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海
每当奔跑在岁月的长河里,经历繁华,走过沧桑,无数记忆中走过的回忆,是我的爷爷。爷爷的样子,在我的记忆中多年不曾褪去。
童年时,我家的老屋是一座茅草房。正房有两间,侧房一间,外加一个猪圈房。这是爷爷亲自修建的。每年的春天,爷爷都要和了泥,泥里加了麦草,然后找一个木桶,把泥提到墙上均匀的涂开,然后再在屋顶上加一些茅草。爷爷干这些活的时候很开心,天气虽然不热,却还要把膀子露出来。爷爷说,每年泥一次,这房子就不怕风雨了。
很多个静谧的晚上,睡在老屋里,我常常无法入眠。月光穿过窄窄的窗棂,和我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种默契。一切都是安静的,安静得没有头绪,夜色就在远远的空间里摇曳着,没有谁能够穿透黑夜,看见黑夜的另一面。而我,正盯着窗外发呆。爷爷的叹息,就在那时幽幽地响起来,我懂得他的落寞。在那散发着古旧气息的老屋面前,爷爷独自叹息着,显得单薄无力。
我家的杏子树是爷爷生前栽的,那时候我大约7、8岁。爷爷把成熟的杏子剥了,取出杏仁,用铲子在院坝边的空地上刨一个小坑,把杏子仁种进去,再用水瓢舀水浇灌。第二年春天,院坝边便长出了一株小杏树苗,树苗长出来了圆形浅黄浅黄的叶子,叶子根茎部还隐隐透出一两点模模糊糊的高粱红,很可爱。爷爷就找几块砖头,在杏树苗四周筑起一个小围墙,隔三差五浇一次水。不知不觉地,那小杏树竟长起来了。春天,树枝上开出粉红色的花苞,而后树枝上花儿开放,雪一样的白。几年过去了,那株小树苗便长成了几米高的成年大树,枝繁叶茂。七月份,杏子便长成如一枚鸡蛋大了。那个年代,我们经常和爷爷在杏子树下乘凉,听爷爷给我们讲那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我们都很爱爷爷。家里收入不大,爷爷往往把成熟的杏子背到集市里去卖,用卖得的钱给我们三姊妹买上一双凉鞋或是一件衬衫。我们也跟着爷爷到集市上帮爷爷卖杏子。爷爷和儿时的我们叫卖声悠扬悦耳,吸引了很多的顾客。爷爷一边数钱,一边抚摸着我们的头,欣慰地笑。
记忆中,爷爷常常坐在自家门槛上抽烟。他手里拿着个旱烟筒,腰上挎着个烟袋子,袋子里满是烟叶子。从早到晚,一杆一杆“叭—叭”地抽个不停。因此,爷爷经常咳嗽,白天咳,晚上咳。后来,爷爷死于肺气肿。医生说,和他常抽烟有很大关系。爷爷的旱烟用竹筒插,用竹叶子裹,用火柴点。无论是上山种地,还是邻里闲耍,总得抽上一杆。看着爷爷抽得如痴如醉的样子,我忍不住问:“爷爷,抽烟有啥子好呀?我也要抽!”。爷爷摸摸我的头,说:“抽烟没啥子好!不要抽烟哟!呛喉咙!”。说着,把烟筒举得老高,假装向我打将下来。小时候的我,总觉得抽烟,很新鲜,很神秘。
儿时,爷爷每年都要做米豆腐给我们吃,吃得我们不想吃。早晨,爷爷早早起床,舀上一盆米,把磨子清洗得干干净净。我们三姊妹也加入其中。我们帮爷爷推磨,爷爷把米放入磨子中心的洞中,看着米粉末在飞转的磨子周围向下洒,我们虽然累,但快乐。在未拍成块状之前,爷爷总要把米浆蒸热了,然后舀到碗里,再搅上自制的油辣子,拌上葱和盐,给我们吃。
记得,爷爷最爱吃酸米豆腐煮面条了。特别是寒冬腊月,客人来了,不免煮一碗酸米豆腐面,热气腾腾,温暖舒心。酸米豆腐煮面条这种吃法,使人胃口大开,全身温暖,有时让人大汗淋漓,其中滋味让人难以言表。小时候,举着酸米豆腐拌面条的碗,吧唧着嘴去逗邻家的孩子,是我最爱做的事了。做得多了,没出息的孩子就哭起来。这时候,慈爱的爷爷便叫邻家的孩子进屋来,要我分一半给他吃。我若高兴,便挑几根给他,若是心烦,我就把碗抱在怀里,死也不松手。笑眯眯的爷爷只好另做一碗面来。
爷爷已经去世40多年了。爷爷的影子,一闪一闪的,老在我的眼前晃动;爷爷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总在默默地注视着我。此刻,我觉得爷爷,很高大,就像一座山,巍峨而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