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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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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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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凳

两条老板凳,搬家的时候就搁在房顶上。新家的家具大都是新换的,添了沙发,有皮革的有木质的,人坐在上面确实舒服多了,看上去也养眼。坐具换成了椅子和小杌子,原来的小板凳就送人或者扔了。只有这两条长凳,长相还算入眼,就没舍得抛弃,随其他物件搭车过来了。但是,新家里无论如何没有它的位置,只好放在屋顶上,搁张柴帘子在上面,冬天晒萝卜干山芋干,夏天晒腌黄瓜腌莴苣。长年累月,板凳就在屋顶上,素面天光云影,饱饮风霜雨雪,一晃十多年。偶尔移动一下,头几年没什么感觉,只是板凳的面子有点苍白,原本的古铜色褪淡了。

小屋朝阳面栽植的桂花树,长得郁郁苍苍,似乎有意和枇杷、棕榈比高,前几年都窜过了屋顶。有时候会把阳光遮住,炎夏酷暑里,板凳也能偷得一时阴凉。前年开始,我在桂花、枇杷和棕榈树根下栽了丝瓜、扁豆。树干作架,丝瓜、扁豆细细的藤蔓绕上板凳,安营扎寨,叶茂藤肥,花繁果实,板凳被蒙成青绿一片。登上屋顶,在板凳上摘扁豆摘丝瓜,方便还省力,惬意得很。

秋尽冬来,草木开始凋零。桂花、枇杷都是些耐寒树种,除了青绿的颜色稍许变暗,没有什么大改变。棕榈树梢上的叶子依然墨绿,树脖子以下的陈年老叶层层披挂,如同一个披着蓑衣的渔翁。丝瓜扁豆早已枯藤,一两片枯黄的破叶在秋风中无精打采地摇曳。选定一个阳光灿烂的秋日,我决定把缠在树上的扁豆、丝瓜藤蔓扯下,也让树们轻松地过冬。覆盖着瓜豆藤蔓的板凳也露出来了,但板凳腿大幅度地倾斜了,原本苍白的皮肤变得霉斑点点,全无当年结实健康的风采。想当年,这两条板凳曾经是家里最得力的床架,板凳上承载了多少个阴晴圆缺喜怒安乐的梦啊!抚摸着板凳,我久久沉思。

是什么改变了板凳的状态呢?当初搬家来时,板凳也很健康,绝不是老弱病残!只是因为家里的空间有限,有选择地将板凳安排在屋顶上罢了。这些年来,也没有派给板凳超出它承载力的重活,怎么就不行了呢。板凳渐渐衰老,我这个主人竟然没有太大的感觉。家里和板凳同年的一个小床头柜,两只木箱,依然油光铮亮,担当着保管衣物的重任呢。只不过一直和主人生活在室内,不像板凳餐风饮露。生存环境不同差距竟然会这么大。

去年底板凳彻底瘫了,散了。苍白灰暗,轻飘飘的,落地声如玉米穰子。我默默拾掇它进了柴火堆,没有一点仪式感,更没有感慨或沮丧。两条老板凳的残躯会和它身上多少曾经的负重,都将在炉火中灰飞烟灭。没人识得哪缕烟焰发自板凳的躯体,也不会记住板凳涅槃的日子。我更讨厌我自己对于老板凳的态度,曾经对老板凳那样的倚重爱护有加,因其老迈而判若云泥。板凳还是那个板凳,我自己怎么就变了呢!

原载2022-04-29《射阳日报/射阳河》略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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