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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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夜半醒来，忽想，我可以为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各写一诗。其时，我已想好了《Q》这首诗。
为英文字母写诗，非我首创。法国早期象征主义三诗人之一、号称“通灵者”的兰波写过那首有名的诗《元音》：
A黑、E白、I红、U绿、O蓝：元音们，
有一天我要泄露你们隐秘的起源：
A，苍蝇身上的毛茸茸的黑背心，
围着恶臭嗡嗡旋转，阴暗的海湾；
E，雾气和帐幕的纯真，冰川的傲峰，
白的帝王，繁星似的小白花在微颤；
I，殷红的吐出的血，美丽的朱唇边
在怒火中或忏悔的醉态中的笑容；
U，碧海的周期和神秘的振幅，
布满牲畜的牧场的和平，那炼金术
刻在勤奋的额上皱纹中的和平；
O，至上的号角，充满奇异刺耳的音波，
天体和天使们穿越其间的静默：
噢，奥美加，她明亮的紫色的眼睛！
许多人会迷惑于这首诗到底在写什么，或者象征什么、隐喻什么。其实没必要执著于这一点，这不过是一首典型的“无中生有”“无师自通”的诗，“一切有为法，皆梦幻泡影”。在这首诗中，兰波在创新，也在“任性”地毁坏。如此想，便大致可以看穿它。然而，仅作此解似乎又不够。我们会发现这首诗带有与催眠术类似的效应——承认感，在作者的暗示下，我们感觉诗中的“相关性”是真的。
我要写下的字母诗，也将是“无师自通”的，但我不想邯郸学步，我希望我写下的不是“梦幻泡影”，不是毁坏，而是建造。同时，也一样具有真实的“相关性”。
在2015年10月5日初稿完成后，我发现最早写成的《Q》那首诗与全诗不合。正在另行构思时发生了“巴黎恐怖袭击事件”，这一事件促使我对原诗《Q》进行了彻底修改。现在的《Q》这首诗更能体现我在创作这组诗时逐渐浮现的一个主题：对人类文明的历史与现实的忧虑。
A
（20150908）
没有人见过
雪山顶上的黑夜
雪山顶上的黑夜
有白色的雪飘落
没有人见过
天空像一只白色的小猫
试探着伸出白色的脚
踩上，雪山顶的黑夜
没有人见过
雪山顶上的黑夜，暴雪消歇
风轻轻卸下，一领洁白的哈达
摇篮里，婴儿安安稳稳睡着了
这些
都没有人见过
在黑夜到来前
登山者已经下撤
【字母A，首先是小写字母a出现在古埃及象形文字里，是一个牛头的符号。】
B
（20150910）
有些东西
很牢固
永远揭不掉了
譬如
刺在犯人
脸上的字
每次走到这里
我都忍不住
伸手去拉
却什么都捞不住
装在虚空中的
一扇门
无法打开
无法进入
【字母B的起源，在古埃及象形文字中，它是一座房子的符号。其小写与大写形式，让人联想到丹巴（四川甘孜州丹巴县）的碉楼和寨房。】
C
（20150910）
它怎么会同意这样站立
挂着
倚着
躺着
卧着
都更合适
可你们
偏偏
让它这样站立
一只从历史中伸出的手
将这只疼痛的虫子
狠狠捏住
【字母C的起源，上溯至闪族语言，它是一个投掷棒的符号。它让我联想到中国古代的玉玦，即环而有口之佩玉，常喻意决断或绝弃。《荀子·大略》:“绝人以玦，反绝以环。”杨倞（音境，意为强而有力）注:“古者，臣有罪，待放于境，三年不敢去；与之环则还，与之玦则绝。皆所以见意也。”我的一位朋友读过这首诗后说，字母C让他联想到内蒙古翁牛特旗出土的红山文化代表性文物玉龙。
