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小溪
文/于世涛
儿时的记忆中,老家的房后有一条小溪。春天在河边放猪,夏天在河里摸鱼,秋天在河沿洗菜,冬天在冰封的河面上滑冰车,打冰尜……总之,我是吸吮着它的乳汁长大的。
它没有名字,它只是一条无名的小溪,人们习惯于叫它河沟子。记得儿时二哥从学校带回来一张地图,指着上面那些弯弯曲曲的蓝道道,告诉我这是长江,那是黄河时,我蹦着高要他告诉我房后的河沟子在哪儿。二哥说,小溪太小,地图上没有。我便是不信,谁说房后的河沟子小?全屯人的吃喝洗涮浇地都用它,好几里地长呢。我对二哥吵着,要他找出小溪来,差点儿把地图扯坏了。
离开家乡几十年来,每每思念故乡的时候,我就像孩提时那样,对着地图揣摩小溪的位置。
那是一条涓涓细流,看不见泛起的浪花,听不到湍急的水声,只是平静地、默默地流淌着。
干旱的时候,它的水流依然,因为它的源头是个泉眼,汩汩冒水,日夜不停。干了一天农活的人们,带着满身疲惫和一脸灰土,来到小溪边蹲下,洗去一天的劳累和尘土,再趴伏在河边“咕嘟咕嘟”灌一肚子清凉凉的溪水,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夏日的傍晚,这里更是热闹。老人们坐在河边的柳树下,悠闲地挥动着“蝇甩子”,品着茶,谈古论今。西街的宋大舅一段“大破九峰山”常常是最吸引人的。孩子们最喜欢玩儿“打水仗”游戏。找一节蓖麻杆做筒,在节筒处钻个眼儿,再用一根小木棍,顶端缠上布条,从蓖麻筒开着的一头插进去,到河里吸满一筒水,使劲儿一推小木棍儿,水柱射得好远好远的,这便是“水枪”。于是,“战斗”开始了,小伙伴们常常是因为谁都不愿意当“鬼子”而争得面红耳赤。姑娘们在小溪边洗衣服刷鞋垫,哼着好听的小调儿,引来许多小伙子们爱恋的目光。乘人不备,不知道是哪个“捣蛋鬼”向河里投一枚石子,溅起串串水花,打湿了姑娘们的衣裳,招来姑娘们的一串笑骂。
夜深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有小溪还在慢慢地流着。
有一次我问爸爸,这小溪日夜不停地流着,流到哪去了呢?爸爸说:“别着急,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喝着小溪的水,很快就会长大的。”
终于有一天,小溪的水把我养大了。我也从此离开了小溪。我来到了江河湖畔,我置身过潮汐大海,我终于找到了家乡小溪的去处:在江河的合奏中,我听到了它的旋律;在大海的波涛中,我看到了它的活力。其实,在我生命的血液里,不也流淌着小溪清澈的水滴吗?
我没有离开过家乡的小溪,它深深地埋藏在我的心底。
我敬畏大海广阔无垠的胸怀,我赞叹江河奔腾澎湃的气势,但在我的灵魂深处永远铭记着老屋房后那条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