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之后

人生的第一次，是难忘的。

四十年前刚参军进新兵连，白天练队列、练体能，扒在天寒地冻的田埂上练瞄靶射击，野外摸爬滚打，消耗体力非常大。到了晚上，大队常安排思想教育、理论学习、唱歌、看电影，偶有个空，连排又组织练军姿、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或拆装保养枪械等活动，每天满满当当全负荷运转。我在精神上充实饱满之余，常有体力上的疲惫之感，加上晚睡早起有些缺觉，偶有那种站着也想睡觉的困乏。因此晚上熄灯能“躺床上”是最好的福利，我头靠上枕头就能入睡，而且睡得特别深沉、特别香甜。

一天深夜，突然一阵枪声划破寂静的天空，我在睡梦中惊醒，接着“嘟嘟嘟”似机关枪连续射击那么急促的哨音传来，迷糊中听到班长“不许开灯，快起床，打背包，有情况，紧急集合”的低沉命令和催促，紧接着他又补充一句“按平时训练的要求带齐装备，看谁第一个到，也看看谁最后一个到。”此刻，我睡意全无，顿生那种即将奔赴战场与敌厮杀、血涌心头的刺激与亢奋，但内心也有些紧张，动作有点慌乱。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以及平时放置物品时养成的习惯，迅速按照训练时的程序方法穿衣服和袜子下床。双脚，凭感觉勾着解放鞋套上；双手，叠军被并快速散开背包带，捆紧军被打背包。弯腰，系紧鞋带，从床底鞋架上拿出一双布鞋塞进背包外面，背好背包系紧背包宽带；站直腰，系紧裤腰带。快步从南墙壁上摸到自己的挎包和水壶，穿过背包带斜挎在肩，一边系着刚才还未来得及系上的上衣钮扣和领扣，再扎紧外腰带，直奔门外。

刚跨入走廊，就被人流裹挟奔跑。到东门外集合点，连值班员站在队列前掐着表，连长和排长们盯着走廊内陆续跑出来的新战友。月光中，各班班长和先我之前到达的十多位新战友已经就位，我按平时队列站到自己的位置，庆幸自己到得不算迟。班长们的脸上似乎神情自若、写满淡定，但紧盯着从走廊内跑出来的自己班里人的那目光、那神情有点复杂。新战友们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和兴奋，一个个气喘吁吁，互相整理着背包和着装，但时间紧迫，来不及补充整理完毕。就听到队列中不时传来“六班到齐”“十二班到齐”，各班以最后一名战友到达计算成绩排名，我们班又夺得全连第一名。很快全连到齐，连队值班员整队，报数，立正！宣布紧急集合的目的和任务后，下达了“向右看齐”“向右转”的口令，向足球场跑步前进。

看到其他连队还没集结完毕，我们连已经出发，大家心里偷着乐。可在足球场还没跑满一圈，就不时听到有人喊“报告”，有人嘀咕外腰带跑丟了，有人抱着快散开的背包在跑，还有人鞋带松开后绊脚跌跤的，甚至有人背包松开后拖在地面引发摔倒后面一片的，至于帽檐歪斜、纽扣错位等就更多。

收队时，我虽然背包未散鞋带未松，但看到同伴出洋相，心情和他们一样忐忑不安，耷拉着脑袋准备接受批评。可当听完连长讲评和鼓励后，又恢复了自信，有了朝气，也明白了有些道理。连长的那句“打背包，质量是基础，速度是追求”，我至今仍记忆犹新。想想今天做其它工作，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