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遇险

涛涛汉江发源于陕西省西南部秦岭。进入鄂西后过十堰向南蜿蜒而下，充足的水源过湖北老河口时分成两条支流，我的家乡就坐落在支流下游河汊交汇处。每逢涨水的年份，洪水就会把低洼的河套淹没成一汪汪湖水。河套留下了我童年的记忆，演绎着叫我至今难以忘怀的故事。

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生在汉江边，长在汉江边的农村娃子。在我们这一带长大的娃子们，很少有不会游泳的，然而，我恁是学不会，想起学游泳的事儿就叫我郁闷，感到自己太愚钝、胆小、怕呛水。

每逢暑假，除了放牛、割草、捡柴，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童年的纯真和乐趣，也没有什么爱好，也不能有什么爱好，一大家子人连嘴都顾不上，父母能支持你的爱好？那是天方夜谭。可就是不花钱，小孩子们暑期天热，结伴去到河里洗个澡，大人们总想把这份童趣扼杀在摇篮里，三番五次强调下河溺水的危险，生怕我们背着大人去玩水；可是，童心往往叫人琢磨不透，越是大人禁止的事儿，越想尝试。

有一天，来乡下度假的表弟眉飞色舞地悄悄对我讲，约上弟弟们借出去割草名义下河学游泳，我一听立马跳了起来。“可是父母的警告却叫我望而生畏。”高兴之后，我还是犯了难。“我们偷偷去，悄悄回，你不说，我不讲，大家都瞒‘父母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鬼晓得呀！”表弟的攻心术真是厉害，几句花言巧语，就把我哄动了心。趁大人下地干活，就溜出去。我们喊上二弟，又捎上大堂弟和二堂弟，拿上镰刀偝上背篓，连蹦带跳地往河里赶。

七月份的天气，烈日当空，骄阳似火，没有一丝的风，太阳照在脸上，烤的火辣辣地疼，闷的人喘不过气来。路边堰塘里泡澡的耕牛喘着粗气，不时噗跳一下，眯着眼，甩一甩尾巴儿，又继续享受它的凉福；知了也热得在树上鼓起肚子，用劲地叫着。看着动物们都知道蹭凉，一心邪着去玩水的孩子，哪管父母的约束？

二三里的路程，时间不长就到了。放眼望去，这个凹型河套长约二千多米，宽不过一百二、三十米，套水的形成是前不久涨水灌进来的。听会游泳的伙伴们说，浅处约有腿深，深处没过大人头顶。站在湖边环顾四周，成林的杨柳树有的直立，有的斜躺，有的泡在水里，树叉上挂满了蔓草。林子里的芭茅（方言，一种高大直立草本禾木。）都歪着杆子睡在水中，套子里裸露在滩地上的树木和芭茅横七竖八，根部已被洪水掏空了的四仰八叉；这片树木和芭茅被洪水肆虐的痕迹清晰可见。来到水边，忽见两只青蛙受到惊吓嗖嗖两声，从草丛中窜出，在空中划了几道弧线，迅即跃入水中，水花一溅，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在一个树荫下，我们停下脚步，放下背篓，瞅瞅四周无人，我和表弟及二弟就迫不及待地脱光衣服，准备下水。“你们玩儿，我们在岸上等着。”原来大堂弟和二堂弟却另有打算，我清楚他弟俩不会同我们为伍。不参加就拉倒吧！可表弟一听就不淡定了，质问他们来是干啥的？我打圆场：“别难为他们，各取所好，自由活动吧”！他俩压根就不该来凑这门子热闹，天生身体纤弱，胆小如鼠，更主要的原因还是惧怕叔父的家法，哪里敢下河玩水呢？想着有些后悔。我们三个弓着腰，蹚水前行，二弟伸手撩起一把水，朝胸脯一拍，笑呵呵地说：“这水温微凉，正适合游泳”。“可问题是我们仨都是旱鸭子一个，怎么游？”意见不统一，表弟裁断：“那大家手挽手，到湖对面林子里先去找鸟蛋，然后玩水吧！”。我们点头说：“那好吧！”。又走了十多步，表弟忍不住在玩水带来的快感，兴奋地扯着嗓子乱喊乱叫。声音在空中回荡，受惊吓的知了一阵尖叫慌忙转移；连水中的青蛙也受不了这雷鸣般吼声，一个带头发声，群蛙附合追随，发出呱呱抗议声。表弟被小动物们的表演逗乐了，他满不在乎地取笑：“咋啦，这是要造反啦！”就在我们得意忘形地喊着、叫着、跳着时，危险已向我们慢慢逼近，只听扑通一声，老表仨瞬间掉进芭茅涡。落水后,痛苦绝望一起向我们袭来。绝境中，三人竟然同时想到必须活命，这或许是人性的默契。来不及多想，在挣扎中，你抱着我腰，我扯你胳膊，反正谁都想脱身。呛的叫人不由自主咕咚咕咚往肚里死灌，睁开眼全是一片淡绿色的水，那滋味比捏鼻子灌药还痛苦。就在我们即将踢跳无力时，我侥幸拽着了救命的芭茅根，一个拉着一个攀上坎。总算脱离危险！要不是这些茅根恐怕早就小命不保！我们唏嘘不已......

等我们踉跄地走上岸，他俩看愣了。表弟见他们这种表情，一头怒火，劈头盖脸责问：“我们差点淹死了，你们咋不呼救？”堂弟们迷惑地辩解：“还以为你们在水中闹着好玩儿呢！再说，这附近也没有人啊！”我的心骤然变凉，只抱怨他们脑子给驴踢了！可谁让我们自找添睹呢？

这次河套遇险后，我又瞒着家人，结伙下河玩儿了几次，经过摸索，游泳的各种姿势要领很快掌握，一段时间历练后成了一名游泳新秀。这次经历，虽然差点丢了我等性命，但却使我悟出：人的生存环境就如同游泳，不下水，一辈子都不会游泳；不扬帆，一辈子都不会撑船；惧怕风险和挫折，就永远无法成长。在游泳里游出精彩的自己，就会收获不一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