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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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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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馋猫

  老姐今年七十四,身体还硬朗。前二年开三轮去街上卖瓜茄角子,不小心跌断了腿。生化检查的指标比年轻人还好。一个人在乡下守着几亩薄田,春种秋收还能应付。老姐夫去世了,三个儿女各自在城市成门立户,她也不去住。春种秋收,种瓜种豆,日出日落,晚景倒也自由自在。就是有点孤单,没人拉呱,用她自己的话说,嘴巴差不多闷馊了。四间老屋里,夜头早晚空空荡荡,只有老鼠窜来窜去,打个岔。老话说,宁挨猫狗欺,不受老鼠气。几个月前,邻居刘姑娘送来一只白猫,一身雪白,金睛长尾。太过肥胖,盘在椅子上,像一堆洁白的棉絮。老姐不客气地收养了。 白猫一连几天不吃东西,当然也不拿老鼠。但有它值夜,老鼠收敛多了。白猫饿了,灶台上下跳来跳去寻吃,老姐盛的饭粥只是闻闻,放刁的声音有气无力。老姐没法子,忍不得白猫一天天皮毛渐松,去黑桥口买了二斤小鱼,葱花生姜调味,和上米粥,白猫闻闻舔舔,依旧窜上跳下。眼见得白猫减了腰围,饥声不迭,老姐却无计可施。

  周末,刘姑娘下班过来看望,白猫远远的扑向老东家,摇头摆尾,嗲声不迭。姑娘连连说道:瘦了瘦了瘦了!老姐不免唏嘘,数落道,粗茶淡饭不上嘴,这猫连腥也不沾。这世道真是怪了!姑娘接上话茬道,养了三年,没喂过饭食鱼虾,只吃超市买的零食,馋猫一只。老姐听罢连连叹息,如此娇贵,我供养不起供养不起。收养它,原指望它能拿老鼠。这般淘神,如何是好。姑娘还是领回吧。姑娘连连摆手道,不关不关,饿它几天,世上哪有猫儿不沾腥的。白猫也大致上听懂了,乖巧地跳下来,㕣叽㕣叽舔上了猫咪碗。

  终归是不拿老鼠。有时老鼠从白猫面前一穿而过,也只是跑得快些。老姐看着好笑,抓起鸡毛掸子给了白猫轻轻一掸,白猫也不躲闪,眯着眼睛继续圈在椅子上装睡。晚上,刘姑娘下班回家,老姐又数落起白猫吃食不管事,言语中不想留它。刘姑娘听得明白,说,这好办,等我训训它再看。第二天刘姑娘下班回家,带回了一只鼠笼,铁丝编的,小小的菱形孔眼。一头网盖上还有个提手,甚是精致。刘姑娘说,捸一只老鼠囚进笼子,放在猫的面前,让猫戏它。要不了几天,猫的野性就调出来了。到时候你看它捕鼠的那个狠劲。果然如刘姑娘所说。夹住的一只老鼠不算大也不算小,中等个,一身浅灰色的毛,尾巴长长的,鼻子嘴巴的皮色很新鲜,嘴巴上两根浅白的胡须。两只小眼睛亮如点漆,竖着两只小耳朵挺精神。在笼子里不停地来回跑动。白猫看着看着来神了。耳朵竖起来,两眼放光,尾巴也翘得好高。它从椅子上跳下,一个箭步跳下地,伸出前爪轮流地勾敲鼠笼。那老鼠吓得三魂七魄出了窍,在笼子里来来回回的逃逸。看看差不多了,刘姑娘把鼠笼门子敞开,老鼠夺路而逃。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白猫一踮步,两只前爪轻松一拍,一口咬定老鼠出门而去。刘姑娘说,行了!是个猫子就吃活食,也就是我把它宠懒了。不管怎样宠,畜牲的野性改不了的。自此,老姐家的老鼠安稳多了。其实,也没看到白猫拿过多少老鼠。老姐说,养猫图个逼鼠,老鼠自然不敢得意忘形。

  白天,白猫就盘在椅子上打盹。只有孙大姑家花猫过来,才像打了鸡血,追着嘻戏,常常夜不归宿。饿了回来寻吃,离家半截田就听见叫声。急急慌慌吃一口又出去。老姐说白猫夹姘头呢。进入5、6月,天气和暖,春夏之交,蜂鸣蝶舞,蜻蜓点水,紫燕双飞。邻居孙大姑家老母鸡孵出一窝毛绒绒的小鸡雏,二三十只,鹅黄色,一个个神气活现。一天,从不串门的孙大姑来到老姐家,里张张外转转。老姐请她坐坐,也不肯。问她有事,孙大姑连连说没事没事。连续来了三四天,老姐一头雾水。这天,孙大姑离开,老姐在屋后草垛根下发现一小窝毛绒绒的死鸡雏。恍然大悟的老姐什么都明白了!这馋猫,拿老鼠不专心,抓小鸡倒是在行!馋猫哎,你索性连毛都吃了不留痕迹反干净!你这是故意作践人呐!留你不得留你不得!

   似乎知道犯了错,白猫一声不哼地围着老姐裤脚转圈。老姐气不打一处来,才举起鸡毛掸子,白猫就穿门而出。天渐渐黑了,淅沥沥下起小雨。温润的春风送过菜花的清香,青草的清新。老姐凝神捕捉白猫的动静,无声无息。老姐舍不得,把猫:碗里添足了食物,把大门下的猫洞清理清爽,好让白猫夜里回家来。

   第二天早上,老姐一醒来就听见白猫打呼噜。老姐想,畜牲就是畜牲,心倒是宽呢!打定了主意,等到刘姑娘下班回家,老姐抱了白猫执意还过去。老姐说,这只馋猫,还是姑娘养着好。把孙大姑家的小鸡咬死一半了。老姐继续说道,老鼠气能忍,邻居不能恼,恼个邻居瞎只眼,划不来。刘姑娘听罢,连连打招呼说,不好意思啊,给姑奶奶你添麻烦了。我也是舍不得与这谗猫朝夕相处三年,一起吃睡,为我解闷呢。也罢,犯下这等贪谗的罪,伤天害理,也不怪我手辣,看我如何治它。我让它今生今世闻鸡起舞,逃之夭夭。刘姑娘口中数落,手顺着白猫松软的脊背轻轻抚摸,白猫伸腿拖脚,伏在刘姑娘怀里像一个毛绒玩具。刘姑娘说,待我熏它。刘姑娘剪来一大撮死鸡崽毛,放在蚊香盘子里,擦根火柴点了,火花闪过,飘过浓浓的鸡毛焦味。刘姑娘说,我婆婆在世时就是这样用死鸡毛灰熏猫狗的鼻子,比老烟鬼戎烟还灵呢。刘姑娘对白猫说,小白你别恨我,换东家了你这贪嘴的毛病也得改改。边说边端起蚊香盘里鸡毛灰往白猫口鼻上洒,白猫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挣扎着从刘姑娘臂弯里跳下地,一溜烟钻进菜花丛中,没了踪影。老姐又有点舍不得了,对刘姑娘说,你这手段也太狠了吧,不知道今夜还能回来不。刘姑娘说,没事的,它不过我玩的一个宠物,我能宠它的媚,也有法子治它的恶,这回就先治它个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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