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路长得十分帅气;皮肤白净、五官端正,身材挺拔,根本不像农村做活的人,十个女子有八九个 女子喜欢他。康路家境贫穷,相貌是他的财富。他做上门女婿很得女家青睐,女子相貌平平,按当时流行的打分法最多六十分。女子姓米,叫珠,她第一眼看见康路眼睛就发光,马上丢掉了青年女子特有的羞涩;笑眯眯地迎接他,亲自给康路端茶,午餐时帮康路倒酒、夹菜、盛饭,饭后又亲自把一脸盆热水放在他身旁,绞了一把毛巾送到康路手里,总之女子对男子喜欢的动作都用上了。
康路到女家十分强势地表现出他的优点;做活比一般人勤快,做出的活又都上品;捞水草、攉泥、种田、养鱼......劳力和技术都在别人之上,喜得米珠姑娘情不自禁地唱起了《谁不爱我家乡美》歌曲。
康路的另一个优点有谦让精神,女方见他各方面出众,让他来当家,康路就是不肯,这不是他假客气,他真心地认为;既然到别人家做上门女婿,应该老老实实做好小辈。
这就增加了米珠的喜欢度。米珠有自知之明,又拣了个白马王子,这个王子就是她的财富,她要保护好这个财富。除自己喜欢外,还时不时在父母面前讲好话,并让父母给康路小钱,以让他活络活络,另外还用自己的私房钱为康路买烟买酒。后来父母老了,由米珠当家,米珠更迁就康路了。
康路不但是农活的一把好手,还是有较好的艺术天赋。琴棋书画中他占了两项;象棋虽不十分强势,但对付三类角色绰绰有余,而胡琴则是他的强项,虽然不能与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相比,但他艺压群芳,村上没有那一个人敢和他比。尤其他的笛子吹的声名远扬,悠扬的笛声不但使青年男女如醉如痴,连老年人也觉得来了一只金凤凰。一曲《心爱的土琵琶》使不少人跟着哼了起来。镇文化站曾选拔人才,他竟被轻松选上了,在艺术团里当了骨干,后来文化事业转行,他才无奈回到家里。
照通理上讲康路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但康路在赌钱上不聪明;十次有八次输。偶尔赢一次,也是小钱,人们给他一个美称为“老书记”(老输记)。康路的脾气出奇的好,非但不恼火,还乐呼呼的接受。人们常说赌博中输钱之人一是无能二是老实,康路对无能不能接受而对老实爽快承认,他认为做人还是老实一点好,但对做人和赌博之间性质区别没有清醒的认识。
林林是康路的好朋友,告诉他赌博中花样多,他不是狡诈之徒的对手,告诉他不要赌了,即便赌,也小来来,还需看人来。康路不以为然,认为林林是无稽之谈,他举了一个例子;罗松怎么做?林林告诉他可以做四张五张,康路一古脑摇头,纸牌在四人眼下,怎么做?
“隔一张做一张。”
康路要林林示范,林林也是老实人,从未做过牌,具体怎么做,他还操作不来,康路更不相信了。
康路在米珠父母在世时还收敛些,等到老人作古胆子就大了,尤其是自己做父亲后赌的次数多了。当然钱对任何人都重要,他输钱后也有肉痛之感,曾不止一次对林林说:“我要戒赌了。”
林林笑笑,“是好事情么。”他知道康路的自制力不强,这句话只能当戏言,但林林看到康路真诚的表情时,也被蒙住了,也许康路真下了决心, 就说,“你要戒,就戒。”
“明天就戒。”康路答应得很爽快,林林相信了。多年的朋友,他不会骗他。十天过去了,林林还是在一个小赌场里发现了他的身影,林林只当康路在观看,没有在意,正想上前夸一下,走近一看,康路也是参赌者。林林为了照顾康路面子,没有说什么,摇摇头,走了。两天后他们路上相遇,林林见四下无人,就埋怨说:“你这老兄,说话怎么不算数呢?”
