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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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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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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两大遗憾

贾海

 

遗憾是一种勾情未已的韵调,结束了,却停不下缅怀的激念。拥抱着遗憾岁岁年年,却要在今天头也不回地告别昨天,奔向明天。岁月带走美好的曾经,有些人,又有几人会为其伤心?

红涛老师是著名散文作家,也是资深的媒体人,在川东北文坛很出名。我在中学时代就读过他的作品,那是在《南充日报》的周末副刊上。雄浑,大气,深邃,是萧老作品的特色,我很喜欢这种风格。

初识萧老是在2000年的南充青创会上。由于去得早,我带着自己的作品在宾馆足足等了一天会才开。傍晚,萧老师一群人来房间探望,主动和我搭讪起来,并邀请我参加晚上的宴席。我当时在川北一所偏僻的山村中学教书,论地位,论经济,论人缘,我可以说什么都没有,能够参加南充文人的聚餐,这使我受宠若惊。席间,萧老不住地给我夹菜敬酒,还向文友介绍我。看得出,萧老是很欣赏我的。

这以后近十年,我没有参加任何写作团体,也没有与萧老见过面。

第二次与萧老见面,是在十年后刚加入市作协的年会上。我知道了萧老的QQ号,给他发了几篇文章,当时他任《南充文学》的执行副主编。他很扶持青年文学爱好者,把我的三篇文章发表在《南充文学》的头版头条。对此,我很是感激,也很感动。以后,我在他主编的《南充文学》上陆续发表了几篇文章,萧老给我提了不少修改意见,使我受益匪浅。

巧的是,我与萧老都是南充市雨霖书画院的会员。当然,他位置高一些,他是副院长,而我则是一名小小的会员。一次,我在北湖一杯清茶房喝茶,偶遇雨霖书画院的领导们也在此开会,其中就有萧老师。他看见了我,就把我也叫去开会。开会时,大家围绕主题议论纷纷,只有萧老师,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在那里默不作声,待大家讨论之后,无计可施时,萧老师突然发话了,他有条不紊地说出了自己的几点见解,都得到了大家的认可。看来,萧老师是如此的不张扬,他是静的,静得如一湖水。

一次参加对话城市文化的论坛,萧老师抱着一大捆《南充文学》来发给与会者,他叫我帮他解捆书的绳子。我不小心把手割了皮,出了点血,萧老师看见了,忙帮我去附近药店买了几张创可贴,亲自贴在我的伤处。几年了,我仍记忆犹新,感到无比的温暖与幸福。

经过几次接触,我与萧老师的感情与日俱增。这期间, 我曾到过萧老师发挥余热的南充文化馆,拜见了他。屋子很简陋,很陈旧,就是在这里,萧老不知写了多少佳作。萧老写了不少随记,落笔是看云楼。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看云楼在哪里,萧老的仙逝,使我更无法得知,这真是一种莫大的遗憾。

我与萧老也经常通电话,主要是关于作品的事情。每接一个电话,萧老都那么亲切,说得很久,显然不是应付我。几次,萧老师给我介绍对象和调动工作,都没有成功,用他的话说,没有缘分,没有运气。几次请他吃饭,都被他拒绝了。他说,教书挣几个钱不容易,还是节省点好。

前的5月2日下午,我远在重庆,听到了萧老师去世的消息。我抽不开身参加萧老师的葬礼。这几年,每年清明节,我怀着负疚的心情到萧老师的墓前献一束花并烧纸、鞠躬祭拜。这也算是一种弥补。我很伤感,我失去了一生中难得的好老师。

萧老师离我们而去了,他的音容笑貌却深深地留在我的心里,我为失去这样一位长辈和尊师而伤怀。我要化悲痛为力量,继续沿着写作的道路走下去,不辜负萧老的谆谆教诲和无私的呵护。

父亲离开我们近一年了。

父亲是2020年8月16日查出是食管癌晚期的。在近一个月前,父亲就吃饭哽咽,出现反流。我担心父亲是食管上的问题,提醒他去医院检查。父亲很倔强,不愿去医院,他说是喉咙出了问题,是炎症,于是他自己买消炎药吃。到最糟糕的时候,他连喝水也会反流。在我和母亲的百般劝说下,他答应去医院检查。检查前我十分忐忑。不出所料,父亲查出是食管癌晚期,必须手术。我去拿的检查报告,我如实地告诉了他。因为父亲是教师,有知识有文化,瞒是瞒不了的。知道自己的病情后,父亲仍然像病前那么开朗乐观,决定接受手术治疗。经过两天的术前检查,父亲各项身体指标正常,医生说能做手术。术前,大姑、幺姑等亲戚来医院看望父亲,父亲很振作,还与亲戚们侃侃交谈,激动时还不住地起身,把输液的针都挣脱了,流了血。看着父亲如此的坚强,我们心里都很踏实。