《旧约全书》，制方舟解救世人的挪亚长子名闪，闪族即其后裔。今日敌对之两民族阿拉伯人、犹太人皆属闪族。腓尼基人自称闪米特人，即属闪族人。
古埃及人使用的武器中有一种投掷棒，其形状与字母C原初的符号很接近。】
D
（20150912）
我不会吃这个房子
我会住进去
要是你像我一样小
就可以跟我一起去
那是世间最美的房子
一年里只有夏日才能入住
正好躲过溽暑
要找到它可不容易
你要先到水上去找一种花
开在水上的花很多
只有它，像彩色的澡盆
中间坐着一个满脸雀斑的黄娃娃
找到它
就不难了
你要跟我一起钻进去
——只有我知道路
来，屏住呼吸
顺着那条绿管子
我们飞快地滑下去
外面刚刚还透着可爱的绿光
一下子就变得黑乎乎了
别怕，
我们已经进了房间
我知道你什么都看不见
但你是否感觉
这里 空气比任何地方都
湿润 清新 甘甜
还无比静谧
你问我们在哪里
告诉你吧，
我们正呆在水底
和外面隔着
黑色的淤泥
游鱼历历的水池
水池上厚厚的阳光
阳光下飞舞着蚊蚋 蜻蜓
池塘边，是穿着夏装漫步的人影
没有人知道
如此美妙的纳凉胜地
一年四季
只有夏日
你可以来此入住
【字母D起源于古埃及象形文字中“门”的符号。它让我联想到了莲藕的切片或者它的孔，它们就像建筑在水底的房间。莲之藕，为其水下之茎，空气自叶柄之气孔入，经藕孔入根。在此诗中，“我”就是一个空气分子。】
E
（20150914）
我长久地仰望天空
蔚蓝如洞开的秘密
白云朵朵
如可拾历的阶梯
我长久地仰望天空
树站在比我更高的位置
鸟飞在比我更高的位置
我的身高仅仅超过尘土
多么短暂
让我仰望天空
仰望天空如呼吸空气
接受光明如迸射光明
我知道我将这样死去
带着一颗仰望天空的头颅
走进蔚蓝早已建好的坟墓
诞生之地
即死亡之地
除此之外
我一无所知
【字母E起源于古埃及象形文字中一个双手举起的人的符号，表示高兴、快乐。它在物理学中代表能量，在数学中代表未知数，在统计学中代表期望值。】
F
（20150914）
尘归尘，土归土
一只手抹去的
另一只手留下
这只
皱缩 皴裂 乌黑 遍布瘢疣 指甲缝里满是污垢的手
没有感觉
把一件事做得如此之久
不会反思谁加给了无尽的劳役
顽固地把钉子楔下
听不见任何人
哀诉 呻吟 咒詈 乞求
只有锤子敲击钉子的声音
在虚空中回荡
盖过一切
嘶喊 咆哮 嘲弄 绝望
像无情的水在漫长的时间里向着同一块岩石滴下
——为什么离弃我
——为什么离弃我
没有人听到回答
那个背着十字架的人
还在向着骷髅之地攀爬
【字母F源于腓尼基字母，代表木栓或木钉。欧洲中世纪重罪犯（Felon）常在左颊打上F的印记，如中国古代之黥刑。骷髅地，即耶稣受难之地】
G
（20150915）
变成化石的
沉默与忍耐
使时间变慢
每一次牺牲
颤抖着倒下
蜷缩成一团
深埋进黑暗
都是发生在
一个正午的
同一件事情
尽管
执鞭者不会
赞同
他们只相信
鞭子
代表着永恒
从未听见过
沉默
忍耐
中
亘古的变换
如
潮落 潮涌
【古腓尼基与希伯来语中，字母G都是骆驼头颈部的象形符号。】
H
（20150915）
如果 我能 飞起来
你们 就 无法 阻拦
我会 想尽 一切 方法
飞起来
使你们 无法 阻拦
我已做出起飞的姿势
——在大地无数手臂构成的森林里
如果 我 能 飞起来
你们 就 无法阻拦
我 将 拥有 一片
我在 的 蓝天
一片 没有 遮阻的 蓝天
我已做出起飞的姿势
——在大地无数葛藤编织的棘网里
双脚 似已 离 开 地面
天空 就在 头顶
我 深深地 呼 吸