康路用手搔搔头,“我是下了决心,无奈无事做实在闷得慌,不知不觉来这里了。”康路还振振有词地说:“反正输不了几个钱,譬如买碗肉丝面吃。”
“面钱是限制的。”
“我也限制的,输掉的钱不多,还会赢呢。”
林林见康路这么说了,只得说:“你看着办吧。”
康路开始还来小的,后来似乎胆子大了,从几元十几天赌到几十元,米珠知道了心里很气,但她很爱自己丈夫的,只是和风细雨地劝,从不说一句重话,告诉他儿子慢慢大了,要为儿子树个好榜样。康路十分认真地听,还赞扬米珠几句,表面上不赌,但还是偷偷摸摸地赌。仅管康路做得十分隐蔽,米珠还是知道了,不当场戳穿他,唯一的办法是控制好家中的钱财,想断丈夫的财路来控制赌博。她把家里的钱除日常生活用一点的话,其余全部放银行里,把存单放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康路断了钱的来路慌了神,他知道妻子的意图,又不能因赌钱和妻子吵架,几十年来一直恩恩爱爱,为了赌钱反目成仇被别人笑话,何况自己也不愿意这种局面出现。他开始借钱,向朋友借,向亲戚借,借的理由五花八门——造房子呀,买家具呀,买鱼食呀......开始这些亲近的人十分相信,毫不迟疑地满足了他的要求。后来康路对还钱的承诺并不兑现,于是慢慢地吃了闭门羹。康路赌钱没有了,又没有别的办法,心里闷闷不乐,也无法发泄,只好闷在家里看电视。有一天他干完农活开着挂机回家,发现河里的水是混的,两旁的树是黄的,水面上吹来的风是闷热的。路上正碰到小时候的伙伴瑜加,立即停下互相打招呼。瑜加扔了一支烟给康路说:“听说你老婆待你不错,像得个宝那样对你,她人长得一般,心眼好,你是有福气的。”康路贪婪地吸着烟,这几天烟钱都没有了,又不好意思跟米珠讨,正闹烟荒,听瑜加这么说,忙答道:“是不错,不过我对她也好,两好合一好,我们结婚以来,从未红过脸吵过架。”“要珍惜。”“当然。”康路答后就问,“中午了,人家都回去了,你特别,现在还要出去?”“今天我牵鱼卖给鱼贩子。”康路听了眼前一亮,忙问,“牵几只鱼池?”“三只。”“能不能帮我带拉一网,我鱼养得密,鱼一直游在水面上,卖掉一些鱼长得快一些,也让鱼不再游在水面上。”“帮拉一网。”瑜加望着康路求助的眼光,沉思一下,“你老婆同意吗?你临时卖,鱼食也少吃,你不是吃亏了吗?”“老婆都听我的,吃亏就是占便宜,表面上少吃鱼食亏了,实际算起来鱼稀长得快卖个好价钱就是占便宜,老婆知道了一定会赞扬我的。”瑜加见康路这么说了,不再说什么,带着康路来到鱼池,在自己鱼池的鱼卖掉一部分后就对鱼贩子说起这件事。鱼贩子是个精明之人,立即明白那家伙在瞒着家人捞外快,压压他的价也会卖,今天是多赚钱的机会,装模作样故作为难的样子说:“船装鱼的数量计划好的,你卖给我鱼多了万一死掉鱼,那不是我亏了?”康路用央求的口气说:“我也不多买给你,只牵一网行了,我是鱼养的太密经常游在水面上没有办法才卖给你的,另外我的鱼价可低他们一档。”瑜加也讲了几句好话。鱼贩子心里虽然十分高兴,表面上还是皱了眉头,故意想了一会;才松口说:“好吧,看在瑜加面上,看得出你是爽快之人,破例一次。”康路卖了一千多元钱,心里着实高兴;他回来的时候看见水是清的,两岸的树是绿的。水面上吹来的风是凉快的。他一分钱也没交老婆,也没告诉米珠,和瑜加分别时叮嘱说:“你不要告诉我老婆,老婆知道卖个低价钱会不高兴的。”