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餐饮李老板共事一年多了,对老板脾气性格,为人处事,说话风格,不说了如指掌,起码也能晓得七八层。让我大跌眼镜的是,有次聊工作,他居然说出了“餐饮人是那方舱中的方舱,医院里的医院”经典话。他见我听起来别有一番滋味,便越说越来劲。真不敢相信,这如同诗人打磨一般有棱有角的话,是从他噪音里传出飘进我的耳腔,把我的耳膜蹭的咕咕鸣。
在一个荒废酒店院子里,我同老板并排坐在一起,翘着二郎腿,品着香茗,有一沓,无一沓,商量利用闲置酒店改造“中央厨房”项目的事。老板眼珠滴溜溜转了几下说:“这个项目申请报告,要有气势,把餐饮人的家国情怀,酸甜苦辣,淋漓尽致慷慨融入笔端。”刚草草记下,他又特意嘱咐:“特别是要反映出,餐饮人在这次疫情中不怕困难、不畏生死的自我牺牲精神,以及刚才讲的那句要义消化吃透,同时,把餐饮人做幕后英雄的崇高品质植入到文中。”我边用心倾听,边埋头伏膝记录,不时根据老板意图,对理解不透的问题进行交流。我越听越纳闷:“老板今天安排工作,讲起话一套一套的,而且层次分明,个性突出,像个业界教授。”这与他平时说话判若两人,感觉老板层次又晋升了,好像经过专业知识恶补了一样,光滑圆润,听了如猫舔一样舒服。凭我了解,他虽然在业界沉淀三十多年,足迹踏遍大半个中国,餐饮朋友圈多如牛毛,但他讲话级别仍停留在“中级”阶段,还不能跟高级专家P K。“莫非背后有专家指点,说话水平一下子搭上高铁了?”想到此,侧身谦卑的向老板讨教:“‘餐饮人是方舱中的方舱,医院里的医院。'是你发明创造的?怎么理解这话里有话的含义”?老板抬眼看着院中超围高的南天竹,若有所思,顺着他凝视的方向,竹花芬芳四溢,他的灵感赫然激活,牵出餐饮人的昨天,餐饮人的今天,餐饮人的明天,如竹筒倒芝麻般,瞬时泄出。
这家餐饮公司起步于小麻花,经过“雪球效应”愈滚愈大,二十多年后,魔术般长到几千万资产。看到在自己手中精心盘大的企业,欣慰之余,常常用他那撬动生意乾坤的手,爱抚的摸去摸来,那专注的神情就如同对待自己的小孙子般,期盼它健康成长。就在这位老餐饮准备上马“中央厨房”填补地方空白拉动经济增长的梦要实现时,“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应验了。
去年底,突遇一场始料未及的疫情,把企业打懵了。旗下经营的五家实体配合政府抗疫纷纷关门歇业,数百万即将到手的财富,一夜蒸发。一时间,企业和员工日子陷入窘迫,日进万金的企业,一下子从天上跌入低谷。一天看不到企业就发慌的老板,手闲的直发痒,脚闲的在地上踩来踩去,天天窝在家里转圈圈,已经发白的头发变的更密了,两鬓染成了白色的飘带,额头上那几条像沟堑的皱纹似乎雕琢的更深了。老板娘担心他闲不住,怕愁出病来,劝他,只要企业的主心骨在,就不会拖垮。他明白,他是省团餐快餐协会的副会长,配合政府关门防控抗疫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作为副会长,更应带头为政府分担忧愁。疫情的蔓延速度之快叫人咂舌,确诊数据直往上窜,闹的人心惶惶,援鄂的江西医疗队从四面八方风尘仆仆飞来了,顾不上疲劳立即投入战斗,接替了地方快要累趴下的医护人员。就在大家拚命工作,争分夺秒挽救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时,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浮出水面,由于餐饮业整体歇业,火线上的战士们饥一餐饱一餐。这个节骨眼上,疫情正盛,人人自卫,个个恐惧,餐饮人哪家敢开门?有谁的生命不是血肉之躯?又有谁的肉体承载得了冠魔的侵袭和蹂躏?卫健委的分管领导老刘着实有些犯难。但他经常与老李打交道,知道他的担当,信任他的作为,更了解他不会丢下几百万人的安危而撒手不管。这项责任重大的任务除了他没有多少顶得住的人。