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侬草籽

文/缪文中

午后去枣林，见一穿着精致的中年妇女在路边采摘粘侬草籽。心想，这东西到处都是，有什么用啊？中年妇女告诉我，粘侬草籽煮水喝，能治疗鼻炎。

粘侬草籽是我们义乌方言，它的学名叫苍耳。之所以这么称呼它，是因为它浑身长满带钩的刺，人一碰到它，它就会粘着你。这个名字虽不好听，但形象而生动，是它特性最直观的表达。

请教度娘后得知，粘侬草籽属菊科，一年生草本植物，常生长于平原、丘陵、低山、荒野、路边、田边，7-8月开花，9-10月结果。它种子浑身长满带钩的刺，像一只受到攻击时的刺猬，因此鸟和其他动物都不喜欢吃。

俗话说，“乡间无闲草，用好皆是宝”。粘侬草籽虽是一种杂草，却有很大的药用价值。它的根、花和带刺的果实都可以入药，对降血糖、呼吸系统、心血管、抗炎有药理作用。中医常把它当做一味通窍的药，但它有毒，所以要经过专业的处理，切不可乱用。

它可以榨油，是制作油墨、肥皂、油毡的原料，还可制成硬化油及润滑油。

它还是一种恶作剧的道具。我小时候，一些调皮的男生经常会把它扔到女生头发上。一提起它，夫人就说，这东西是她小时候的噩梦。

我知道，刺猬长刺是为了自我防卫，它长刺为了粘人，但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要粘人？后来得知，刺是它的生存工具，为了粘在人和动物身上传播种子。

万物皆有生存技能，为了繁衍，长满刺、难看点又何妨？连高贵的玫瑰都有刺呢！

粘侬草籽也有花。它的花虽然没有月季那么娇艳，丹桂那么凝香，却生机勃勃，从不卑微，这就是它的坚强和自信。

凡有泥土有水分有阳光的地方，它都能生长，从不挑剔，随遇而安，跟其他野草和谐共生。它以自己的方式，在保持矜持的同时，敞开胸怀，放飞梦想。

“你这个‘粘侬草籽’，走开”！以前，经常会听到大人们用它的名字来训斥小孩。虽然略带贬义，却把跟前跟后胡搅蛮缠这类人描绘得入木三分。我想，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其他更恰当的词语了。

走进枣林才发现，几颗粘侬草籽在不知不觉中粘到了我的裤脚上。我弯下腰去，用右手想把它摘掉，奈何它们粘得很牢，十几根刺就像十几只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裤子。我只好把手上的手机放在旁边，一只手拉住裤子，另一只手抓住它们，使劲才把它们从在裤子上驱离。

拾起手机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手机不就是一颗粘侬草籽吗？它已经粘在我手上很多年，现在很难甩掉了。

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手机的功能也越来越强大。连普通的智能机，也具备相机、天气、导航、支付、文件管理、新闻、电影、游戏等功能。所谓“一机在手，走遍天下无忧”已经成为现实。而远离的通话和短信功能也被微信、抖音等新型模式挤占，以后可能还会出现一些出乎想象功能。具备这么多功能，你能不被它粘住吗？

手机给人们生活带来方便的同时，也给广大家长带来的困扰。中小学生自持能力较弱，一旦迷上手机，很容易上瘾，而且会严重影响视力，这也是众多学校强调学生不许带手机上学的原因。有人说手机是精神鸦片，我感觉这个说法有失偏颇，因为手机就是一颗粘侬草籽。

生活中，大家都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要想生活简单，适时甩掉手机这颗粘侬草籽是当务之急。

粘侬草籽虽然长得丑，但它的能力很强。最值得它骄傲的一点，莫过于粘上文人雅士，以至于能在中国文化史上优雅的存在，在中国古诗词中大放异彩。你看，刘克庄粘上它以后，写下了“青苔地滑跌卢老，苍耳林深迷谪仙”；文天祥被它粘上以后，不由感叹“黄沙漫道路，苍耳满衣裳”；苏辙为它吟过“归来烂熳煞苍耳，来岁未知还尔熟”；大文豪苏东坡也被它的粘性所感染，用“苍耳林中太白过，鹿门山下德公回”和“苍耳亦已无，更问麦有几”来抒发内心深处的情感；陆游对它更是一往情深，触景生怀道：“君不见诗人跌宕例如此，苍耳林中留太白”、“醉迷采苍耳，旅饭炊黄粱”和“不惜翠云裘，遂为苍耳欺”。

有这么多先贤为它吟咏，照理来说，它应该扬眉吐气了，但它依然那么朴实无华，默默地坚守着自己的初心。

尘世间有百媚千红，可观可闻可赏之物甚多，有独特粘性的，却只有它。我讲不出它坚韧顽强、傲骨铮铮的故事，却被它粘住了裤脚，粘住了心，还唤醒了我内心深处那难以割舍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