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内心都珍藏着一本金色的童年书,那一本厚厚的童年故事哟,如影相随,五彩斑斓;每当情思绽开时,拨开记忆闸门,任由思绪翻滚到时间长河里,用指尖轻醺一点口液,拈开一页页发黄的页面,细嚼慢品,那童年一桩桩甜蜜温馨画面,就会顺着储存的记忆一涌而出,一股股芬芳四溢的甘香袅袅弥漫在眼前.......
已过天命之年的我,仍到处漂泊,追寻那缥缈的梦想,疫情肆虐过后,又回到那工作过的地方——随州炎帝故里。这里是个好地方,神农农耕文化发源地就诞生在此,出土了惊世文物——曾侯乙编钟。几千年灿烂文化催生了一代代人生生不息,把城市打造成了中国声名远扬的“汽车改造之都”。寻着历史的脚步,踏着追梦的鼓点,追逐厥水河畔悠扬的钟声,停下脚步执着地挥洒在人生的又一驿站。
我的工作单位就坐落在厥水河畔不到一公里一个叫两水社区的地方。工作性质常跟文字打交道,每天一个人窝在工作间,沾在电脑上,倘佯在文字的怀抱中,敲击着决定命运走向的键盘,恣意在洁白的纸张上,码着那堆变幻莫测的字符。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岁月的年轮就这样毫不吝啬地牵着我,逼的我退不了、歇不下。事业在奔向远方的路上起起落落,饱经风霜的脸沉淀了斑驳的沧痕,内心期盼再现童年的欢乐,与日俱增。每当此时,我总是怀念儿时那天真烂漫的时光。我不时问自己:是谁偷走了我的快乐时光?暮然发现是工作和生活挤占了我的闲情逸致空间,为工作而不顾一切,为生计而奔波操劳,这“两座大山”压的我喘不过气,使我在不知不觉中丢了童真和快乐!我要在厥水河找回流逝的童年光阴。
厥水河发源于随北的桐柏山。曾在1988年、1998年,两度洪水漫堤,冲毁了庄稼,淹没了农田,夺走过人命,近些年这条河经过治理,浇筑了堤坡,紧固了添乱的水患,又上马了一批批水利治理民生工程,涨水期河水成了引水灌溉的致富水。厥水河在当地人心目中引以为豪,叫我这个异乡人听起来很是羡慕。听的次数多了,便动了见识见识的念想。
一天傍晚,顶着夕阳的余辉独自来到这风景优美的厥水河边,寻找写作灵感和我的童年。顺着幽静的小路,爬上高高垒起的大堤,居高临下,厥水河一览无余,放眼望去是那不太宽阔的河面,裸露的河床;青一块,黄一摊,蓝一片;就像成熟不匀的麦浪。那青的是绿茵茵的野草,那黄的是黄灿灿的沙滩,那碧蓝的是清澈的河水。河底少得可怜的溪水,静静的、细细地向下游流淌,一眼望不到头。河滩上不时冒出几头水牛悠闲地吃着草儿,不紧不慢地挪着脚步,身旁几只小鸟儿晃来晃去,恣意挑逗水牛,忽而飞到牛背上,忽而飞到牛眼前,似在展示它美丽的容颜和酮体,又似一水性扬花的女性,主动投怀送抱;但正派憨厚的老牛却不为所动,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甚是可爱。前方不远处,一群鸟儿叽叽喳喳,聚集一起,场面好像开会热闹极了,我悄悄靠近它们,举起相机,定格一张张“全体照”。看到这些小动物们相处的如此洒脱和谐,心里也慢慢喜欢上了这条河。说心里话,见到这种河,平生还是第一次,在我的概念里,准确说这还称不上标准意义上的河,枯水期呈现这种光景,称它为“河套”似乎更准确些。你称它为涓吧!轻看了它。你说它为涧吧!又地处低洼地带。你封它为溪吧!它又远比溪水块头大。你冠个河名吧,又没多少水......也许我这个土生土长汉江河边的人,见惯了汉江的滔滔壮观,对比意识太强了;但这条河对水资源不丰富的随州人来说,也算够富足了,名誉上也有水资源骄傲的资本了。忽然,一阵微风拂面,触景生情,恍惚间,觉得自己走进了外婆故乡的那条南河河畔,外公、外婆坐在河边看着我微笑,唤我的乳名回家吃饭,舅舅威严的拿着树条训斥我们玩水。