绷紧 身体的 每一块 肌肉
努力 踮起 脚尖
我已做出起飞的姿势
——在地心和每一粒尘土的挽留中
身体 正变得
越来 越轻
向着 我们
在梦中 无数次 到达的 地方
依着一片柔软的云
——飞升
【字母H在腓尼基字母中，是一个栅栏的符号。】
I
（20150916）
嘘
当雨落下来时
请保持沉默
这时发出声音是不合适的
听
雨落下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落在地上
才发出众声的喧响
静
如果你只听到众声的喧响
就听不到
雨落下来发出寂静的声音
雨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落下来
静悄悄地走过漫长 黑暗 寒冷的路
直到落在地上
才
发出众声的喧响
【字母I的起源，在古埃及的象形文字和腓尼基字母中，都是一个手的形象。】
J
（20150916）
一定是
那个多雨的城市的人
根据雨伞创造了这个字母
一把雨伞
是对他们阴郁的祖先
笨拙的模仿
一个秋天
他们穿上漂亮的猎服
骑上马 带上猎犬出发了
一只狐狸
对了 他们没有忘记
带上他们的标志
一群狐狸
在田野里奔跑
目光惊恐 喘息滞重
一只小羊角号
在旷野里吹响
乐声传播恐惧
他们还能制造些什么
当毁坏已经太多
而创造
既慢 又少
当世界在无用中死去
当暮光在血红中消失
当钟声停止敲响
当人变得又聋又哑
佝偻 目眇 跛足 斑秃
这样一个前景
让我深深忧虑
【字母J是一个后起的字母,约在后莎士比亚时代的公元1630年产生，它由字母I下部弯曲而来。Fox Umbrella是英国最著名的雨伞制造商，其产品作为英国绅士的标志之一，广为皇室、显贵、名流所钟爱。
本诗创作时，欧洲正遭遇前所未有的难民危机。叙利亚三岁儿童艾兰·科迪（Aylan Kurdi）陈尸海滩的报道震惊世界。刚刚在年初因遭到恐怖袭击而得到世人同情和支持的《查理周刊》，按照其一贯坚持的“讽刺性”原则，发表《小艾兰之死》漫画。凡有良心者，心灵都在颤抖，不仅仅为悲剧的发生，也为人类文明暴露出的冷漠、僵死、傲慢、自以为是、自私的强辩……这无力的丑陋的一面。】
K
（20150917）
他们有权
随心所欲
当人类
被捆住手脚
他们
有权
随心所欲
他们获得了
随心所欲
的权力
生而为人
才有
此种权力
人
比其他一切物种
智慧
高贵
无望的人群在大地上汹涌
立在水上的权杖
死死地
握紧
纤细的权力
【字母K来自于闪族语，是一个张开的手的符号。古罗马时期,犯诽谤罪者的前额被打上K之印记，K代表kalumnia，即相当于英语calumny(诽谤)。】
L
（20150918）
所有生者
都在等待收割
生者不会等待收割
只是无法逃拒收割
在夏日焦灼的阳光下
在夏日燥郁的热风中
收割者没有到来
而我可以放声歌唱
我歌唱天上飘过的每一朵云
模仿云中小鸟的鸣叫
我歌唱趴在茎杆上的蛐蛐
学习它们稚嫩的金属音
我歌唱败叶覆盖的泥土
竭力想听懂
泥土下
蚯蚓的沉默
在深深的地下
和遥远的天空
那些我不知道会否存在的事物
我也为你们歌唱
当收割者到来
请你们
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
存在的和不存在的
听过我的歌声和没有听过的
都为我歌唱
——只有那些拿着炸弹和枪的人
我不知道
是否该为他们歌唱
【字母L在腓尼基和希伯来字母表中，是刺棒或鞭子的象形符号。刺棒即带有刺的棒，为赶牛所用。】
M
（20150918）
从土里种出的
