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传甚广的两句话,广为人知。一句“法无可恕,情有可原”,改着“情有可原,法无可恕”;一句“屡战屡败”改为“屡败屡战”。
只对调一下语序,表达的意思和效果完全不同。这就是汉语言的绝妙之处,称得上巧舌。
谁都会说话。但表达技巧不同,效果迥异。看中某样东西,对方也心知肚明,而不便明说。把玩之后说,君子不夺人之爱。对方心领神会,答曰,知音难觅,这个物件也算觅得明主了。受者连声谢谢,恭敬不如从命。几句对话,恰到好处,心想事成。
论语中的巧言令色明显是贬义。一个人花言巧语,伪装出一副和善的面孔,这种人很少是仁德的。这个巧言与现实生活中的巧舌不完全一样。花言巧语阿谀奉承被古人视为谄。庄子在他的《渔父》中对于谄的解释更是一针见血:“希意导言谓之谄”,意思是揣摩别人的意思说话就叫谄。同样的巧舌给人爱憎的感觉不同。朱元璋在金水河边钓鱼,半晌不见鱼儿上钓,十分烦恼。陪钓的大才子解缙连忙躬身上前,赋诗一首:“数尺丝纶入水中,金钩抛去永无终。凡鱼不敢朝天子,万岁君王只钓龙。”本来十分烦恼的朱元璋听了解缙的诗句,脸色由阴转晴,心情逐渐快乐,于是对解缙愈加宠爱。解缙察颜观色竭尽巧舌,从而使龙颜大开,得到了加官进爵的丰厚回报。这毕竟是用自己的才情恭维皇帝老子一番,且无伤大雅。明代户部侍郎王佑长得漂亮,却不长胡须。当时太监王振掌管司礼监,勾结内外官僚,擅作威福,权倾朝野,满朝大臣多称他为“翁父”。这王佑更是对他曲意逢迎,献谄拍马,拜这个被阉割而断了香火的宦官作干爹,自己心甘情愿当了干儿子。一日,王振瞧着这位嘴边无毛的干儿子问:“侍郎,尔何无须?”王佑答得特有意思,曰: “爹爹无须,儿子岂敢有须”。比较解缙的巧舌,则令人生厌。
巧舌者的共同特点,是善于察言观色,投人所好,目的无非是获取功名利禄。历史上凭着极致的巧舌贻害无穷更贻笑大方的不在少数。指鹿为马的赵高,九千岁魏忠贤,大太监安德海等等怪物,凭着三寸巧舌常常假传圣旨、结党营私、残害异己、卖官鬻爵、鱼肉臣民,甚至操纵朝政,其巧舌令人不齿。
孔门弟子不用巧舌,所以成就圣人之名。司马迁记载了孔子的一段绯闻,很有意思。卫灵公的夫人南子请孔子前去聊天。孔子知道南子生性轻薄,想辞谢却未能如愿。南子在自己的细葛布的帷帐中接见了孔子。但是聊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司马迁没有写。子路却耐不住向老师刨根问底。孔子赌咒发誓:一切按礼节行事的,没有见不得人的事。如没说实话,老天爷将抛弃我,老天爷将惩罚我。从不信鬼神的孔子借助老天爷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孔子说过: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就是针对卫灵公出游带宠妾同行的不雅行为而言。圣人畏人言而不设巧舌辩解,学生不留情面直言不讳。面对世风日下,礼乐崩坏的社会环境,圣人何须巧舌。
生活中的巧舌现象绝不全是贬语。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是智者的外交辞令。说话的艺术,在生活中十分关键,尤其表现在身份不等的人之间。卑微一方的谨慎表达考验表达者智慧,不得己时千方百计也得巧舌。生活中的巧舌就是会说话,与人为善营造和谐语境是巧舌者的基本出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