那是我记忆最深刻的一条河。一时间,记忆的思匣被眼前的一副副画面幡然打开,时光穿越到四十多年前那个盛夏,也是这样的一条规模不大水又不深的河,也有这样的一些场景。有天下午,天气异常闷热,水牛扎在河里喘着粗气,知了吊在树上玩命疯鸣。我们同龄老表仨,先是在水沟里玩捉泥鳅。捉了会儿,泥鳅没捉几条,浑身却沾满了泥浆,一个个糊的像泥人。我们私下忌惮:就这副脏兮兮模样回家,没准会挨一顿好揍。一向胆怯怕挨骂受罚的我提议去南河游泳,既背着长辈玩了水,又洗掉身上的泥巴,岂不一举两得?俩个比我小的老表,也都觉得这样玩嗨。刚走几步,大舅的儿子超就停下脚步:“你们去玩儿,我不想去。”“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表态说一起去的,怎么一下子就改主意了呢?真是扫兴!”我直言不讳说出了想法。二姨的儿子军,也不乐意了:“要去都去,一人不去,多没劲呢!”生性泼皮霸道的他,使出了霸王硬上弓的本领,连劝带拖,硬是拽着他走。
边走边想起了父亲当年讲有关南河的传说故事:抗战时期,国民党第五战区李宗仁部驻守武当山一个加强团的兵力,抵挡不住日寇一个师团的尖枪利炮穷追猛打,节节败退,撤到老河口汉江河边仰仗河水优势欲阻击敌人。日本鬼子追到南河边用生硬的中国话问洗衣服的农妇:“你的,这条河叫什么河?不说实话死啦死啦的!”农妇战战兢兢,吓的要命,用浓重方言答:“南河”。鬼子指挥官一听是“难活”(南河的谐音),犯了地名大忌的这个鬼子,加上观察河对岸密密麻麻的芦苇,风一吹沙沙作响,芦苇随风摇曳,误为藏有千军万马。立即命令:“后退十里,以免中了国军埋伏。”这条河成了抗战国军官兵的“救命河”,这个故事一直在民间流传至今。故事启发我对这条河内心珍藏着敬意。
南河源于神农架阳日湾的粉清河,北源于武当山的马拦河,流经保康县珠藏洞汇流南河,由东庄峪入谷城县境。河面宽约两百多米,河水清澈湍急,常年流淌不息。夏季枯水期,窄段,浅处没膝,深处没顶。河边两岸长满的宽宽的芦苇,宛如一条绿带,缠绕在这条蜿蜒的南河上,给那个动魄的“救命河”故事蒙上几分神秘色彩。正在沉溺故事情节不能自拔时,被老表的话打断:“老表,想啥呢?快脱衣服下河啊。”“噢!在想你姨父讲的南河救官兵的故事哩。”“不谈那久远的故事,只谈今天南河救老表的故事。”军老表诙谐的话把我们逗乐了。就在我们光着屁股在水里玩的正兴时,危险已向我袭来,一步失足跌入漩涡,没有一点游泳技术的我,在涡里一漩,被湍急的河水卷入数丈开外的浅滩处搁浅,我有幸得救。南河再次上演救命故事,被军老表一语中谶。事后,我抱怨军老表的乌鸦嘴害我虚惊一场。晚上我们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家吃饭,舅舅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又像是毫无察觉,板着脸追问这泥鳅是不是在河里抓的?我们赶紧否认,舅舅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表情有些复杂,我心想,瞎诈唬我们也有办法应对呢,想蒙骗我们小孩子,没门!才不会给你露破绽机会!本以为就这样过关了,岂知晚饭后没过多久,舅舅用手指划皮肤检验是否下水,结果都是皮肤上露出白痕。糟糕!露馅儿了。舅舅不容我们巧嘴舌辩,扬起树条怒喝:“跪下”!我们乖乖屈下身体。“完了完了,看来这场皮肉之苦免不了了。”就在舅舅高高举起挥打的一刹那,外婆眼疾手快,一步跨上前,夺下树条,并叫我们赶紧给舅舅承认错误,我们胆怯地求饶,保证下次不犯了。打那后舅舅的余威、外婆的怜爱一直伴随着我的成长。
暮色低垂,厥水河畔钟声依旧,童年的往事回味无穷。顺堤沿路返回时,竟然好半天找不着来时的路,我的心怦怦乱跳,大脑一片混沌。这归家的路花工夫就会找到,但我丢失的童年,却被颠簸的生活揉搓成皱褶滋生的残存碎片,只能在偶尔想起时拾缀放回原处安歇,把那童年的乡愁锁定在我的记忆深处,伴着我的生命抛向那浩瀚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