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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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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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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

叶诚很喜欢打听自己的朋友是否得了大病,特别是开刀的大病。不知道原因的人会认为他品行不端或者患了神经病。其实你误解了他,这并不是叶诚在使坏,也不是叶诚心理变态,他有他的道理。

叶诚有九个朋友,和他一起算凑成十个,人称十全十美,就像一个人有两个拳头各自五个指头一样,十分的团结,十分的有力。他们互相帮助,帮忙干个活是常有的事,见了面十分的亲热。

他们分散在四个生产队,生产队间距不大,虽然不能天天见面,但碰头的机会不少。朋友间见面了,免不了客气,关心一下对方的身体是常有的事。二十多年过去了,这种情况一直延续着。

叶诚的朋友圈虽是互相要好自动凑起来的,为了行动的方便,他们在中间产生了一个头,朋友们叫他为队长。队长虽不像生产队那样发号施令,但他的话在朋友有一定的权威。

叶诚很注意自己的身体,除每天坚持锻炼外,还讲究吃食中的荤素搭配,素食七成荤食三成。他的身体确实很好,头痛发热伤风对他避而远之。他很得意,在朋友面前常常夸自己如何地养生。他似乎成了一个养生专家,许多朋友都十分地佩服,尤其作为队长的吴金才更是十分的赞赏,并让其他朋友向他学习。任阿四是叶诚最要好的朋友,当然响应得更快。

“叶诚是我们的养生榜样。”吴金才在众朋友面前赞扬说。

“叶诚那身板不得不让人羡慕。”任阿四紧跟着说。

也有几个朋友伸起了大拇指。

叶诚的体型也许是养生的关系,人见人爱;一米七五的身长,胸阔肩圆,容貌十分的精神。他听了朋友们的赞赏,自我感觉十分地好,十分地得意,嘴上不讲,心里暗喜,觉得这也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成就,这成就比什么都重要。

也许满饭好吃,满话不好讲,人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不可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叶诚倒没有翘到天上去的动作,似乎有一点翘到天上去的想法,被上天看见了,对他的狂妄惩罚一下;不到两年,吃了两刀。

他第一刀是胆石症,肚子里生了石头,还说在胆中。他有些不相信,身体好好的,吃得十分卫生。石头怎么会跑到胆里面去呢?医生说石头是肚子里自己长出来的,他更不相信;石头生石头,他信。胆汁生石头,听起来有点玄,好像封神榜里的故事瞎说。医生拿了B超单子给他看,还说已超过了一公分,无法用药把石子打下来了,只得开刀了(手术)。

“如果不到一公分能用药叫它出来?”

“行,越小越容易打出来。”医生说。

叶诚十分地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检查知道呢?为什么胆石症不早点痛呢?早点儿痛,他就可以早点儿知道了,把它打出来多好。

叶诚胆里的这个石头滴律滚圆,有点不老实;一直在胆里动着,动得巧时不痛,动得不巧堵在胆管处,胆汁无法从胆里流出来,痛得他手脚冰凉、满头是汗。他再锻炼也没有用,再荤素搭配也白搭,只有医生有用。

医生告诉叶诚,他肚子里只有一个石头,开刀效果很好。而泥沙型就算开刀也不一定全好;只要在胆管里留下一粒泥沙样石头,还会大的。叶诚觉得自己平时做人不错,天还是照顾他的,给他一个好的病生生。

叶诚觉得肚子上划一刀,肚子里的气儿跑出去了,力气就小了,干活怎么办?医生说力气是跑不掉,把肚子缝好,力气就会生出来了。叶诚不信,认为这是医生为了开刀骗他的。

叶诚胆石症在折磨着,痛时想开刀解决,不痛时又熬一熬就过去了。他不痛时神气活现讲话,神气活现走路和做事。这病它昼夜不分,白天发了就发了,夜里发起来够呛,只得缩着身子在村里走一刻钟后才回去睡觉。

有一次这病发出热度来了,一量三十八度,医生告诉他再这样下去有生命危险。叶诚这时觉得性命要紧,吃一刀还是合算的。

叶诚开刀后,亲戚们都来看望他,朋友们也来了。吴金才带头来看望他,朋友相伴而来。吴金才问“现在感到怎样?”

