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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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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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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针线匾

那天给父亲买了一套睡衣,鲐背之年的父亲接过睡衣后,戴上老花镜,端出针线匾,阳光下,佝偻的父亲娴熟地将睡衣的纽扣一一进行再加工。母亲去世十多年,只有父亲理解母亲,将这个曾陪伴母亲几十年岁月的针线匾,一直保存至今,时不时地还端出做些什么,仿佛在与母亲对话。睹物思人,我凝视着这个老物件,许多温馨的画面清晰浮现在脑海里。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干农活基本是靠肩扛手搬,衣肩、袖口容易磨损,只有披上护肩、戴上护袖,衣服才不易磨损。在物质匮乏的岁月里,护肩、护袖都是母亲连夜赶制的,我甚至记得那年,父亲接到带队前往斗龙港水利工地通知时,已是深夜时分。母亲急忙起床,找出两件护肩,发现其中一件护肩破损得厉害。于是,立即端出针线匾,翻出旧绒衣,铺衬、穿针、顶针、拔针、缝边、编带……窗外的鸡打鸣了,新护肩的最后一根带子也缝好了,母亲张着嘴,打着哈欠,她望着手中的护肩,缝满了对父亲的祈盼。缝缝补补的针脚丈量着农家期盼的日子,一针一线的手艺展现着母亲的灵巧。

民以食为天。父亲当队长那阵子,带领全队村民大干三年,生生将十年九荒的北滩子改造成一等良田。为此,他不知和村民干了多少次架,被不理解的妇女扯破五件上衣。每次,听到父亲又在为改造北滩子的事宜与村民发生争执时,母亲总是怯懦地将我们拖回家中,掩上门,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经常惹得村民们嘲笑:一群妇女正在围攻父亲,她也不去帮忙。待到村巷的嘈杂声如潮水般退去时,母亲这才推开门,来到父亲身边,看到他被扯破的衣裳,很淡定地说:“人没受伤就好,衣服破了,我会缝补。”说完赶紧跑回家,端来针线匾,在众人面前,叹着气,眼中蓄满心疼。只见她手在父亲衣服扯破处里面,贴了块颜色相当的布,左手捏着毛边处,右手用针一点点往里塞,顺平,针起针落,细密的针脚,板板正正地延伸着。父亲随着母亲飞动的针线,躁动的心也逐渐平缓许多。

乡谚说:男难扬两手锨,女难换两头肩。母亲的针线匾是小柳藤编成的圆形状,装着剪刀、针、顶针、线等缝纫用品,像母亲的百宝箱。记得我十岁那年夏天,母亲看着我的个子噌噌地长,她趁晒伏时机,翻出我去年穿的棉袄,拆出棉花和新收的棉花一起交给弹花匠。然后,她让我站在她面前,张开手指,在我身上丈量起来……到了“秋分无生田,处暑动刀镰”的时节,我的新棉袄已叠放在针线匾旁,被河水浸泡了一夏的我,已感觉到暖冬的滋味。

有一年,村庄有人从东北穿着“东北式”扎带的大棉鞋回乡,引得村里许多人的羡慕。原先村里人穿的棉鞋式样是河蚌式,母亲也跟在村民们后面看,叽叽喳喳中,她一言没发。做鞋要有鞋样。乡谚说:船小好掉头。因为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母亲根据我的脚的大小,在报纸上剪出大概的样子,再一点点修剪,直到满意为止。接下来的日子,母亲开始无师自通地为我制作这新式棉鞋……那年春节,我是村庄里第一个穿上“东北式”棉鞋的,欢喜得在村巷里到处拜年,显摆。而母亲则是嘱咐:当心弄湿了。那双棉鞋里里外外、一针一线都有着母亲那皴裂的双手留下的温度。

记得那时候,邻居经常到我家借鞋样,母亲总是热情地拿出“宝藏”——一本夹满了全家人鞋样的书,让邻居一一挑选,或是根据邻居的需要重新修剪好鞋样,送与来人,母亲此举常赢得邻居赞许的目光,这目光是对母亲最高的奖赏。

我从父亲手里接过这个针线匾,默默抚摸着边框,由于常年被汗渍浸透,边框颜色早已变成棕色,在我的抚摸下,感觉母亲就站在我的身旁,慈祥地注视着我!这次回家下车时,匆忙中被车门拽了下,上衣第五个纽扣有些松垮,我想如果母亲还在的话,她一定会说:把衣服脱下来,妈帮你把纽扣再加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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