瑜加听了这话,回想刚才过程,心中明白了,他当然没有告诉米珠,连别人都没有讲过,以免他老婆知道了家庭不和,把事情弄坏了大家都不好。康路有了这笔钱活络了好一阵子,他体会到无钱的痛苦,只好小来来,以便玩的日子长一些。他儿子大了,比较聪明,做起生意来,虽然没有赚大钱,小钱赚到不少,他比较孝,除给一些母亲外,也给一些父亲。他知道父亲喜烟酒,爱赌博,时不时买几瓶好酒给父亲,还稍几条中华牌香烟,过年给父亲一二千元钱,康路很高兴,他严嵩庆寿,照单全收,他认为儿子给父亲的钱是天经地义的,故谢也不谢一声,儿子倒没有什么,他对康路说:“爸爸。你香烟、烧酒不够还可以向我拿,但钱不要赌了,你赌不过人家的,我给你的钱可买些喜欢吃的东西,不够我可給你,但赌钱我不会給你的,一来害你,二来妈妈会不高兴的。”“我早不赌了,前一阵子不是一直在看电视?”“有人告诉我昨天还在赌。”儿子说出了赌场。“别听他们的,他们在说我的坏话,离间父子关系,唯恐天下不乱。”儿子笑笑,他不想反驳父亲,父亲年纪大了,年轻时为家出过大力,他顺势推舟地说:“他们可能瞎说,如果你真赌,也要改改了。”康路知道儿子是给他面子,思前想后,收敛 不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赌了,几个月过去了,但经不住赌友们的诱惑,又小赌赌了。康路虽然输钱,但毕竟小赌赌,数量不大,而儿子和牵鱼的钱合起来不是一个小数目,故一时输不光,康路心里很得意,他认为细水长流就是好。既好过上赌瘾,又不会钱财枯萎,有一天他见到林林,满面春风地问好,林林一见面就知道他的经济情况。“这些日子怎样?”林林客套地问。“很好,”康路知道好朋友问什么,“我不赌了。”“是吗?”林林知道康路的三五七。“一直输,我戒赌了。”康路说得很坚决。“是不要赌了,我说一声你不要动气的话,你不是赌的料,”林林望了康路一眼,“有得钱给人家用,还不如自己享受。”“不赌了。”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康路的钱一天天减少。也许林林的劝告起了作用 ,还是确实认识到赌博的害处,安定了一年。第二年,家乡的养殖发生了改变,大家把原来的养鱼改养蟹了,康路的适应能力很强,养的蟹又肥又大,总能卖个好价钱,村里不少人向他讨教经验,他毫无保留地介绍给大家,得到人们的一致好评,他虽自觉有成就感,但还是夹着尾巴做人,从不在人们面前张扬。由于人们对他的敬重,接触的人也多了,免不了有几个赌友讨教,有意无意地说起赌博之事,重新激发他的赌念。康路在不赌那段时间里,由于米珠和儿子供应他的烟酒,钱是足足有余,而一赌就显得紧绷绷了,三月后没有了,康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办法,只能干着急。时间一到赌瘾上来了,显得很没精神。有一天,他在路上看见渔民卖蟹,蟹还小,约一至二两,一看就是种子的料,一个小贩对渔民说:“你这蟹还未成型,蟹肉还少,卖了也可惜,你这蟹从哪里来的?”“是太湖里的。”渔民望着小贩说,“太湖围网养蟹,有人没管好,网箱起了洞,逃出来的。”“你价钱低一点我要,”小贩坦率地说,“高了我卖给谁,做生意么总想赚点钱,否则还不如待在家里搓手。”渔民也理解小贩,依了小贩开出的价格,成交后收了钱走了。康路看在眼里,略动一下脑子,心想有了,他见小贩正要往市场走去,叫住了他,并主动递给烟一支,和气地问,“老板,这样的蟹还要不要?”
