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褚桃树

窗前的这棵褚桃树最早生长在我家的西邻。那时的西邻是个很少有人涉足的幽园，由于地势低洼，下雨时容易积水，所以墒情很好，所以满园榛莽丛生，草木葳蕤，大大小小的灌木乔木、高高低低的杂草恣意疯长，从没人去理会它们。这棵褚桃树就隐伏在这些杂草树木中年复一年的悄悄地生长，及至我家买了这个园子，注意到它时，它已经长成大树，蓊蓊郁郁地站在我们面前了。这棵褚桃树倘若不是生在这所幽园，倘若没有这些杂草树木的翳避，恐怕它早就被人扼杀在幼树期了。在我们这里，从没人栽种褚桃树，庭院里冒出褚桃树无一例外地会被斫除，之所以“见褚就除”并不是褚桃树是什么不祥之树，而是人们希望在有限的院子里栽种些能成材的或者能结果的树木。而褚桃树说是乔木，但长不到一人高就生出枝丫，接着，枝丫上又生枝丫，再也不往高处长；粗短扭曲的树干、枝杈，什么用途也没有，即便是做烧柴也只冒烟不冒火；果实虽甜，但甜中带苦，不宜多吃，吃多了就长口疮。所以，“见褚就除”就是代代相传、理所当然的事了。

在我拆除旧房建设新房时，这棵褚桃树差一点被我砍掉，原因是它正冲我设计的北屋的门口。门口有树不光出入不便，还是阴阳宅学说中的大忌，当然要斫去它。在一个临近下班时的黄昏，当工人手持利斧行将结果它的性命时，我受其他的因素的影响，倏地改变了设计方案，决定将房屋整体向西侧迁移两米。就这样，它逢凶化吉，侥幸逃离了我的门口，转而长在了我的窗前。

新房建成，周边环境改变，这棵褚桃树也越来越丰茂了。与别的褚桃树一样，在树干一人高的地方生出两股枝杈。两股枝杈似乎不大和睦，一个向南，一个向北，使劲往两边撇，南边的那股越过电线直插苍天，北边的这股伸向房顶，帐篷似的为我的新居遮蔽了夏日的酷阳；两股枝杈又像是在逞能斗富，你枝上生枝，我丫上生丫；你枝繁叶茂，我浓郁苍翠；你欣欣向荣，我一派生机；结果两股的枝枝杈杈、翠叶花穗长来长去会合到了一起，共同组成了一顶如茵如盖、秀美大方的树冠。这棵褚桃树的树冠好看，树叶也很绮美，看上去酷似扑克牌中的“梅花”。这样的叶形很招人喜爱，经常有人把它拿在手心啧啧称奇。褚桃开花结果的顺序也与众不同，别的草木先开花后结果，而褚桃树则恰好相反，先结果后开花——至少我是那么认为的。褚桃开花后即陨落地上，完成自己传宗接代的任务。在每年的暮春时节，褚桃树绿叶披身时，在它叶柄的根部就长出一个个青色小球。麦收过后，小球越长越大，大到杏子那么大时，球上开花，一个个青球眨眼间变成了一个个状若草莓的红球。远远望去，红红的褚桃花宛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镶嵌在墨绿的叶子间；又像一款款别致的绣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树下的人们看到青翠欲滴的红红的褚桃，禁不住想摘下一个吃。吃尽管吃，千万不可像吃草莓那样囫囵吞入口中用牙咬；如果那样，褚桃的桃核非硌掉你的牙齿。正确的吃法是用手指捏住它的桃柄，用门牙轻轻拔下褚桃上的花瓣——到现在我不清楚是吃褚桃还是在吃褚桃的花瓣，姑且说是吃花瓣吧。褚桃的花瓣细长，像是插在褚桃上的一颗颗红色的细细的棒棒；很密，一棒挨着一棒；很甜，甜得甚至有点苦，所以千万不可贪吃，吃多了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满嘴起泡，三天才能康复。人不可多吃，鸟却可以。每年从夏天到秋天，窗前的褚桃花总是开了谢，谢了开，不管什么时候总能看到点缀在青枝翠叶间的红红的小球儿，总能招来无数的鸟儿觅食，它们带走的是褚桃花，留下的是婉转动听的歌声。所以，夏天一到，我总是坐在屋里的椅子上透过窗户张望褚桃树，盼着鸟儿飞来与我同享满树的褚桃花，听它们歌唱夏的繁茂，秋的丰实。

褚桃树长在我的窗前我却一直不知道它的学名，也不清楚它有什么用处。在困扰了我多年后，我想起了互联网。我将长有褚桃的褚桃树拍成照片放到网上请求网友们帮助我解惑。此帖一发，网友们反馈的信息就潮水般地涌来。

网友们告诉我说褚桃树学名叫构树，与桑树为一个科属。有的网友详细介绍说，褚桃树的适应性特强，它具有耐干旱、耐贫瘠、抗盐碱的顽强品格，在别的植物不能生存的高盐地区、荒山、荒坡、荒滩，只要种下褚桃树的一粒种子，它就会落地生根，一代接一代的无休止地繁衍下去（怪不得乡人“见褚就除”，庭院里的褚桃树仍然斩不尽，砍不绝）。一位研究褚桃的专家给我发来信息说，褚桃树抗污染性强，擅长吸收有毒气体，是最好的绿化树种。有的网友叮嘱我说，你家的褚桃树是一棵宝树，一定要呵护它。他介绍说，褚桃和褚叶营养价值丰富，加工后也可做上等的畜禽饲料。北京一位中医发帖子说，褚桃树全身都入药。褚桃树的树籽也就是褚实，可以补肾，强筋骨，明目，还能利尿；褚桃树的叶子具有清热、凉血、利湿、杀虫的功能；褚桃树的树汁可外用治神经性皮炎及癣症，用的时候割伤树皮取鲜浆直接涂抹就可。我在一些资料上获悉，自近年来发现了褚桃树的秘密后，许多地方投入了大量资金，建设了很大规模的褚桃研究开发基地，广泛种植褚桃树；中国科学院还把它的种子送入神舟六号载人飞船遨游太空，希望发生新的奇迹。

网友们关于褚桃树的这些知识令我眼界大开，我真诚地希望家乡人在知道了褚桃树的这些知识后，不再“见褚就除”，而是开发利用它鼓起自己的钱袋子。

                        2008年5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