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小手

高中毕业回乡后，做过几年农活，一般农业劳动都经历过，能够得心应手地使用各类生产农具。除镰刀只能右手持握，但凡常柄农具都可以左右开弓熟练使用。如锄地的长柄锄，挖田的铁锹，扬场的木掀，叉草的铁钗，打谷物的梿枷。但这类长柄农具，使用中分为大手和小手。习惯左手上前，身体偏左归大手，右手上前身体偏右归小手。我算是一枚小手，使用中右手着力较多。但我不明白使用农具的姿势，为什么会分为大手和小手。

人的出手习惯一般从左到右，先左后右，从汉语成语里可见一斑。包涵左右信息的成语总是前左后右，先左再右，左不离右。耳熟能详的就有左顾右盼、左思右想、左右两难、左右开弓、左邻右舍、左膀右臂；单左的成语不多见，常见的有左道旁门、左家娇女、虚左以待；以右开头的成语更不常见，右军习气的右己成官职的构词元素。可见，左右天生的成双作对。

或许生活中大多人使用右手习以为常，用左手就成了别样的风景。左手抓筷子，握笔写字，打乒乓球等小众习惯就被贴上左撇子的商标。

约定成俗之后，必得自觉遵循。标新立异就有违礼之嫌。比如宴席待客，筷子放错位子，对客人是大不尊重的，气氛会很尬尴。

左右贴上尊卑之分的标签，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像人的血糖值，餐前餐后不一致。古人曾以左右代替东西，即左东右西，大概也是自然顺序而然。室内坐次以东向为尊，即以左为尊，右为卑。马车上的座次也以左为尊，空着左边的位置以待宾客称“虚左”。信陵君预备了酒席，要大宴宾客。驾驶着马车，空出左边的座位，亲自去迎接侯生。以左为尊，因为先左后右。当今行车走路靠右行并不是尊右，应该是君子谦让的智慧行为。

以左为尊的礼仪得以垂青，应该是遵循先左后右的自然顺序，是天道和人道。当今民俗依然多为崇左。住房排位，主席台摆席次，都是以左为尊，左为序一。汉字书写，竖排版由右向左排列，右起左终。改成横排版先是由右向左后又改成由左向右。孔子说过，微管子，吾等披发左衽矣。古人上衣多为交领斜襟，习惯上衣襟右掩，称为右衽，也就是遵循由左向右的自然顺序，若为左衽，则视为文明沦落。由此可见左右尊卑的文化脉络足够悠久。

此一时彼一时，左右演化成尊卑也是一个动态的进程，具有不确定性。古人也有过以右为上为尊，以左为下为卑。《鸿门宴》中项王、项伯东向坐，亚父范增南向坐，沛公北向坐，张良只是个谋士地位最低，必须西向陪侍。同是文官，蔺相如功大，位在廉颇之右。而白居易则左迁江州司马，成为一个闲散官员。左右尊卑如人的血糖值，虽然餐前餐后并不一致，进入绝赛圈还是崇左为胜。

由此及彼，使用农具的大手小手归类，仅仅是个体的劳动习惯。左手为大，右手归小，看似遵循习惯顺序，其实也与左右尊卑相关，乡规民俗生活习惯中也蕴涵着文化。生存之道，只要遵循逻辑和习俗，驾驭悠悠岁月总能左右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