“很好。”叶诚怀着感激的心情回答。

“早一点开刀就好了,省得吃这么多痛苦。”

叶诚笑笑。

“是呀,是呀!”任阿四接下队长的话,表情严肃地说,“这病拖不得,弄不好要出大事的。”

其他朋友都说应该听医生的话,但在听不听医生的话的态度上对叶诚的看法产生了分歧。有人说叶诚不听表现了坚强,有人怪他拿性命当儿戏。

“现在好了,问题解决了。”吴金才总结性地说,“祝叶诚身体越来越好,健壮如虎。”

叶诚心里也有信心;他得的是硬病,一刀解决了,今后身体不会有问题了。

朋友们陪叶诚医院待了一个小时后回去了,回去时吴金才带头拿出五十元钱给叶诚,笑笑说:“一点点,小意思。”

“怎好意思拿你的钱。”

“买东西来不便,还是你自己去买为好,想吃啥就买啥,想什么时候买就什么时候买。”吴金才真诚的说,“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了,我们朋友一场,这点小意思不收,那不像朋友了。”

“对呀,是呀,吴队长说得对。”许多朋友附和。

“叶诚,收了吧。收的是要情,不收是不要情。”任阿四说。

叶诚推辞一会儿,见大家如此真诚,就收了。“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他双手拱拱。

“不要谢,不要谢。”大家都说。有个叫六儿的朋友告诉叶诚。猪肉暂不要吃,可买些黄鳝、甲鱼、黑鱼等水产品和苹果、梨等水果吃。黄鳝和甲鱼不贵,市场上三角七分一斤,这些钱可买不少。够吃一阵了,不要省。

叶诚病好一年期间,也有个别朋友生病,他礼尚往来看望了那朋友。

叶诚开过刀后一点没受影响,身体大好,力气一点不比开刀前小。他想去掉那病以后,今后会健康到老,伤风感冒也不得一个。他曾在朋友面前坦露自己的想法。朋友们大多认同这个想法。也有人说任何事不能包拍胸脯,叶诚心里不服。但人要争气,气不争。第二年他得了急性阑尾炎。医院检查时说。

“能不能不用开刀,吃点药,挂点盐水?”

“不行。”医生坚决地说。

“我胆生了石头熬了两年,阑尾炎比那病小,怎么不行?”

“胆石症可以有缓解过程,拖个一年半载没有关系,当然也要看病情发展,而阑尾炎拖不得,弄不好阑尾穿孔,那病就严重了。”医生耐心解释说。

“我们村上有一个人得慢性阑尾炎,挂点盐水就好了。”叶诚说。

“慢性阑尾炎可以保守治疗,但容易复发。最后仍要手术。有得慢性折磨,还不是一次性解决为好。”

叶诚听了医生的解释,觉得医生的话不错,长痛不如短痛。胆石症已经给了他教训,那再挨一刀吧。

叶诚开了阑尾炎,觉得这一刀挨得轻,心中没有感到有啥不适,很高兴。但他的个别朋友有点不适,不高兴了。六儿阴阳怪气地说:“叶诚开刀开出瘾了,又来一刀,看来我又要贡献五十元了。”吴金才立即制止说:“六儿你这是什么话,谁愿意多吃一刀?你把这五十元看得这么重,你愿意出就出,不愿意出就算了。”

“我是随便说说的。”

“有你这样说的吗?叶诚听了不难过?”吴金才停了停说,“如果你为了钱愿意挨刀,我成全你,第一刀给你一百,第二刀给你二百,第三刀给你三百。”

“我也这样出。”任阿四附和说。

“不要不要,那还不痛死了?”

“你也知道痛,既然这样闭上你的乌鸦嘴,少动歪脑筋。”

大多数朋友也像吴金才和任阿四那样想的,但有个别人附和六儿的意见,只不过心里想想,嘴里没有说出来,随吴金才一起看望了叶诚。

叶诚对朋友们的到来表示感激,并说不收钱了。“上次已经拿了你们钱了,这次不拿了,心意领了,谢谢。”

“不行。”吴金才坚决地说,“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你不拿表示看不起大家,扫大家的兴。”

“队长说得对。”任阿四立即附和说,“叶诚,你怎么能这样想,想歪了。”

大多数朋友都发表自己的看法:不拿钱是寒了朋友们的心。六儿也勉强跟着说了。叶诚见他们真诚,不拿反而不好,连说谢谢。

在以后的几年中,有两个朋友病了,住院。吴金才按惯例带领了众朋友前去医院看望,每人给五十元钱。叶诚当时没有给,推说要上卫生间。

吴金才也没有多想,便说:“我们先给,你回来后给吧。”他们给钱后等叶城方便回来,叶城就是迟迟不回来。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就是不见叶诚踪影。吴金才对任阿四说:“你去看看叶诚,他有没有跌倒在厕所里。”任阿四看了回来说:“不见人影,枪也打不着。”

大家又等了一会儿,见叶诚还不回来,估计他临时有事走了,便对住院朋友说:“我们回去了,叶诚来了你告诉他一声。”

那住院的朋友说好,用目光送走了众朋友,心想叶诚哪儿去了?

