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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炳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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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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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门


暮春时节,我游历了丽江古城。这座享誉中外的历史文化名城最让我难忘的既不是那曲径通幽的三街六巷,也不是纳西老人丹楹刻角的老屋,更不是那穿城而过的淙淙溪水,而是一家一户的家门。这些一家挨一家的门楼个个古香古色,飞檐翘角,可以说家家朱甍碧瓦,画栋雕梁,户户虬栋虹梁,夭矫入汉,给人一种古朴典雅、满门飞翠的感觉。

走在这碎石铺成的千年街巷里,我不禁想起了自己老宅的家门。

老宅的家门说是“门”,其实只是一个“口”,也就是由一横两竖构成的平顶式门楼,与丽江人的门楼相比算得上蓬户柴门了,况且据我爷爷说,他的爷爷也记不清这座门楼是何时而建的,不过从其宽厚的土墙,翻修过多次的屋顶看,它的确算得上我们家的重点文物了。

我生在这个门楼里,长在这个门楼里,与这个门楼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十九岁那年,我考上了大学。家里人与我格外地高兴,因为我终于能够离开农村成为“城里人”了。然而当我办好了户口关系和粮食关系,身背铺盖卷儿,手提包袱走出家门时,我忽然停住了脚步,回首望望那座屋顶平平的破旧的门楼,心情却杌陧起来:今天我走出了自己出入过无数次的大门,自己何时才能再次跨入这个门坎?那时,走出家门,吃上“商品粮”是农民特别是农村青年人的最大期望,然而真的让我迈出这道门坎,远离这座门楼时却又恋恋不舍了。  

参加工作后,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以至与村里相识的人也越来越少。那年,身穿绿色军装的我手提肩扛着旅行包来到家门口,发现大门上锁,估计父母到地里劳作去了。当我在门前徘徊之际,在树荫下玩耍的几个小孩竟然问我是谁,从哪儿来。听到孩子们的问话,我的心里不禁颤栗起来,两眼盯着家门,一股重重的负疚感油然而升: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只顾在外奔波,顾及家门的时候的确太少了。

不惑之年后的我回家的次数不知不觉多了起来,每当我偕妻带女,驾驶着自己的小轿车开进村里,停在自己的家门口时,总要先鸣几下喇叭,此时白发苍苍的老母就会出门迎迓。这是我最欣赏的一幅图画:斜阳下,微风里,沧桑的门楼前停放着一辆深红色的轿车,老人、妇女、孩子正把车上的行里搬到家里,古朴破旧的门楼与鲜亮时尚的轿车相映衬,耄耋老者与晚辈儿孙共享相聚之乐。此时,我仰视自己家的门楼心中便会生出一丝自豪之感。

其实,不管你仕途亨通还是财源滚滚,不管你落魄失意还是穷困潦倒,家门,对你永远是敞开的:你得志时,它与你共享成功的喜悦;你失意时,它又为你疗疾抚伤。那年,我在苦闷与彷徨中,想到了我的故园,想起了老家的门楼。回到家的那一天,记得我倚门落泪,悔恨交加,埋怨自己不该离开家门。那时的门板成了保护我的最牢固的盾牌,破旧的门楼给了我最坚实的依托。那次回家后,我的心境竟出奇的好起来,并最终走出了心理上的低谷。

我在都市里搬过很多次家,出入过许多门,自己住过的“家属院”的大门、楼房的单元门是什么样,我大多已记不清了,而我故园的大门,大门上的每一块石头、每一块土坯、每一块木板、每一个铁钉,都永远地砌在我的心坎里,装在我的脑海中,钉在我不可磨灭的记忆里。

2005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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