8月18日一大早,父亲进了手术室。我和大哥、二姐、嫂子和幺姑焦急地在门外等候。医生说,如果没有接到电话就表示病人无事,如果接到电话病人就有危险。父亲手术从早上9点钟持续到了下午5点钟,整整8个小时。我们在手术室外的心情是难奈的,复杂的。手术后父亲在重症监护室停留了24小时,在第三天早晨出了重症监护室。我们在重症监护室等候父亲。一出来,父亲头脑清醒,自信地用手给我们比了个八字,他的意思是手术做了足足八个小时。从他乐观的表情中,我仿佛看见此时的父亲是一名胜利归来的勇士。

手术后的前两天,父亲的状态不错。医生和护士说,必须多咳痰,一定要把痰咳出来,才能避免肺部感染。由于疫情,病人只能由一名家属陪护,而且要作严格的冠状病毒检查。在做了冠状病毒检查后,我应允陪护父亲。开始两天父亲输消炎和营养的液体,几乎是整天整天地输液。我怕液体输完后不及时换瓶而影响输液,我几乎每晚没有睡一个完整的觉。父亲咳痰,由于无法起身,只能在病床上咳,我一次次地帮父亲擦嘴角的痰,小心翼翼,生怕伤到了他。父亲总是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每天,我都要给父亲接大便、小便,然后拿到厕所去倒,还要给父亲擦洗身子。从父亲的眼角,我分明看到已经潮湿了,生来倔强的父亲流下了眼泪。看到父亲这个样子,我也一次一次地流泪了。在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父亲早日康复,早点回家。手术后的第三天下午,我突然发现放在病床头的仪器显示父亲心率不稳、过快。父亲也说感觉心慌。他毕竟是有文化、有知识的人,一点也不紧张,躺在床上静静地调节。在医生的平衡心跳仪器的帮助下,他的心跳终于正常。这给我一场虚惊。而后第四天,父亲在病床上呼吸困难,仪器上显示氧过低。医生叫护士拿来仪器吸痰。一根细细的管子直插入父亲的呼吸道,父亲痛苦地呻吟着。我看到父亲痛苦的样子,很揪心。经过处理,父亲仍然呼吸困难,奄奄一息。只好,父亲被送到重症监护室,利用呼吸机插管治疗。同时,父亲的静脉中出现了血栓,而且血液中氧的含量极低,要特殊治疗。医生说,在重症监护室治疗,要多用很多钱。我给医生说,用再多的钱也要救治父亲,哪怕我们三姊妹倾家荡产也要用最好的方案,用最好的药物。经过精心治疗,父亲的肺部感染减轻了,但出现了心力衰竭。输再好的药物,父亲都打不起精神。在这期间,我每天静静地守候在普通病房,向查房的主治医生询问父亲的病情,有时我还迫不及待地到医生办公室询问。我已是心急如焚。大约过了近一周,主治医生说,你父亲状况还不错,可以回普通病房了,但由于伤口未癒要插个管子打流食。我们三姊妹都很高兴,有希望了。可怕的事还是发生了。父亲在导管时由于极度痛苦和紧张,出现了心跳骤停。经抢救,父亲脱离了危险。糟糕的是父亲又出现了心跳骤停,经抢救,活过来了。医生说,如果出现第三次的话,就无能为力了。我很是担心。但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父亲在第三次心跳骤停时抢救无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经B超显示,父亲心室瓣膜上的一颗小肿瘤破裂了。父亲,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没有留下一句话就静静地走了!

父亲的骨灰盒在老家安葬,葬礼很庄重,很有仪式感。父亲生前叮嘱我们安葬要从简,不要铺张浪费。我们遵照了父亲的意愿。对于父亲的逝去,我们都很遗憾。现在我国老人的平均寿命都是79岁,而父亲仅仅74岁,离平均寿命还差好长一截!父亲退休工资高,我们三姊妹又有工作,经济条件不错,父亲正是安享晚年的好时候。可父亲就这样匆匆地离开了我们!

父亲是一名小学教师。算起来,父亲教书整整教了42年。18岁那年,父亲中师毕业,被分配到老家川北南充一个偏僻得再也不能偏僻的村小教书。那些年,经济萧条,物资匮乏,教书的老师也很少。

在我们村小,父亲教了一届毕业班后,就教我们新生,我就在父亲的班里读书。在学校,父亲从不娇惯我,不特殊对待,一视同仁。记得一次,我与前桌的同学发生了一点小摩擦,那位同学告诉了父亲,父亲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狠狠地批评了我一顿,还用手中的教棍敲了我的头。这是有生以来,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体罚我。父亲的教棍敲得轻轻的,我能理解父亲。

