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霞
网站用户
一口“神”锅
陈丽霞
这口“神”锅诞生在七十年代。那时候，我们村方圆十里不敢说家喻户晓，但也是人人皆知。
七十年代中期，那时候还是生产队，一个人一天大约能挣十分工，一年下来也就是两千多公分，父亲和母亲两个人一年辛辛苦苦也就能领到三十元左右，生产队一年每人大约能分二百多斤粮食，生活上家家户户能解决温饱都是条件好的，然而，有一口锅，锅里煮的饭不但吃不完，且还喂猪，这自然是从奶奶嘴里说出来的。外婆得知此事后，特意从十几里地赶来 ，想看个究竟,因为外婆了解我的家庭状况，奶奶年轻时候由于家里闹饥荒，四处逃难，后来遇上爷爷，爷爷心底善良，收留了她，她们没有孩子，领养了父亲和姑妈，奶奶的家法严厉，父亲也时常在奶奶的棍棒下无奈的妥协，也因此，外婆隔三差五的给母亲送些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充饥。
在我记忆里，爷爷是方圆百里知名的儿科医生，他拥有精湛的医术，也医治好无数的孩子，母亲也是其中之一，也因此嫁给了父亲。那时候爷爷每个月还有十八元的工资，在街坊邻居眼里，还真是人人羡慕的生活。说起“神”锅，奶奶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一次，一个远方亲戚找爷爷看病，正好赶上吃饭时间，就脱口问道：“听说你们家有一口神锅，无论多少人吃饭，都能吃饱”，爷爷抿嘴笑了笑没说话，站在一旁的奶奶说“是啊！是啊！”顺着奶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三条腿用砖头垒起来的鸡窝锅头，砖头外面用白土刷的很干净的那种白，锅的外表黑黝黝的，像涂上了一层厚厚的油漆，很显然用的时间不短了，锅沿的两边，分别有一个耳朵，不大不小很是合适，像似窃听着关于自己的神话传奇,头上还顶着一个木头锅盖，戴上这个帽子，似乎被压的喘不过起来。
正说话期间，母亲，父亲和姑妈他们从地里干活下工了，汗水流过脸颊滴落在地上，背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沾在了身上。他们回来各自洗完手，干自己的活。母亲跳过门槛，就奔向案板，案板上放着一个不大的和面盆，盆里面不到两碗面，母亲知道那是自己的活，熟练的和面 ，很快 ，面条做好了，父亲也砍好了柴，姑妈嚷着“嫂子，锅里水开了，赶快下面条”，母亲下好面条，父亲和姑妈他们都端端的坐在饭桌那里等着，母亲听到姑妈“吧唧”嘴，知道她饿了，自己肚子也咕咕叫了,盛饭的是奶奶，她手上端起一摞碗，然后一个个排在饭桌上，那碗是米色的，中间还印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字，碗是八字型的碗，碗口大，碗底窄，奶奶盛一碗饭那个亲戚都要瞄一眼，每个碗里除了几根野菜也没几根面条 ，这碗饭如果似面镜子，都能影出自己的模样，那个碗里估计能盛下一勺饭，这野菜带汤还没几根面条，他们能吃几碗呢？心想，干活回来的他们一定饿了，估计三碗才能吃饱。父亲吃了一碗，似乎没吃饱，还想去锅里再舀一碗，但他没有去，因为他知道，每个人只能吃一碗，如果再舀一碗，其他人就没饭吃了，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母亲和姑妈也各自吃一碗，收拾完后，准备下午干活。这个亲戚，看的吃这顿饭好不心酸！
我还清晰的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中午，天上的太阳像喝了高度的烈酒，刺辣辣的照射着大地，姑妈从地里下工回来 ，还没来得及放下肩上的锄头，也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奶奶就一声接一声的催叫：“死妮子，快点过去拽住棉布的那头”， 姑妈小跑过去，和奶奶一起在院子里一拽一晃的拽着棉布，突然，姑妈说：“天黑了！天黑了”！“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正在做饭的母亲和父亲叫来了上产队的手扶拖拉机，给姑妈送进了离家足有七里地的乡镇医院，母亲一路不住的叫着姑妈的名字，姑妈一声都不吭，进了医院，经过医生一系列的检查化验，最后诊断是严重贫血，必须在医院治疗，父亲和母亲也受到医生严厉的批评，说这病是饿下的，怎么不好好照看家人？怎么不让病人好好吃饭?父亲和母亲只是不住的掉眼泪，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在奶奶心里，只要少一个人吃饭，就能省一碗饭的粮食，姑妈每每说起这件事，眼里总是含着泪花。
终于这天不用干活，奶奶说蒸馒头，(以前蒸馒头笼节上都是山上摘的斛叶)，让姑妈和母亲把斛叶洗干净，母亲十八岁就嫁给了父亲，揉馒头还不熟练，心里就战战兢兢，知道这是自己的弱项，便飞快的第一个去洗斛叶，然而，没等她们洗完，可怜的母亲几乎不知道什么情况，更不会想到突如其来的厄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奶奶就像发怒的狮子阴沉着脸，恼羞成怒的撕下母亲脖子上还是出嫁时候的嫁妆围巾，咬牙切齿的骂着，愤怒的去擦笼节上的斛叶，母亲顿时对世界几乎都充满了厌恶，说不出是气愤？无助？可怜？总之，是非常的伤心，感觉已经崩溃到极点，一溜烟，哭着奔向自己的房间，自然也就不吃饭了，这个饭点，也就过去了，这队饭父亲好像也没吃，奶奶就出去说，我家有口神锅，饭吃不完，还喂猪。
“神锅”神吗？它蹉跎了一辈人的岁月，感伤了父辈们不堪回首的过往！
作者简介：陈丽霞，山西平陆人，市作协会员，作品多发表在纸刊《百合花》，及公众平台《黄河诗恋》、《河之东》、《作家地带》、《中国诗歌网》等。
作者感言：以诚为笺，以情为墨，谱写人间真、善、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