其实叶诚并没有走开,在医院里找了个地方呆着。他能看见朋友们,朋友们看不见他。他见朋友们都走了,便笑嘻嘻的来到病房,故意吃惊的问:“他们走了?”

“走了。”那朋友把队长的话讲了一遍。

“好,我也要走了。”叶诚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元钱递给了他朋友。

那朋友要还给叶诚五十,叶诚说不要了。

“他们都五十,你怎么一百呢?”

“我和他们不同,我生病多,你给我问候多,我感谢,现在表示一下。”

“朋友朋友,不用分得那么清。”

“没分清,这是我的心意。你收下,表示看得起我,不收见外了。”叶诚真诚的说。

那朋友和叶诚又推辞了一下,看叶城态度坚决,只好收了。

叶诚对另一个朋友的生病用同样的方式给了一百元钱。

叶诚想回报一下其他朋友们,怎奈朋友们却健壮如牛,叶诚的希望落空。

天有不测风云,朋友都好好的,叶诚又摊上大事了;有一天他在大路上走着,这路本来好好的,为了装自来水管道,进行了不小的施工。施工基本结束,还有扫尾工作未做;有一处低洼没有填平。叶诚在走路时望野景,不小心踩在低洼处,脚一扭,咔嚓一下,感到一阵剧痛。医院拍片检查,左脚踝骨折,医生说不能走动,只能躺在床上了。他想自己为何如此倒霉,没在身上找原因,却在上天对他的惩罚上找原因;他想自己做人还算可以,上天还不满意,以后做人更加小心了。

两天后,吴金才老娘走了。

朋友们都去帮忙并吊丧。叶诚不能走路,只得叫妻子代吊丧,朋友们才知道叶诚又遇上不幸,很多人都表示同情。也有人不同情。有一个朋友说:“叶诚真是的,不得病了,路上不好好走,想东想西,又要我们掏腰包了。”

任阿四立即愤怒的说:“你这个人不地道,叶诚骨折受伤够痛苦的了,你不同情,伤口上撒盐,够缺德,像朋友吗?如果不愿意掏腰包,不要掏了,叶诚也不缺那点钱。”

“这次和开刀不同,是静养,用不了多少钱,是不用给钱了。”另一个朋友说。

“你们把钱看得那么重,把情看得那么轻,不应该。”吴金才责怪说。他老娘没了,很痛苦,又有事要他处理,很忙,没有功夫和他们多讲话。一亲戚有事儿找他,他走了。

叶诚骨折恢复期间,吴金才来看望了他,任阿四也跟着来了,还有来看望叶城的有四位朋友,其中三位是叶诚曾经看望过的生病朋友,还有三人好像不知道叶诚脚踝骨折,一点表示也没有,既不出钱,连脚趾头也没上叶诚家。

叶诚倒没有觉得朋友们不义气,人家给你两次了,你一次没给人家,凭什么给你第三次?他在床上思索这个问题。

叶诚的生命力很强,四个月后脚踝基本恢复了正常。他特地到吴金才家真诚的说:“队长,我今年收成不错,要做一次东,请客一下众朋友们,大家开心开心。”

吴金才明白叶诚的心思,劝着说:“不必了吧,你在床上待了三个月,又休息了一个月,收入肯定受影响。再请客那不雪上加霜。”

“不碍事,我儿子大学毕业安排了好工作,工资高,我想庆贺庆贺,让大家为我高兴高兴。”

“那是你儿子的事。”

“儿子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求你,帮办了吧。”

吴金才经不住叶诚的多次要求才答应下来。“你在家里办还是在饭店办?”

“饭店,星星饭店。”

“那是我镇最好的饭店。”

“是要好一点。”叶诚说。

“多少钱一桌的酒菜?”

“一千五百元。”

“你要拼命?”吴金才大吃一惊。

“弄好一点,表达一下我的心意。”

“表达心意也不用弄这么好呀。”

“就这样定了,辛苦你一下。”叶诚坚定地说。

叶诚请客那天来了八个朋友,六儿没来,这不是六儿不愿来,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他听到队长通知,很高兴,尤其队长说一千五百一桌的酒菜更是高兴。前两次放出去的钱吃回来了,还多一次的钱。叶诚这人真够意思,他对自己没有去感到有点遗憾。

在以后的日子里,叶诚还得过两次大病,但他保密级别达到了绝密,风声也不透一点出去。连吴金才和任阿四都不让知道。

六儿身体好好的,就像一块铁,风吹雨淋,根本不在话下。叶诚感到很为难。这个人情怎么还呢?同时他告诉吴金才和任阿四若别的朋友伤了病了,一定要告诉他,他要尽一下朋友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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