要从水上运走
从土里种出的
比在土里刨种的
走得更远
既不会说
也不会写
船底的每一次浪涌
船舷外每一股风嘶
身边躺着
粮食 布匹 茶叶 香料 瓷器
爬着
跳蚤 老鼠
而奴隶
比其他一切更容易死去
紫色之国的商人
用他们发明的二十二个符号
做记录
穿白袍戴头巾的商人
用他们学来的一些精巧数字
做算术
这些长脚的符号和数字
走得如此远
让人类文明因此进步
在下层黑暗的船舱里
奴隶在死去
倒垃圾一样倾入大海里
每天都有船驶过大海
每一页纸上都记满了账目
关于丝绸 烟草 鸦片 黄金
还有死与活
带来的亏本与赢利
大海的每一朵浪花上
人类
都记满了账目
【字母M也可追溯到古腓尼基语。腓尼基人以海上贸易著称，M在腓尼基字母表里是表示海浪形状的象形符号。希伯来语中它是“水”的意思。在中世纪，犯罪者（manslaugter）左姆指上往往被烙以M的印记。
据记载，许久以前，地中海沿岸民族和国家，如埃及、巴比伦、赫梯、希腊的贵族与僧侣都喜欢穿紫色的衣服，但其所用紫色颜料极易褪色。古腓尼基人独善制一种紫色染料，以其染衣，紫色亮丽，纵使衣服破败，其色犹不褪。传说腓尼基人使用的这种颜料是因其国中一人于海边寻狗，见狗咬一贝壳，内中喷出紫色汁液，其液不易褪色，因而发现的。故其国被称为紫色之国。
在古希腊及古罗马人的著作中，古腓尼基人的形象是阴险狡诈、唯利是图、无恶不作、全无道德感和羞耻心的。有一个讽刺性的传说，说他们用一船油从西班牙人手中换得不计其数的银钱，以至于差点把自己的船压沉。他们精于算计、依傍暴君、压榨人民、贩卖奴隶，甚至掠自由人为奴，靠着精明和种种不法手段积累起巨大的财富。古代作家记，腓尼基人最大的城市推罗的街上“堆银如土，堆金如沙”。】
N
（20150925）
我发现了一个道理
生物链
越向顶端
越自私
占取的越多
献出的越少
食物链的最顶端
坐着
合理的强盗
我发现了一个道理
金字塔的每块砖
都托着另一块砖
并被另一块砖压着
只有站在塔顶的那块砖
占有最高的荣耀
除了压迫
毫无用处
我希望，有一天
金字塔倒掉
每块砖
都从内向外
获得解放
像撒满长空的星星
熠耀
【字母N在埃及象形字里呈波浪形,在腓尼基语中叫做nun，意为“鱼”。 闪族语中可能是表示“蛇”的图形。n在代数中表示很多，趋向于无穷，如从1开始到2,到3，……到n。】
O
（20150928）
人眼的构造
人类已经清楚
人脑如何运作
人类依然迷惑
我看着一张人眼的构造图
惊异于它就像宇宙大爆炸的逆向过程
从外圈向内圈
从台前向幕后
充满光晕的舞台在时空的年轮中收缩
直到
坠入黑暗的空洞
你看到了演出
但不知道舞台如何搭起 演员来自何处
同一个秘密隐藏在我们背后
从久远的时代起智者的讲述
总在真相的边缘意味深长地停住
草原深处的一堆篝火
建在伟大都市的宏伟教堂
并无不同
我们身居一个最深广的信仰之中
想要向上攀援
却在向下坠落
当宇宙以我们无法企及的速度扩展
我们竟无力自拔于自己编织的罗网
——或许，世界
本来就是一个罗网
而，终点
我们永远无法踏入
那里被绝对的黑暗包围
那里是自我怀疑的陷阱
那里碎裂的再无法结合
那里是锁链的尽头
你被拴住无法逃脱
那里
梦想稀释无踪
无法冥思过往的善
无法忏悔造作的恶
一切都放弃了抗拒
将自己弯折
作为最后的屈服
天空弯折向黑洞
壮观的星云
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收走
随着时间的每一声嘀哒
世界
向着深渊
断裂
