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亲盛米饭

       我在24岁以前，一直在母亲身边生活，一直吃着母亲亲手煮的饭。尽管家境不宽裕，却也没怎么饿着。

       每到饭口，母亲总是把饭盛好放在我的面前，我也习以为常。即使小时候吃食堂那一阵子，母亲也是把从食堂打回来的粥，一碗碗分盛好放在桌子上。母亲练有一手做饭的好手艺，会在粥锅中煮饭，会在杂粮饭锅中插煮米饭。记得上小学有一天，实在饿得不行，母亲用缝纫机缝制了一只巴掌大的纱布袋，装进一点米放在粥锅里。粥好了，把饭口袋拎出来，倒给我吃。那烂烂的香喷喷的米饭味道，至今难忘。我上高中了，有一回周末跑回家，肚子饿得咕咕叫唤。家里实在拿不出什么可以充饥的食物来，吃的也是杂粮。母亲在煮饭的时候，淘了少许米，在一口杂粮饭锅里为我插煮了一碗米饭，盛给我。那一回，我没有吃。我把一碗夹着少许杂粮的米饭倒回锅内，拌匀。我看到母亲噙着泪光的笑眼。

       几十年来，我时常记起 端着母亲盛的饭碗那一刻的幸福，却记不起为母亲盛过几回饭。晚年的母亲，年事已高，偶尔到我城里的家小住，也还是手脚不停地忙这忙那。但煮饭是断不让老人家做的，因为没了灶台与柴禾。盛饭的事大多是妻子管了，我还是没有机会能给母亲她老人家盛饭。

       母亲是在她86岁的那年走的，一句话也没留下。看着母亲无声无息地躺在临时搁置的木板上，一脸的安慈，我实在忍不住，放声大哭，想起母亲点点滴滴的关爱千头万绪。我看到老人家头前的油灯和三个酒盅的米饭，心如刀绞。我含着泪水，也顾不得风俗长短，悄悄地盛了三个中碗的米饭，替换下三个小酒盅，安放在母亲头前的香案上。

        前天是农历十月初一，俗称十月朝，是祭奠先人的传统日子，我居然忘了。今年是母亲十周年的祭年，农历十月是母亲的忌月，再有几天，母亲的忌日就要降临。那天，我能为母亲做点什么呢？我决意再为母亲盛一碗饭，供在她老人家的遗像前，用家中最大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