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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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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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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那条汉江河

      

我的家乡地理位置极为特殊,四面环水,洲上属沙质土壤,比较适合种植瓜果蔬菜,这里一年四季瓜果飘香,被农业专家们赞誉为“瓜果之乡”一点都不过。清明前后,家家户户都在田里忙地膜西瓜秧移栽,看到遍地白茫茫、绿油油、一片片长势喜人的西瓜秧,我仿佛看到了田畴里到处是密匝匝的西瓜丰收画面,勾起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些年因“隔水难”,年年丰收,年年卖瓜难的场景。

汉江充足的水湖北老河口时分成两条支流,当地人称为前河、后河,统称为汉江河。我的家乡就落在支流下游汊交汇处面积24平方公里,号称“三千里汉江第一洲”美称皆因水而声名远扬水能给人造福,亦能给人忧患。打我记事起,家乡人进城赶集就十分艰难,必须经过通往城区的唯一一条坑坑洼洼的砂石路这条路有一截约近百米长的路段,常年水流不断,人们出行极不方便。那时有司机针对此路况曾编出“既磨轮子,又费油;既磨屁股,又碰头”的顺口溜行人冬季经过此路,得脱掉鞋袜忍受冰冷刺骨的河水,咬紧牙关,紧蹙眉头,十分谨慎盯着脚底,深一脚,浅一脚坚硬无比的鹅卵石,挺脚板一拐一瘸地,趟着膝深水过河待穿鞋时,两脚麻几乎失去知觉,说不清是脚垫的,还是冰水

夏天待西瓜成熟的季节,也便正巧碰到涨水时节,河面增宽了很多,洪水哗啦啦地漫过低洼路段,形成一片汪洋个高的尚可免强通过,个矮的索性不敢架势,骑自行车或空手的人,澔(hao,方言:水中行走的意思)起没肩深的水,仗胆冒险趟过空手的人过水路阻力相对小些若是骑车的人推着车走,难度就大的多,两只手得靠臂力死死抓牢车把,躬身一鼓作气向前发力,行进中间不能有丝毫大意,车在水中受到冲力阻击,不停下移,人随车移不停地矫正方向。等过了这截危险水路,人连累带吓早已在地上气喘吁吁了。多数人是比较幸运能安全趟过的,听说也有几个不走运倒霉,为节省几个鸡蛋钱(当时5分钱一个鸡蛋)船费,结果被洪水卷走了。人们提起过路死人的事惋惜不已,唉叹为那点钱丢条人命不值当!怨恨这条河是鬼河。

记得有次我侥幸经过这段路时,正值毛小伙的年龄段,扛起自行车,前脚移步试探,后脚拖步慢移,心里默默祈祷“菩萨保佑平安”给自己壮胆,生怕被水龙王捉去了。尽管如此小心翼翼,还是吓毛骨悚然,浑身是汗,等过了套,两腿抖动像筛筛子,尝试过一次后,再也不敢轻易路过了。水患夺走命,当地群众心里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小孩八岁那年,妻子在外地打工,我在家种地兼带孩子。两亩多地的西瓜,好几千斤的产量,满地的良种西瓜个大、瓜甜,滚了一地,见过的人都夸我是交上了土地爷的好运了。岂知,喜忧参半,望着一地的西瓜整日发愁。身单力薄的我缺了帮手根本不是种地的料,要想把一车车西瓜变成钞票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得装10多车,才能把瓜卖完。西瓜要一个个地摘,一挑挑地挑出地头,一个个卸下装在袋子里码到板车上拉回家,再转运出去。更要命的是正逢洪水期,还要抢船,过渡时转在船上,渡过河后,复又转到板车上,来来回回几次折腾才能销到市场上,没有几手人是断难完成这些工序。但,若不及时卖,瓜就会烂在地里,一文钱不值,春季辛勤种下的希望就会白白打水漂,一家人生活着落仰仗这个宝就可能押空。情急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有硬着头皮,哪黑哪歇店。