“不要了。”
“为什么?”康路有些奇怪。
“这东西太小,吃的人太少,”小贩给自己点了烟,又给康路点了烟,“我小本生意,销不了多少的。”“渔民的蟹你不要收了,我池里有。”
“那不行,我讲好明天收他的,诚信为本,我不能失约的。”
“明天的蟹你收,后天收我的,我价钱比他便宜每斤一元”康路吸了一口烟望了小贩一眼,见小贩闷头吸烟不开口,知道他在犹豫,继续说:“渔民的蟹是不稳定的,若网箱里逃出来才有,不逃出来没有,我鱼池里的蟹就不同了,可以天天供应你,笼子里的蟹你要多少拿多少,你一天要几斤?”
“二十斤。”
“我天天给你二十斤。”小贩见他这么诚心,知晓那家伙在偷自己鱼池里的蟹在卖,暗想非赌即嫖,不是好东西,对于这种人,也乐得贪个便宜货。康路前后卖给小贩五六次,小贩见康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虽然能拣到好处,但卖家蟹种卖掉太多,收入影响太大以防家里人来吵,坚决不要了。康路虽然要求几次,无奈小贩态度坚决,也只好算了。小贩虽然考虑到了,但康路家的收入还是打了折扣,是往年的八成,米珠问丈夫,“今年收入怎么会减这么多?”
“今年枇杷树上打药水,正好下雨,雨水一冲,一部分药水到了池里,蟹种自然死掉一些,不减产才怪。”
康路说得振振有词。米珠想想也对,对男人说:“明年打药水小心点,靠近池内那一边少打点,而在埂面和临河的树多打一点。”康路暗笑点点头。米珠把鱼池收入存进银行,把存单放好时康路瞥了一眼,里面有十来张,都是几十年的积蓄,心中一喜。过了半年,米珠突然问康路,“我放好的存单有十三张,怎么会变成十二张了呢,少了一张五千元的,是不是你拿的?”
“没有,”康路坚决地说,“你肯定记错了。你近来脑子不行,前讲后忘。”
米珠经康路这么一说,也吃不准了,近阶段记性(记忆)的确差了,也许是年纪大了的关系,何况以前存单从未缺过,也许是冤枉自己男人了。她虽这么想还是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把存单数了三遍,趁康路不在家的时候,找一个更隐蔽的地方藏了。康路有了五千元钱,财大气粗了,但在用钱上还是小心翼翼的,为的是怕露出马脚,近两个月没上赌场,在家里和鱼池上勤劳做事,米珠也彻底打消了对男人的怀疑。康路等米珠彻底打消了对他的猜想,又上赌场了,由于有了这笔钱,赌胆也大了,不是几元几十元赌,而是一二百的赌,没有一个月的时间他的钱到别人的口袋里去了。他向赌友借,赌友推说没有。“你这位老兄,我和你这么多年的交情,借点钱也不肯,不够义气。”
“真的没有,身上只有一二百元钱,给了你我怎办?救了田鸡饿死蛇。”
这时有一个三十多岁剃着光头的人走了过来,另外还有两人靠过来,拍拍康路的肩膀说:
“你借钱不难,但要出利息的,你要吗?”
“多少?”康路认真地望了对方一眼。
“借一万元钱,每天三百,要当天还。”一万元钱康路想数字大了点,
“我想借五千。”
“五千不借。”对方回答得很干脆。康路想五千是借,一万也是借,利息是大了点,于是用商量的口气说:
“利息能否小一点。”
“不行,这时行情,你要借就借,不借拉倒。”那人挪动脚想走的意思,康路一把拉住那人,带着笑脸说:
“你这人,急性子,我和你商量么,你不肯,那只好听你的。谁叫我没钱呢?”
“我是急性子,做事喜欢爽快,希望你也爽快,不要到时候还钱不爽快。”
“哪能呢,”
“但愿如此。”康路沉思一下,望了望对方问,“你借钱给我放心吗?”