思前想后,领导打电话说:“老李,这些逆行的援鄂医护人员,他们在前方拯救家乡百姓生命,靠方便面垫肚子坚持几日了,吃不饱饭,怎能打胜仗呢,凭你企业实力,相信你能完成家乡两百多万人民交给的后勤保障任务。”老李被感动。这下餐饮人有用武之地了,餐饮人不能一心往钱眼里钻,也得为社会做点公益,他这样想后,就承诺:“他们在前方为咱百姓拚命,哪能让他们啃方便面充饥工作,就是拚光家底,也要为英雄们吃上可口饭菜。”放下电话,他冒着刺骨寒风,踏着泥泞,穿行于大街小巷,动员一个个工人返岗上班(疫期道路设卡不能开车)。忙完已是深夜,刚躺下,被窝还未捂热,电话急促地响了,是公司采购老陈打来的,报告拉菜车陷进郊外农民菜地,抛锚了,怕耽误白天配送,请求老板立即派人火速支援。
老陈在采购位置上跟老板打拼十多年了,是个名副其实的“老采购”。鱼虾能认出公母,死肉能验明正身,伪劣能辨别真假。加上办事利索靠谱,深得老板信任,不是万不得一,断然不会深夜打电话的。放下电话,老板撑起雨伞又消失在茫茫雨夜中。在特殊时期,市场连一棵菜毛也没有,要搁平时,虽说鸡没鸣就买菜,但在两小时内天不亮就送回加工了。要得防控时期,事却没这么顺当,少睡一小时瞌睡不说,又遇上这鬼天气。老陈边帮菜农夫妇拔菜边倒工作中的苦水。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漆黑的夜晚,风和雨都好像不长眼儿,风像刀割他们的手和脸,雨趁机刮露在外面的皮肤;冻的他们缩着身、弯着腰咬牙坚持,风和雨这对孪生兄弟似乎刻意与他们赛耐力,比意志,关键时刻看谁先服输,他们几人偏不信邪,倔着跟风雨耗。手电发出的微弱亮光,照在他们冻的发红又僵硬的手和脸上,时不时身体一阵阵打颤。衣服结满了泥巴冰碴,隔一会儿,用手拍打,哗啦啦,落一地。沉默了一阵,老陈又找话茬:“信不?今晚这个活哦,没准会写入历史,别看扛点苦,那是为报答来支援我们的英雄们,是替家乡两百多万人民受的罪。”菜农眼里噙着泪花:“别臭美,把我们说高尚了,只出点小力,人家帮我们让他们吃口热乎饭,不是应该的嘛!新闻上报道说,从他们来后疫情得到明显遏制,死人少了,他们是咱家乡的救命恩人啊”。“白衣天使们为病人,餐饮人又为他们,你老乡今天这菜就不要钱了,算送我们为家乡战疫作贡献吧。”老陈捣起眼子(方言:说笑话的意思)是行家,逗的夫妻俩嘎嘎笑。“这点菜不值钱,尽管拿去,不够还来拉。”菜农夫妇祭出农村人淳朴。菜刚拔完少顷,就听不远处菜地里传出沙沙响声。“估计是老板来了。”等走近细瞧,果然是老板带着五、六个酒店壮小伙抄过来。大家为节省时间,喊号子齐运力,加上车猛喝一口油,共同用劲,车轰的一声大叫,爬起泥坑。十多个人,嗖嗖嗖!装袋的装袋,称菜的称菜,上车的上车,不一会儿菜就装满了。菜送酒店加工东方已经发白。卸车后,老板看到浑身挂满白霜和冰凌子属下们,只叹这天气太劣。他交待司机:“收拾下会议室,让大家就地小憩一个钟,接着开配送生产安全专题会。”
会议室内空调呼呼地吐着热风,大家身子温暖了许多。窗帘合上了幕布,昏暗的室内,几乎一夜没合眼的员工们,熬的眼晴发红,疲惫地倚在老板身旁,有的仰卧,有的趴着,有的斜躺着,不一会便沉沉地睡着。正在鼾声此起彼伏香梦不断时,司机小龚跨进门大声叫:“到点开会了”!在一片哈欠连天和洗漱声过后,静了下来。老板用眼扫视会场后体贴地说:“大家辛苦了。”接着,他对这次配餐的质量、营养、食品安全、送餐工具及现场消杀、员工防护等方面要求作了详细具体的布置。最后,他严肃的强调:“这次给支援我们的三百多个医护人员配餐是一项政治任务,不能掉以轻心,希望同志们尽职尽责,不辜负领导的信任和重托,完成好党和人民交给的神圣而光荣任务。”
