二舅把毛驴套在石磨上开始磨豆汁。只见石磨上方有一个底部钻孔的瓦盆,孔部插一节秫秸,把瓦盆里的蓄水慢慢滴向石磨,石磨上的豆子经磨孔和水流一起进入上下磨盘之间被磨成豆汁。

白生生的豆汁被邓二舅倒在豆腐包里开始过包。过包是个力气活,邓二舅双手撑着豆腐包上的木架,不停地左右晃悠,豆汁从包里淌到下面的大铁锅内,豆腐渣被过滤出来。约一个多小时左右,过包完毕,邓二舅满头大汗地对我说,马上熬豆汁了,把李三叫起来喝豆浆。因为此时李三已经睡着了。

我和李三帮着往灶坑里添柴禾,邓二舅一边嘱咐我俩火别太急,一边用铁勺子不停地在锅里搅拌豆汁,说是怕糊锅。不一会儿,豆汁熬熟变成了豆浆,灭火后自然降温,邓二舅给李三我俩每人盛一碗豆浆,还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纸包,说是糖精,放到豆浆里让我俩喝。

啊,真甜!真香!这是我第一次喝到刚出锅的豆浆。

接着,邓二舅开始往豆浆里点卤水(卤水:做豆腐的凝固剂)。据说这是做豆腐的关键,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技术活,全靠经验而为。卤水点多了,豆腐味苦;点少了,豆腐太嫩会粘包(粘包:豆腐粘在压豆腐的屉布上而不成型)。究竟应该点多少卤水,全凭豆腐匠临场发挥。

只见邓二舅蹲在热气腾腾的锅台上,一边点卤水,一边仔细看着什么。不一会儿,一大锅嫩生生的豆腐脑呈现在眼前。邓二舅大汗淋漓地跳下锅台用手捶着后腰说,好了,可以吃豆腐脑了。

邓二舅盛了两碗豆腐脑,还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弄来了葱花和酱油,放到碗里,让李三我俩吃,他说这样才好吃。

我站在锅台边上有滋有味地吃着豆腐脑,无意中抬头看见邓二舅正蹲在灶坑口卷纸烟抽,不知是被旱烟呛的,还是起五更爬半夜累的,一个劲儿地咳嗽。我过去给他捶了捶后背说,二舅你也吃碗豆腐脑吧,都忙了一宿了,也该饿了。

邓二舅直起腰来说,不饿,我成天和这东西打交道,不喜欢吃这玩意儿。说完,他就开始压豆腐。先是把纱布用清水沾湿后拧干,放到豆腐盘上做屉布(豆腐盘:豆腐成型的模具),然后把豆腐脑舀到豆腐盘内,摊放均匀,盖上纱布,合上豆腐盘,用重物压实,慢慢滤水。

滤出的豆腐水呈浅黄色,温热滑腻,据说男人们用它泡脚可防治脚气,女人们用它洗头会柔顺飘逸。当下,我和李三又洗头又泡脚,折腾完了天已大亮。

当大人们来取豆腐时,邓二舅拍着我的脑袋对妈妈说,这孩子真懂事,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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