父亲有一颗童心,很乐观。特别是,爱与我们三姊妹逗乐,爱与我们一起干事。记得那年涨洪水,刚好是教师节,父亲放了假。洪水把稻田灌得水涨了老高。当时,稻田里鱼不少。父亲与我把村头的一块稻田放干了,捉了一大篓鱼。父亲从不打骂我们三姊妹,当我们做了错事、傻事时,他总会轻言细语地批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们都很喜欢和敬重父亲。

后来,父亲被调到乡小当会计,离开了他难舍难分的讲台。据说,父亲的珠算打得好,领导才让他当会计,从村小调到乡小。在当会计的岁月里,父亲把工作搞得有声有色,特别是后勤服务,让领导、老师和学生啧啧称赞。无论春夏秋冬,寒来暑往,一年四季,父亲两只手总是在算盘上。我的耳边时常萦绕着那清脆的算盘声,尤其是在月明星稀的晚上,响声不断。

父亲个子不高,瘦,身单力薄,但两眼炯炯有神,生性较硬,很倔犟,是一个不服输,永不言败的人。他是一个独生男子,爷爷没文化,一心想供他上学读书,指望他将来能有出息干大事。父亲没有辜负爷爷的期望,一直读到了中师,而且算盘打得好,学校领导看中了他,将会计这个美差眷顾给了他。从此,他便和算盘结下了不解之缘,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会计,当时在计划经济时期,在学校就算财务“大臣”了。父亲既是学校的“管家”,又是学校领导的“高参”,他不仅是写写算算,更重要的是要出谋划策,精打细算。一年365天,父亲几乎天天要用算盘盘算教师们的日月,盘算学校的光景。父亲赢得了学校干部群众的赞誉,被称之为“铁算盘”、“红管家”,受人尊敬。

由于家在农村,只有母亲是主要劳动力,家里缺劳力,父亲得帮助母亲干繁重的农活。在工作之余,在节假日,父亲要耕地,抹田,要种菜,担粪。由于父亲很瘦,个子不高,他总是很吃力,肩膀被磨得红肿。但父亲从无怨言,与母亲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年,我在父亲的乡小读了初中后,到省重点中学南充龙门中学读高中。虽然父亲是教师,但由于三姊妹都要读书,家里很拮据。我不能在食堂买饭菜吃,只好从家里拿粮食蒸饭吃。每个月,父亲都要从老远赶车,背着沉重的稻米赶到学校。每次看到父亲,我都想哭。父亲当时虽然只有四十几岁,但看上去银丝已染,那么的瘦弱和憔悴。每个月千里迢迢来给我送米,我,于心不忍!

父亲最大的特点是勤劳、节俭。教书,干活是父亲的常态。父亲的穿着永远是那么朴素,那么简单。大家都说,父亲像个地道的农民,不像在外工作的国家工作人员。但父亲依然故我,将这些习惯保留至今。这些年,父亲支持我在南充城里买了一套小住房,这是父亲用多年的血汗积蓄帮助我买的。虽然他有退休工资,母亲有社保,经济还比较宽裕,但父亲还如从前一样,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用。他衣着简朴,吃得素淡,剩饭剩菜从不允许母亲倒掉,他要热了再吃。父亲总是闲不住,他在老家农村和南充郊区的大姑家种了几块菜地。种菜,施肥,取菜,使他忙得不亦乐乎。为了节约,他回老家不直接赶车回去,而是先坐一节公交车,再转车。他说,这样可以节省三块钱。老家离乡上有一段很远的路程,本来可以给五块钱坐摩的,可父亲舍不得。每次回家拿菜,他都要用背篼背,走约一个小时的山路,往往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母亲很生气,经常对他的举动训斥。父亲还是没有“燃性”,仍然乐此不疲。父亲经常对我说,有钱时要把无钱时想,要节约。

父亲与我们永别了,留下了他对生活深深的眷恋,留下了他对我们深切的关爱,留下了他那挥之不去的音容笑貌,也留下了许多难以言喻的遗憾。几年前,我离婚了。父亲忙着帮我张罗再婚的事。他到处托人,亲戚、同时、朋友,该找的多找了。再婚不是那么简单的,要综合考虑,也许是我没有婚姻这个缘,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安家。在一次全家节日团聚时,父亲伤感地说:“咋家什么多好,就是海娃的婚姻没处理好啊!”父亲的话中满是遗憾。我也想在父亲的有生之年安个家,给老人家以安慰。可是,父亲在我安家之前就匆匆离开了我们。这是多大的遗憾!

萧老师,父亲,一个是我的恩师,一个是我的慈父。人生最悲痛的不是失去,而是错过,错过了本该给予对方的却无法实现。萧老师,父亲,现在,您们站的地方,是我怎么也够不到的地方。我时常怀念过去的日子,是因为有些遗憾还没有完成,我不会输给时间的,更不会输给没够努力的自己。二老,我们此生有缘,来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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