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过后,天高气爽。空中一轮满月泻下清辉,溶解了尘封的记忆。在这满月的光里,自然想起古人的咏月名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一千里色中秋月;月照孤村三两家。大都不纪得是谁的诗句,却在这八月中秋的月夜脱口而出。不仅如此,四十多年前,我的家就属于月照孤村三两家那个村落。
那个时候农村的男孩子,刚刚进入弱冠年纪,就担当起一个男人的责任,和成年人一起守卫村落的安宁。也是月光如水的夜晚,生产队打谷场上,总有堆集如山的粮草,那是全队一二百号人生计的口粮与烧草啊。夏天的麦菽,秋天的稻棉,没有进仓前就放在打谷场上。每天夜晚,成年男人们要分组去打谷场上打更。吃了晚饭,拿一条单被,或许还抓上一把芭蕉扇,早早地来到打谷场,在稻麦的草垛里躺下。一天的劳累,变成草堆中清香的鼾声。只觉得快乐,从不觉得辛苦。那时候的人哪,真的好单纯。满场的粮食,成堆的棉花,小山般的草;没有计数,没有交接,就凭生产队制作的一个小木盒,木盒底部有的镂成丰字,有的镂成平安。放进白石灰或草木灰,在粮食堆上盖几个印记,真就平安无事了。有人打更,绝没有失窃的事发生。想起现在的保险柜也不保险,家家户户防盗门,也还是担心,不觉唏嘘。那时淳朴的民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并不只挂在嘴上。
打更的乐趣不仅仅是睡草垛,闻草香。赶巧那天与队干部一个班,还有好吃的呢。有队干部的默许,我们把刚打下的小麦蚕豆或者水稻黄豆的脚货弄上半笆斗,扛到卖大饼的老郭家,换些大饼和猪头肉,逗巧还带一瓶烧酒。月光下,我们围着草垛席地而坐,嚼着大饼,手抓猪头肉。酒瓶在我们几个人的手里转来转去,一第一口,津津有味啊。无忧无虑,无怨无烦,还有什么日子比这还快活呢!偶尔我们也做一回害二手。月色溶溶,万籁无声。我们就去附近的哪家瓜果园里,摘几个香瓜或梨子回来,抓把草擦擦啃啃解渴。经常惊动主人家的看门狗,在篱笆边旺旺地叫。主人知道了,也不说什么一笑而过。不管天高地厚,不问有汉魏晋。
好日子还不止这些。碰
到哪家男人有事打不成更,他家的小媳妇来顶班,就在旁边几尺远的草垛里假睡。那一晚啊,话儿特别的多。本以为当着女人的面摆摆龙门阵,讨个口彩;谁知道那女人的嘴刮刀一般,荤中夹素,丝毫不让须眉。我才明白,女人要是匪起来,什么样的臭男人也得甘拜下风。
秋风习习,笑声朗朗;月朦胧,人朦胧,梦朦胧。时过境迁。生产队早已进了历史书,打谷场瓜分给了赵钱孙李。只有打更人尘封的记忆披着中秋溶溶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