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护夏”
文/杨晓因
我们上学那会,村里的学校没有暑假,只有麦假秋假和寒假。
那年夏天,也就是麦子即将成熟的前几天,临下课时,班主任老师突然点了我和几个同学的名字说:“你们几个今年护夏。”
“护夏”就是村里人说的“看偷”,就是在进村的各个路口,检查过往行人,不能让他们把生产队的麦子拿回家,哪怕是在路上捡的也要送到碾麦场里,做到颗粒归仓。还不能让任何人在路上吸烟。因为路边都是集体的麦田。那个时候防火抓的特别紧。碾麦场里都放有多条装满水的水缸,水桶等防火设施。不像现在收割机在地里收割,自己坐在地头抽烟,烟头随便扔。“护夏”虽然不像电影里儿童团查路条那样严肃,但也十分威严,好多学生都眼巴巴地盼着这个“好事”能落在自己身上,当然这也是我梦寐以求的心愿。
过完六一儿童节,学校就放假了。我们这里沟壑边的旱地小麦也开始收割。那时没有收割机,小麦收割全是以镰刀为武器,男女劳力四人一组,中间一人起行,割五条腿的小麦,两边的每人也割五条腿紧随其后,剩下那个人最累,不仅要把割倒的小麦整理好,还要用麦秆编腰子,一个一个捆好,我们说是捆“子弹”,累得是腰酸腿软。两三个小时后,麦浪翻滚的田野裸露出黑黝黝的肌肤。紧接着生产队的大马车、大牛车就开始拉麦。然后,学生们在老师的带领下,每人分几个麦壁,开始“拾麦”,捡掉在地上的麦穗。那才是人欢马叫忙夏收,龙口夺食粮归仓。
“护夏”人员分为三组。我和贺颜斌是一组,负责一个路口。那时的人们思想觉悟是挺高的,下工回来,遇到路上有拉麦车掉下的麦秆麦穗都要捡起来,细心的人还会把拾下的麦穗,摆弄得整整齐齐,麦穗朝一边绑起来,就像一朵大大的“葵花”。回到村口,他们要么把捡的麦子自觉送到碾麦场里,要么放在我们的“护夏”点。
我对颜斌说,咱俩试着躲起来,看有没有人把拾下的麦子拿回家。结果我俩输得是心服口服。几个人拿着捡来的麦子,走到村口发现我们不在,一个说这两个娃不容易,咱们把麦子送到场里去吧。一个说,我家院里杏树上的杏儿熟了,下午给他们带一些解解馋。
一天傍晚,老天爷下了一场及时雨,为抢种提供了有利条件。次日一早,社员们就拿着工具,两人一组到麦茬地里复播玉米。待玉米长出一尺高时,再用耕牛拉犁疏松土壤。我赶到村口“护夏”点时,看见这块地里社员们正忙着复播,不远处的那块地里有几个人在拾麦。
我急忙跑过去,才发现拾麦的是几个下乡的工作队员。他们说,那块地马上就复播完,这块地里的麦子还没拾。学生们都去前方的地里拾麦去了。听着他们的话,看着他们的行动,我也毫不犹豫地加入到拾麦的队伍里。我打心眼里佩服那时的工作队员,他们来到村里,和社员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从不搞特殊,就是吃顿饭,还要付几毛钱的饭钱。
两三年后,“护夏”“护秋”作为一个时代的产物退出了历史舞台,农村的“麦假”和“秋假”也逐步被“暑假”所代替。
那年“护夏”的那些事,虽然都是些平平常常的琐事,但可以窥见粮食在人们心目中的重要性,精打细收,颗粒归仓。浪费粮食可耻。再看看今人,“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早已被淡化,甭说颗粒归仓,就是收割时面对地里落下的不少麦穗也无动于衷。据说,每年麦收季节,每个村都有几个老头老太天天在地里拾麦穗,半个月拾下的麦穗也能打千余斤粮食。
成由勤俭败由奢,每每想起,我就禁不住想告诉人们,珍惜粮食吧!不能做到颗粒归仓,也应当“各人自扫门前雪”,把自家地里丢弃的粮食拾干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