会后,根据分工,员工们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其实,老板就是不讲这些大道理,他们照样知道送餐的重要性。员工们私下认准一个理:“医护人员保咱生命,餐饮人就要保他们胃。”员工们边干活,边谈论疫情,严肃中夹杂活泼,活泼中露出浓浓人情味。身临其境,让人感受到员工们这颗知恩图报的心。团队都是磨合熟透的精英人才,手脚麻利,配合默契。他们摘菜的摘菜,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炒菜的炒菜,消毒的消毒.......没有一个不长眼色的,功夫不大,活就漂漂亮亮干完了。这支团队曾连续六年承担当地文化节日送万份快餐任务,是当地餐饮业中首屈一指的优秀队伍。要不然,这么重大的政治任务也不会放心交给他们。领导这样遴选是有原因的,这个城市仅有凤毛鳞角的餐饮公司才能堪当此任。员工们对这样的配餐其实并不陌生,轻车熟路,卡点出餐,打包装,装保温盒。负责运输责任心强的人装车配送。凭临时通行证,中午12点准时送达就餐地点,医护人员见有盒饭送来,马上拢过来排队,送餐师傅清楚,几天没吃到合适热乎饭菜,一定是饿晕了。师傅提高噪门宽慰:“别急,一定叫大家吃好,不够可以免费加”。几个先吃完饭的年青护士路过师傅身旁夸道:“这盒饭真是货真价实的营养餐,营养、量足、味好,还赠水果咧。”几天后“活广告”在患者家属中好名声传开了,送餐师傅不够卖,加工师傅只好加量。
一个多月后,指挥部下达公告:疫情蔓延势头得到有效控制,确诊病例消退,连续25天无一新增病例,战时管控机制解封,患者陆续康复出院。江西援鄂医疗队已胜利完成战疫任务,计划3月23日上午撤走。当天中午送餐到武汉天河国际机场,这是最后的一餐配送。卫健委领导老刘又一次给老李下达了任务。
23日上午,这个年青的地级城市,满城张灯结彩,沿英雄归家的路到处挂满了欢送英雄回家的标语,街道两旁间隔性地站满了夹道欢送的群众,洋溢的喜庆气氛弥漫整个城市。九点钟左右,五辆在车头挂红色飘带的专用中巴,格外醒目,缓缓驶向武汉天河国际机场方向。老李出现在欢迎的人群中,戴着口罩,举着红旗,含着不舍的泪,向归家的英雄们致敬!“英雄们感谢你们,为我们拚过命......”这句质朴的话,一直在心里打转。参加完欢送仪式,他返回酒店,在操作间各个岗位窜来窜去,反复交待:“最后的一餐饯行饭,一定要做好,多放些肉,不能有纰漏。”酒店离机场三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在飞机起飞前的一个多小时,老李带队准时送达,英雄们接过老李递的热呼呼的饭菜,吃在嘴里暖胃暖心,一张张幸福的脸上贴着微笑。带队的队长挤过来与老李打招呼:“谢谢你们餐饮人为我们做的一切,在四十多天的时间里,吃着你们提供的饭菜就像在家里,你们辛苦啦!代表援鄂医疗队,代表江西人民感谢你们。”老李附和说,应该,应该!道不完的不舍,话不尽的谢意。飞机缓缓滑出跑道,老李望着即将要离开的“江西老表们”,弯身向他们鞠下深深一躬,尔后,挥手致意道别。
听了老板讲述这激荡人心的餐饮人战疫故事,那曾经发生的昨天虽然已离我而去,但又不时在我眼前浮现。我仍对这气势磅礴的话有些好奇,刨根追问:“‘餐饮人是那方舱中的方舱,医院里的医院'是你根据餐饮人的故事总结的?”“我能有这个水平?是省团餐快餐协会董会长说的,那可是咱餐饮界的人才呀。”老板一脸的羡慕。这就印证了我的猜测。老板考我:“你怎么理解?”暮地在大脑闪现两个要点:一个是从平时普通角度分析:14亿人,各行各业都离不了吃,餐饮人为社会发挥的价值和作用是不言自明的。他们不正是那功臣背后的功臣吗?另一个是从战疫特殊时期考量,假如没有餐饮人后勤保障支持,不吃饱饭能打胜仗吗?医护人员功章荣誉的背后,其实也有千千万万个为之奉献的餐饮人一半啊!上升这个层次看问题,我想,虽然未曾与董会长谋面,但从他口中流出的经典文字,已经读出这个“老餐饮”必然是业界厉害角了,折服这句经典话的同时,更加崇敬这个职业。探究医护、餐饮两个职业哪个功绩大小已不重要。但这句餐饮界的重量级人物的经典名言,却是发自肺腑对餐饮人最高褒奖,是勉励更是鞭策。
我内心深处已然触摸到“餐饮人是那方舱中的方舱,医院里的医院。”这句如同天籁般的语音响彻神州大地,回荡在祖国的上空,这句无上荣耀的话,餐饮人受之无愧,这句体恤餐饮人的话,餐饮人定会迸发出火山般的溶液,继续为理想而奋斗。餐饮人真是好样的!个个顶天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