【O的象形字符在人类的古代语言中很常见,多数都代表人的眼睛。在腓尼基语中，0叫cayin,即“眼睛”。】
P
（20150925）
我从未去过任何地方
似乎我，就是世界的中心
那些遥远的地方
不过是我，思绪的延伸
一次，我只能发出一个声音
一个声音，像鱼吐出的泡泡
被无边无际的水
并吞
鱼
无法游离自己的身体
声音，穿过大海
只有我自己听得真真
【字母P，古代腓尼基人和希伯来人称之为pe,意为“嘴”】
Q
（20151118）
影子跟随着脚
黑夜跟随着白天
人类跟随着猴子
人类跟随着猴子
历经漫长的进化
一个猴子学会用炸弹解决认识矛盾
一个猴子学会用子弹解决信仰分歧
一根绳子将自己死死捆住
一粒牙齿将舌头狠狠咬穿
一只手从黑夜里伸出
捏碎白天的喉软骨
苏格拉底坐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面对一杯毒堇汁
陷入沉思
【Q由腓尼基语和希伯来语的第19个象形字母演变而来，其形状有点像垂着尾巴的猴子。喉软骨构成喉的支架。】
R
（20150929）
我们需要举行一个仪式
呼唤人们前来
所有人都靠得紧紧
温暖与感动的血肉
流动起来
像青铜在一个模子里聚集
脱去皮壳
获得重新命名
瞻仰者
将你视为一个集合
所有人在你面前
就像围着一个圆圈生长的
连体婴儿
扑腾着各自的身子
脑袋粘连在一起
我们向着同一个圆心
互相撕裂
我们需要举行一个仪式
把所有人召集起来
否则
它只是一堆
一拆即碎的骨殖
【R由腓尼基语和希伯来语的第20个象形字母演变而来，腓尼基人称之为resh,意为“头”。我在写这首诗时，想到了罗丹的雕塑《思想者》。】
S
(20150929)
清晨我怀着善出门
傍晚我怀着善归来
我想静悄悄地生活
避免惊动这个世界
清晨我蒙着眼睛出门
傍晚我闭着眼睛归来
白天我咀嚼自己的骨头
夜晚我吞咽自己的良心
鸟住在它寒冷的巢里
我住在自己的身体里
白天你见到我的影子
夜晚我从阵痛中苏醒
我的视线穿过人类
人类的视线越过我
他们不关心 我 曾有怎样的梦想
我不知道下一步 他们 如何思想
【在腓尼基语和希伯来语中，S叫shin/sin，意为“牙齿”。】
T
（20150930）
我们使用如此多字符
书写又厚又重的书籍
为了记录证据
为了厘清真理
为了一层层掩盖谵妄
为了从泥土中掘出孔呼吸
我们的最高理想是将世界简化为一个幸福、纯洁的
公式
为了阐明它
我们使用了如此多字符
书写着又厚又重的书籍
【今日的字母T由腓尼基语的象形字母变化而来。早先的字形似如今的字母X,叫做taw,意为“记号”（mark）。】
U
（20151003）
至少有一个晚上
当我想写诗时
我怀念母亲的臂弯
那是我早已驶离
甚至并无印象的海港
至少这个晚上
当我想写诗时
我想起井底之蛙
呆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有一小片天空供它仰望
至少这个晚上
当我写下这首诗时
我想到那个跌下陷阱被人嘲笑的哲学家
再没有其他地方
比一个坑更适合休息 思考 而无需奔忙
至少这个晚上
当我写到这儿
我想到太阳 银河 宇宙
曲起温暖的手臂
弯成供我们停靠的海港
【字母U系由字母V派生而来。在19世纪以前的数百年间，这两个字母就如I和J，一直可以换用而不加区分。】
V
（20151003）
当人们欢呼成功时
我沉默
当人们庆祝胜利时
我沉默
当人们在美与善的名义下谴责时
我沉默
当人们以伟大与崇高之名污损时
我沉默
为了金钱与权位
人们互相轻蔑时
我依然
沉默
我被裹挟在人流中前进
清醒地意识到