“放心。你儿子是小老板,你又是一个诚信的人,你名气响着呢。”康路笑笑,那人夸他,脸上有光。那人把一叠钱拿出来,康路要接,那人把手缩了回去,一把钱捏在手里认真地说:“我定的是每天三百元利息,今天晚上八时前还是这个数字,明天早上还要加三百。借十天三千,二十天六千,过了二十天要利息加利息,这样一个月就是一万,记住,借一个月连本带利还二万,二个月四万,三个月八万,四个月十六万,现在我说得清清楚楚,你想好了,能否吃得下,如不行,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是先小人后君子,你看如何?”康路听了也吃了一惊,稍想了一下,说:“行。”他认为过几天就能还,用不着这么复杂,康路拿钱时,那人当面抽掉三百,并让他把余钱点一下。康路点了两遍,没错,拿了九千七百元钱,确实兴奋了一阵子,他没有立即赌,要放在口袋里几个小时,过一过自己有万元私房钱的瘾。康路的钱放了半天,下午就开始赌了,因为一天三百的利息不是小数字,卖掉蟹种要好多斤哩,他到“敲二八”的地方,先看人家赌,要吃准门子下赌注,他想改变策略,小打小闹只能一直付利息钱,即使赢他也不够利息的。人生能有几回搏?他要博一下,有大气魄才有大运气。他看到庄家前两次都吃,第三次许多人都下了赌注,他也认定必赢,因为不可能连吃三次的,庄家准备开,“慢!”他叫停了庄家。“你也想下么?”庄家望了望他,疑惑地问。“非但下,还下大的,你敢开么?”康路反问。“多少?”庄家瞪大眼看着他,好像看一个陌生人。“二千。”“你这家伙,真够狠的,以前从未这么下过。”“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今非昔比。”庄家认为太大,问有没有人吃注(帮庄家一起赌),有好几个人答应,庄家才下了决心,康路下了门子,庄家开了,结果两门都有,唯康路那门吃掉,康路心中连呼晦气,这有什么办法?庄家继续开庄,他问康路下不下?康路摇摇手,他觉得自己霉,不能连续,他要吸支烟,小便一次,到厕所里去冲掉晦气,然后下赌注。庄家笑笑,下赌注本身自愿的,他不能勉强康路,大度地说:“你想什么时候下就什么时候下。”康路小便一次,吸掉两支烟,又看了半个时辰,他估计晦气已尽,又叫住了庄家,下了赌注,结果又输了,他连呼晦气,心想他努力了那么多,晦气怎么还不走呢?“看来今天不好赌了。”他猜想今天的日子不对,要选个黄道吉日来赌,今天17号,7这个字本身不吉利。他想选错了日子,明天是18号,按照音乐符号8是要发,对!明天一定会发,输掉四千元钱虽然心中不乐,但一想到明天能大发,又觉得悠悠然了。第二天康路计算了一下,二天利息去掉六百,输掉四千,还存下五千四了,狗急要跳墙,人急了也要跳墙。看来今天是他人生转折,输掉怎么办?赢了也不想赌了,脑中的两根筋老是绷得紧紧的,不出精神病才怪哩。他上赌场要求开庄,开始赌友们不同意,后来好话说尽,香烟派足,破例让他开一次。开始他赢的,也有一千多了,他心里乐淘淘,按照以往早就下庄了,无奈昨天输得太大,必须继续开下去,反正今天是大发日子,他必须发下去,不能错过这个好日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结果是慢慢输了,又输掉三千,他感到天都要塌下来了,不过他还有信心,输输赢赢,他想先赢后输又再赢,这个规律不错,就像音乐中有高音中音低音,忽高忽低才是音乐,音调才能好听,他憋着劲再开下去,结果连最后的一百元也没有了。康路脸色苍白,垂头丧气回到家里,倒在床里睡了,他怎么弄不明白,今天是大发日子,怎么不发?赌博中有波浪式,怎么今天没有?开始昂了点头,后来直线下降下去。米珠以为他病了,问长问短,还为他特地弄了好吃的,康路就是没领她的情,推说胃口不好。第二天他又睡了一天,一想到那一万元钱和每天三百元的利息,头都大了。他在家躲了三天,没有办法只得回到赌场,那个借钱的人(高炮者——放高利贷之人)在等他了,他叫高炮者缓一缓,他会想办法的。