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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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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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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上功夫

剃头匠是老手艺人,有多老说不清。就凭称呼中有一匠字,便让人肃然。能在头脸上操刀动剪绝非等闲的手艺。有一副古联专赞剃头匠:

虽说毫末技艺

却是顶上功夫

可见剃头这门老手艺浸润的文化自信。

说来好笑,疫情管控放开一个月内,周围男女老少绝大多数阳了,就我没阳。照理说没阳是好事,却不是那回事。外出取个快递也双层口罩捂得严严实实,还戴上透明面具和橡胶手套,进门酒精消毒。一个腊月闷在家里不敢走亲访友,谢绝亲友登门和一切应酬。似乎欠人钱债而理亏。个子不长头发疯长,正应了那句牛老角长,人老发长的民谚,想去理发铺去收拾收拾又心怀戚戚。立春己过,距上次剃头也近两月了,满头花白零乱得就像过冬的蔓草。实在捱不过,趁着疫情高峰己去半月有余,才斗胆找个匠人剃剃。又随手多带了两只口罩,以备剃头匠不时之需。立春己有数日,即将万紫千红的春天容不得邋遢鬼。

剃头铺子早已称名理发店,美发铺了。剃头匠也改称呼理发师,美发师,多是年轻的女性。人是新人,手艺是新手艺,我这样的三七开老式头最怕把一坡杂草薅成秃山。而今的剃头师傅只理发不掏耳朵也不光脸。之前居住在市郊,有一个小师傅,不掏耳朵但是光脸,我就成了她的老顾客。搬到市区来住,想找一家老式的铺子持老手艺的师傅还真难。不是讲究,胡子长了有电动剃须刀,耳朵痒了有耳耙子,光脸凭自力更生做不到,日辰久了不光脸岂不成了毛脸雷公。若是一不小心变了头型,走在朋友圈里如沾芒刺,万一梦遇双亲,老人家不认我怎么办呀。

理发师的手艺,让我想起了分科愈来愈细的医家。

同开一张单子,同时收费,但做胸部CT扫描与冠脉CT,却要分两回做。与一则古代笑话如出一辙:有个人从演武场经过,被一箭射中耳道。外科医生给锯了外半截,耳内半截让去找内科治疗,似曾相识吧。想到大多数村医,诊断司药打针针灸推拿还是笆瓦一手泥。甚至还抓起你的手撘一搭脉。功夫真伪且不计较,单一站式综合服务与人方便的态度就值得感叹。

说理发扯上悬壶医者,并不是风马牛。西方历史上剃头匠的另一个身份就是外科医生。悬挂在理发店门墙上的三色柱本是外科医生的标志,因为醒目传了下来。

老剃头匠的功夫确是顶上。手握剃刀在顶上轻奢地游走。均匀而有节奏的恰恰声像花喜鹊报喜。小巧的木梳在头皮上来回巡逻,轻重缓急,恰到好处煞其痒处。等到热毛巾敷脸,蘸了肥皂沫的黑毛刷涂唇,锋芒毕露的刮刀在脸皮上额头上脑门上脖颈上刮来刮去,嗤嗤声若隐若现。浅浅的睡意袭过,温馨由表及里漫向全身。扯下围裙,剃头匠取过油光鉴亮的细长竹筒,里面插着耳刀耳耙耳镊耳刷四样工具。剃头匠展示绝活的高光时刻来临。扁扁的刮刀沿着耳朵眼伸进去,拇指食指一捻一绞,耙子跟上,镊子跟上,绒毛刷子快乐地伸缩进出,轻盈盈通通透,耳蜗壁上的绒毛耳虱子淸爽如洗。歪歪头,沙响绝声,耳蝉缄口,周围的气息瞬间凝固成爽。热毛巾均匀地搓,剃头匠有力的手在肩颈上揉捏拍打,酸酸的味道穿越千孔百穴,一天的疲惫烟消云散。老家小镇上有一个剃头的,50多岁一个干巴老汉。租的一间门脸,都没悬挂店名和三色柱。剃头的工具陈旧,用的还是洗脸盆,那条毛巾己旧得纤纱缕缕。但他也没闲着,老手艺赢人。剃头,光脸,掏耳朵,全花式。去的大都是周围的老客,老人老街坊老邻居。冲着剃头匠的老手艺,剃头光脸掏耳朵,一举多得。

匠的称呼耳熟能详。木匠,笆匠,瓦匠,铁匠,铜匠,皮匠,炉匠,箍桶匠,教书匠……,比不得称师傅时尚顺耳,但师傅到匠的距离还很遥远。老剃头匠一丝不苟的操守,精熟高超的手艺,着实匠名不虚,对得起顶上功夫的口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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