如果那个智善的目的不能实现
作为一个整体
我们全都是
失败者
【V是英语字母表中两个最年轻的字母之一（另一个为J），与J一样，它也是于后莎士比亚时代，约1630年出现。但V同时又是U、W、Y三个字母的祖先，甚至连F也可以说是从V派生出来的。V现在经常被作为胜利的手势使用。】
W
（20151005）
没有一支歌
能完整表达自己的意思
当你们
教他人歌唱时
是否意识到
没有一支歌
能完整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想听到的
全都在歌声之外
那些停在歌声之内的人
是月亮牵引着潮汐
【W由V派生而来, W系双V连写而成，本应读作double V，之所以读作double U，是因为在19世纪以前的几个世纪U和V一直不分，可以互换。】
X
（20151005）
月亮上没有水
两条鱼
如何亲吻
太阳风中没有花香
蜜蜂
如何移民
宇宙射线拨不动琴弦
人走得越远
越孤单
我知道你们
已准备放弃
如此多的债
无力偿还
你们
即将进行
最后的清盘
【英语字母X借自希腊字母表的第22个字母X(chi)，而后者则源自腓尼基语中一个代表“鱼”,读如samekh的象形字母。 X在代数学和数学中通常被用以表示未知数。关于字母X的由来,还有这样一种说法：X原为表示接吻之象形符号，看起来确有点像两张嘴在亲吻，这种解释可能出自民俗语源。X是英语中以之作为开头字母的单词最少的。目前，一些前沿科学家已经在思考如何放弃地球。】
Y
（20151005）
一片叶子
一边从树上坠落
一边说：
“没有人认识我
有何关系
虽然时光短暂
我已认识一切。”
我以优雅的姿势
开始
又以优雅的姿势
结束
落到地上的一瞬
我想对泥土说，
感激
【Y从V派生而来。】
Z
（20151005）
只有乞丐才向外乞求
他们伸出手时
无法预知能得到什么
即使什么都有了
你仍然感觉
缺少一点什么
人类塑一个神灵
也无法使它完美
何况
我们自身
【Z源自希腊语的第6个字母Z（zeta），而希腊语的Z又是借自腓尼基语，其基本意思表示宇宙之主——宙斯。】
后记
英文的26个字母，它们的渊源要追溯到拉丁字母，而拉丁字母起源于希腊字母，希腊字母则是由腓尼基字母演变而来。
腓尼基是地中海东岸的文明古国,其地理位置大约相当于今天黎巴嫩和叙利亚的沿海一带。腓尼基的历史大致可以分为两个时期：第一阶段称埃及时代，约公元前2800年—公元前1200年，这段时期受埃及控制；第二阶段是腓尼基的兴盛时期，公元前1200年—公元前800年，称霸地中海，其活动范围达今塞浦路斯、西西里岛、撒丁岛、法国、西班牙和北部非洲,并建立了许多殖民地。公元前8世纪以后，亚述、新巴比伦等国相继侵入腓尼基。公元前6世纪，腓尼基被波斯帝国兼并。
大约公元前13世纪,腓尼基人创造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批字母文字,共22个字母。据说，它是借自古埃及的象形文字，简化了苏美尔人的楔形文字而来。这是腓尼基人对人类文化的伟大贡献。腓尼基字母是世界字母文字的开端，在西方，它派生出古希腊字母，后者又发展为拉丁字母和斯拉夫字母。而希腊字母和拉丁字母是所有西方国家字母的基础。在东方，它派生出阿拉美亚字母，由此又演化出印度、阿拉伯、希伯莱、波斯等民族的字母。中国的维吾尔文、蒙古文、满文字母也是由此演化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