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在被风吹起的刹那,散落了记忆的秋雨,迷离了来时的路,我裹了裹上衣,让自己有些温度,走出工地的大门,门口那个还带着安全帽的父亲,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一双灵动的眼睛,模样俊俏,怯怯的看着一起下班的工友,让人觉得一道优美的风景。
那父亲牵着那孩子的手,疾步向前走去,渐行渐远的背影,好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又好像就在我记忆里。
那年,父亲在山上砍了一些锄头木柄,想进城在集市上卖了,给我凑些学费,第一次带我进城里的集市,对于一直在小山村生活上学的我来说,比什么都高兴,一个晚上睡不着,父亲很早就起来赶路,我显得很高兴,早上都睡不醒的我,那天早上和父亲一道起来,妈妈唠叨着,说了很多我已经记不得的话。
一路上父亲不说话,我就一直跟着,走完很长的我熟悉的弯弯曲曲乡村小道,就上了那宽广的水路马路,天慢慢亮堂了起来,路上赶集的人三三两两的多了,各种各样的行人都有,没有出过远门的我好奇看着远处、近处,父亲不时和熟人打着招呼,我怯怯的,见了陌生人我一直就是那个模样,心里也很期待,漫过一路的村庄,楼房渐渐多了起来,高楼也三三两两的耸立着,道路平整干净,我莫名的兴奋。
一路上父亲话很少,我好奇不停的问东问西,记得父亲不耐烦的说了句,城里的房子和火柴盒一样,有啥稀奇的。
从现在的北三角岛到集市,路过北街的古巷,高高低低的石头路面,比乡下的路还难走,古香古色的院落一家紧挨着一家,巷子很长,有很多卖东西的店面,让我记忆深刻。走完长长的巷子,就看到一座石拱桥,至今还在,桥上两边,河道两边,人山人海,都是卖东西和买东西的客人,各种货物都有。
少年的我,懵懵懂懂,好奇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知所以然,父亲找了个空地,放下了那肩扛的一堆柄,蹲在柄边,抽了根蹩脚的香烟,两只手自然的放在对手的袖子里,吆喝着。我很累,父亲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块木头,走了太多的路,我就坐在父亲的找来的木头上。
我不太记得当时是为了什么事情,和城里人起了冲突,最后虽然木柄卖掉了,还有30里的路,只能在城里住一个晚上了。
那时候还没有宾馆的说法,父亲用卖柄的钱,买了当时我认为很贵重的礼物,说顺便拜访一下,拉拉关系,以后我读书有出息,还有个人带着。
记得爬了三层楼,父亲小心翼翼的敲敲叔叔家的门,开门是我很少见到的叔娘,叔娘有些惊讶,还是把我们让进了门。
在门口,叔娘拿出两双布拖鞋,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拖鞋,让我们换上,父亲尴尬的看看满脚的有些泥土的步鞋,愣了一下,我站在边上不知所措。其实在家里,我们平时回家从来不换鞋子,只有睡觉前才脱鞋洗脚,夏天几乎都是赤脚的,上山砍柴是穿草鞋的,父亲把礼物放在门边的柜子上,蹲下来,脱下鞋子,我看到父亲的布鞋,由于当天走了太多的路,不成样子了,一只脚牙还漏在外面,父亲脸上露出难为情的笑脸。
父亲把他那双和我的布鞋一起放在门外,然后傻傻的笑着,把我眼中贵重的礼物,放在堂屋里的椅子上,叔叔家的地上,干净发亮,一套靠椅显得格外大气和美观,抬头看见一台吊扇,是我第一次看见电风扇。父亲的礼物显得格外渺小。
父亲像针扎一般的,坐在那里,手脚仿佛无处可放,没有坐上几分钟,叔娘打开了窗户,说给家里通通风,也许是我和父亲走了太远的路,加上父亲又扛着木柄,出了太多的汗水,身上确实有汗味。叔娘给叔叔马上打了电话,叔叔匆忙的赶回了家,父亲见了叔叔,没有怎么聊天,打了个招呼,说家里有事,晚上一定要赶回去,到城里就是过来拜访一下叔叔,说还有几个熟人在路上等着一起回去。
我和父亲从叔叔家下来在路边吃了一点,记得也快晚上8点了,只能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上回家的路,一路上父亲一直沉默,我虽然幼小,还是知道父亲心里不痛快,难受,许多的日子里,父亲一直叮嘱我:“好好学习,长大后要有出息,争口气”
后来,叔叔去世时候,回家葬在乡里,父亲忙前忙后,丝毫没有在意这件事,而我也在父亲的影响下,释怀了心里存在的那段往事,世间万物存在即是合理,生活也只是过程,就如根植在我内心深自卑和敏感,终有一天随风而逝,
时光划过家乡的老树稍,跟随父亲走过那条小路,如今已经是4米宽的水泥路了,那整片的山地山田,父亲裤脚上的泥土还散发着厚重秋天的收获。
记忆中许多往事已经渐渐模糊,而心中对那年、那事,却倍感珍惜,时常怀念乡土人情,内心充满感动,感动父母一生的善良和酸甜苦辣。
我也终于到了内心兵荒马乱,嘴上只言片语的年纪,不再提流年沧桑,说说人情冷暖,酒杯换茶盏,温良伴三餐,忘掉自己的意难平,放下自己憨执念,愿生活尽是温暖善良、涵养和沉淀,愿余生不卑不亢,温润流年,愿心中有爱,可抵岁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