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张炳吉的头像

张炳吉

网站用户

散文
202201/07
分享

官道古槐


    五一节放假,我回到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故乡。在与家人闲谈中,我念起了村南岗上那棵古槐。由于它长在一条古老的官道旁,我们这一带的人都称它为官槐树。母亲说,很可惜,山岗还在,官槐树没有了,它太老了,树心空了,前些年又有人往树洞里灌进柴油放了火,那闷火整整烧了七七四十九天扑也扑不灭……

    官槐树真的不复存在了?记忆中官槐树那苍劲的雄姿再也看不到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走出静静的村庄,去寻找我记忆中的官槐树,或许能在它生长过地方搜寻到它的一片树皮,或许能发现次生的小树,我幻想着踏上了山岗。

    家乡的山岗虽说是山岗,可是它的顶部却是一马平川,方圆十几里没有村庄。在这片贫瘠、干旱的黄土地上,种不出好的庄稼,就连一人高的树木也很难长成。唯一留在我记忆中的是横亘在这片阔野上的古道和古道旁傲然挺立的官槐树。在恶劣的生态环境中,为什么别的树木不能长大成材而独有这棵官槐树生机盎然?它是哪个朝代的谁人栽种的还是行人丢弃的树籽自己发的芽?它是怎样忍饥耐渴一年年由幼苗长成参天大树而独立于这茫然大地的?我九十岁的爷爷也曾问过他的爷爷,而我爷爷的爷爷也问过他的爷爷,结果谁也不得而知。

    在我少年和青年时代的记忆中,官槐树枝繁叶茂、华盖如云,树形大方秀美,远远望去,它如一尊鬼斧神工的硕大盆景置于开阔的原野之上。官槐树粗壮的枝干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斜穿碧空,近观或如虬龙腾飞,或如凤凰飞舞;树干古朴苍劲,需五六人张臂合抱方能围拢;裸露在土层外的条条树根如龙似虎盘踞在树干根部的四周。数十年前,官槐树树心开始朽烂,继而形成树洞,树洞后来越来越大,枝叶也不像过去那样繁茂,不久从树干根部流出黄中带红的液体,人们说,官槐树在流血,在哭泣,在呻吟,它可能活不长了。然而,几十年过去了,尽管它已经成了一棵空心的“筒树”,但在筒壁上却年复一年顽强地生出新的枝叶。

    官槐树是这片开阔地上唯一醒目的参照物,也是我们这一带人的救命树。炎炎夏日,在古道跋涉的行人饥渴难当时,看到官槐树如同看到生命的绿洲,他们就会三步并做两步飞奔到树荫下,痛快地凉爽个够;在地里耕作的老牛,只要听见主人“干完这点活就到官槐树下歇一会儿”的诺言,就会“不用扬鞭自奋蹄”;在广袤的原野上迷失方向的人看到官槐树立刻会柳暗花明,豁然开朗;远方归来的游子只要看到官槐树,就如同走到了自家门口……古往今来,官槐树迎来了一批批客人,又送走了一批批客人,它为人们遮阳蔽雨,指引前程,然而它却不需人们为它浇一滴水、补一次洞,全凭自己把古老的树根扎入深深的泥土来获取自身的能量。

    前些年,大规模的农田水利建设改变了原有的地貌,使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那条依稀可辨的古道。在我的记忆里,这条古道宽敞平坦,两驾马车可以并驾齐驱,而今人们以古道为线在上面修建了水渠,古道已变成一条渠边的羊肠小道了。我顺小道东行了半里多路看不到官槐树生长过的痕迹,又行了半里多仍然找不到它的踪迹。我努力搜寻记忆中官槐树生长的方位,结果仍是枉然。在我失望之际,同村一位顺道而上的乡亲告诉了我官槐树的准确遗址。我如饥似渴地跑过去,逡视那块“圣地”,结果一无所获,连一小段腐朽的树枝也没有,更没有出土的小槐树,唯见这块地势有些低洼的土地上芳草萋萋,小虫低鸣。我的心冷了,想:假如像保护城市公园里的树木那样来保护官槐树;假如没有人往树洞里灌油点火,古老的官槐树今天依然会生机勃勃,继续为人们做出不需要回报的奉献!

  令人欣慰的是,近年来人们在这片荒野上打成了深水井,过去荒歉的土地如今麦浪滚滚,人们栽种的大片大片的果树和一棵棵路边树正在茁壮成长,正所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一棵老树倒下了,千万棵新树长起来。

                         1997年6月2日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