有一天,我把女儿喊上一起下瓜,她帮着抱,我打着赤膊边摘边挑,一会儿的工夫,女儿早已累得满头大汗,我叮嘱女儿休息会儿,别累坏了身体,哪知乖巧懂事的女儿仍要坚持干,我也累得大汗如雨。这种累活儿,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招呼女儿休息,我也席地而坐停下抽烟,趁休息女儿拢过来问:“什么样的西瓜是熟瓜,怎么辨认?”我顺手捧起地上的一个大西瓜:“阳光面色泽变老,纹路变粗,底板颜色发黄,瓜蔓变枯,一般就是熟瓜了。”“那为什么摘瓜还要带青秧子呢?”女儿的问题有些天真,不过,我想趁机会给女儿讲解一点销售知识,想到此,我笑着反问:“带青秧子是不是更新鲜更好看呢?好看就是有品相,有品相的产品才好销哩!”父女俩探讨了会儿,就起身接着干,想不到女儿刚学的认瓜知识就有模有样的摘开了花,她那一招一式还真有点像小农民呢。父女齐心,六七百斤瓜不到两个小时就完成了,太阳落山了,瓜也运回家了。

第二天,天麻麻乎乎时,我叫醒了熟睡中的女儿,我在车把右前方绑了条拽绳,本不指望帮多大的力,只是让她体验下劳动。女儿在前边把绳子背在肩膀躬身拉着,我掌把,肩上套条拽绳,急急忙忙往渡口赶路,路上连歇几气,约一个小时,就到了渡口。扫视渡口边,站了黑压压的一大群果农,男女老少都有,站着劳嗑等船;几百把瓜车横七竖八排到河边,运瓜的辅助牲畜,有用牛拉的,有用马的,有用驴牵的;卖瓜人说话声、牛哞音、马嘶声、驴吼声交织一起不绝于耳。眺望江面,漂浮的一团团泡沫,一块块杂草,一坨坨垃圾被湍急的洪水一推而过;有的打旋儿,有的结团儿,有的翻滚儿,一闪便消失了,看到浑浊的洪水如此凶猛,一下子身上起了无数个鸡皮疙瘩,让我对它肃然间产生既敬又怕。忽然,江面传来了马达的轰鸣声,是一条装瓜船,已由远而近快速驶来。船还未靠岸,跳板也未搭上,人们早已耐不住了,站在前面的个个跃跃欲试,提着瓜噗通噗通纷纷跳入水中。船工大声吆喝:“大家注意安全,别抢!别抢!别抢!......”可岸上的人似乎着了魔耳塞了一般,照样前赴后继;有水性、胆大的索性一手拽着西瓜,一手抢水向船游去,大部分人都是澔起腰深的水提着瓜等着抢船,像我一样胆小没有多少力气的一部分人则定在原地干瞪眼。船离岸还有几米远,也不管瓜破不破,个个像打蓝球投篮运动员,熟练地将瓜举过头顶投进船舱,急的船老板拿起撑篙在船舷上磕得梆梆响:“不要瓜了!不要命了!”船老板的喊声越来越嘶哑,越来越低沉,可就是没人去搭理,那场合似乎命都不要,就要瓜上船。混乱的场面与电视剧中兵败如山倒的溃兵毫不逊色。十多分钟不到,船舱内已堆满人、车、瓜。没过多久,另一条船交替驶来,又重复刚才那种“抢船上瓜不要命”的场景。接近中午,卖瓜的回来一波又一波后,总算轮到我们上船了。在我的记忆中,这种卖瓜抢船画面一直反复了几十年,也让我一直揪心了几十年。

1983年,针对王甫洲人民行路难卖瓜难的现状,党和政府送来了“大礼包”:很快一条几十米长,双车道的钢筋混凝土桥建成通车,人们奔走向告,欢呼雀跃。这条“幸福路”圆了家乡人民几代人修路的梦想。

就在人们出行还沉醉于“幸福路”时,群众做梦也想到惠民工程,一桩接着一桩,惊喜连连

1995年,家乡迎来大发展机遇,湖北省重点工程——洲低水头发电站在这里兴建,政府下定决心根治水患问题,把浩瀚的汉水静静地锁在新冠名的“梨花湖”内,使曾经恣意阻拦人民行路难的河水乖乖地流入电站,为人发电造福

如今王甫洲人外出沿泄洪闸路或发电站路,南北方向不同的两条路自由出入一脚油门就能进入城区,百姓卖瓜难早已成为历史现在一到卖瓜季,人们不再慌着抢船了,农产品交易市场已到家门口,几分钟时间,轻轻松松把瓜运送到交易地点,不慌不忙悠闲地谈着生意,一车车瓜出手,一把把钞票,鼓了果农,富了百姓路通百业兴。

生生不息的汉江河哟!你是我们的母亲河,你用江水哺育了我,在我心中你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黄金河,家乡因你而兴,游子们因你而牵挂对家乡的思念之情变的愈来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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