“你这家伙,你家中没有钱借什么钱,你想空手套白狼?”高炮者脸露凶相,“我以前讲的话你不会不知道。”其实高炮者最好他还不出来,每天三百元的 进账是不错的,他不怕康路赖掉,他的儿子就是最好的抵押,小老板的钱会源源不断流向他那里。康路实在没有办法,趁米珠不在时,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就是没有找到存单,心里着实冷了,他想不明白,米珠比他还笨,藏起钱来怎么比他聪明呢?考虑再三还是找儿子帮忙。儿子看到父亲的面容就猜到赌钱又输了钱了,现在两袋空空向他求救,但不知道他输了大钱,给父亲一千元钱,叮嘱说:“爸爸,这点钱拿去,够用一阵子了,千万不要赌了。”
康路接过钱,不好开口说大钱了,一千元等于塞住了他的嘴,他知道儿子给他的钱够多了:儿子确实很孝,自己没有开口,一掷就是千元,世上能有几人像他儿子的。康路接过钱,觉得数字太少,又无法说大钱,只得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去,善于观察的儿子发现父亲状态不对,估计给的钱少了,叫住了父亲,又给了一千。
康路又接了钱,想不能耽下去了,儿子给的钱够大了,过年也只不过如此,于是快步走了出去,儿子望着父亲的背影,笑笑,他估计已全部解决了父亲的困难,因为他不是仙人,不会想到父亲捅了一个大窟窿。康路拿了钱没有还高炮者,他想即使还也不够,于是又拿来搏一下,结果不到半天又到别人袋里去了,他彻底觉得自己不是赌的料,但为时已晚。他垂头丧气回到家里,门都不敢出了。米珠开始认为他戒赌了,心里好一阵喜欢,后来看见男人总提不起精神,问候了几句,又叫他到医院去看看。他也不去,人硬挺着,饭量减少了,劳动时也没有以前那种风风火火的神态,无形中发现他瘦了,她把情况告诉了儿子,儿子也觉得奇怪,也曾想过父亲是不是缺钱?坚定地否定了,半月前给父亲二千元钱,不是小数字,父亲再怎么赌,也不会输得这么快。他告诉母亲说:“没事,让他安静安静也好,戒赌的人都这个样子。”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一晃四个月过去了,康路的高炮变成了十六万,高炮者上门约康路出去,问他要钱,康路还不出,要求缓一缓,高炮者答应,要康路写借条,数字十六万,康路犹豫不决,高炮者面露凶相,康路无法,他拿过高炮者给他的纸和笔写道:借条
我借阿八人民币一万,每天利息三百元,四个月合计本息人民币十六万。
借款人 康路 5 月 17 日高炮者拿过借条,厉声说:“不对,不是这样写的。”康路莫名其妙,“我写的是事实啊,又清清楚楚。”
“怎么写,还要我教你么?”高炮者横了康路一眼,“你写得啰里啰嗦的,直接写借十六万不就简单得多。”
康路还想解释,见高炮者横着脸,不觉吓一跳,心想反正十六万了,怎样写也是这个数字。于是重新写了一张并签了字。高炮者拿过借条一看,往黑皮包里一放,警告说:“你最好就还掉,到了下月,变成三十二万了。”
康路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他虽然有心理准备,一听这数字,还是一个咯噔看到天都塌下来了。两人分手时,高炮者又掷了一句重话,“明天不来还,我只好上门了。”康路点头答应,但就是没有办法。
隔了几天,高炮者真的上门来了,把借条给米珠一看,米珠忙找来儿子,儿子看了借条,又问了父亲借钱经过。他明白事情难办了,主要的是父亲被高炮者直接写了借十六万,而不是借一万利息加起来十六万的。康路儿子也是因做生意在江湖上混过的,深知江湖的险恶,这十六万不还掉肯定有大祸。
“还了吧。”儿子认真地说。
康路垂着头不吭声。
“你这败家子,怎么越老越不出息了呢?”米珠大哭起来,她是第一次骂他,也是第一次为他的事而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