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门坎，请勇敢地跨过去

面对门坎，请勇敢地跨过去

缪文中

1

那天，在尚阳光裕堂观赏了四百多岁的“世界第一灯”后，徜徉于老街，一边感受历史的气息，一边叩问发展的密码。杨氏裁缝、“六行糖”梨膏糖、火筒烧饼、老式理发店、手工红餜店......古朴的老店散发着复古的味道，掩盖了岁月的沧桑。

忽然，一阵悠扬的二胡声从胡同里传出来，我循着这老街独有的旋律走向一间老木屋。暗淡的灯光下，一位头发斑白的大叔坐在泛黄的竹椅上悠闲地拉着二胡，他闭着眼睛，右脚打着节拍，头不停地晃动，额头的皱纹随着音乐的起伏慢慢地舒展开来。丝丝缕缕，欲断又连的乐曲漂浮不定，显得哀怨而苍凉，似乎在诉说着老街曾经的辉煌和经历的磨难。

我轻轻地走过去，坐在木门坎上静享这唯美的时光，他没有发现。

“快进来坐！”沉醉在《梁祝》里的我，听到大叔的呼唤才惊醒。

“门坎上是不能坐人的！”大叔微笑着对我说，

“坐门坎上，人家怎么走？”他的胡子也随着嘴唇翘了起来。

猛然想起，孩提时坐在门坎上玩耍，总会挨长者训斥：“好狗不挡道，知道吗？”

从那以后，不敢再坐到门坎上了。

2

门坎，指门下的横木，也称门槛。早在唐、宋时期就已经存在，兴盛于清末民初，现在，很多古宅里还可以看到。

《尔雅·释宫》里说：“柣谓之阈”。邢疏释：“经传诸注，皆以阈为门限，谓门下横木为内外之限也”。这里的“阈”就是指门坎，说明门坎的作用在于分隔内外空间。所以，门坎含有界限的意思。《礼记·曲礼》载：“大夫士出入君门，由闑右，不践阈”，《论语·乡党》中讲孔子“立不中门，行不履阈”，以及今天我们说某某行业的门坎很高，都是这个意思。

门坎有遮挡污物和避邪的功能。门口横上一道门坎儿，等于竖立一道墙，可以将一切污物邪气拒之门外，以保家庭祥和美满。

小时候，常听老人说“他家闺女长得漂亮，求亲的人踏破门坎”，“踏破门坎”是表示来往的人很多。而成语“踢断门槛”则是说由于跑得太勤、太快，把人家的门槛（同门坎）都踢断了，用来讽刺那些溜须拍马之人。

门坎有高有低。在古代，它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门坎越高表明房屋主人地位越高。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逐渐认识到，过高的门坎会带来行走的不便。《明兴杂记》载，明太祖朱元璋为方便士人出入，特地降旨把南京国子监号舍里的门坎全部拆掉。在末代皇帝溥仪所著的《我的前半生》一书中，回忆他为了在皇宫中骑自行车可以畅通无阻，下令将门坎一一锯去。这两则事例说明，不符合社会发展的事物都会被历史车轮碾碎。封建社会尚能如此变革，何况如今的二十一世纪？

现代建筑上，门坎已演化成一块平铺的石板。它放下身段，变得平易近人了。因此，它有了尊严，不会再被人踩踏、踢断。这也是社会进步的一种表现。

门坎之“坎”，在六十四卦象中是“坎卦”，五行属水，乃水流之象。我们知道，水流若要继续向前，必须冲破前方重重阻碍。因此，在现实生活中，我们要发挥长处，克服短板，转变观念，务实前行，以大无畏的精神去跨越人生中的每一道门坎。

3

还记得初中毕业时，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何樟金曾寄语我们说：“同学们，人生路上，有无数道门坎，跨过去了就是门，没有跨过去的就是坎。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开门跨坎，走向辉煌！”

当时，只感觉何老师讲得很深奥，难以理解。走入社会以后，何老师的话外音才日益清晰明朗起来。

人生之路，难免沟沟坎坎。俗话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年轻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及至经历了跨越门坎时的艰辛，体会到跨过门坎需要的付出，才恍然了悟真意。古人曾有“屋漏偏遭连阴雨，船迟偏遇顶头风”的困苦，李白也遇到“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的窘迫，而孔子“文章盖世”尚“厄于陈帮”，“杨意不逢”方“抚凌云而自惜”，以至于“关山难越”才会发出“谁悲失路之人”的感叹。

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跨过门坎，方能成长。我用时光这根线把自己走过路上的点点滴滴串联起来，才发现，已经跨过了无数道门坎：高中毕业后走入社会时的迷茫，想当兵却无法实现的失望，酷暑期间站在水田里汗出如浆时的感伤，为了几辆碎银爬上高空抬预制板的恐惶，初为人父时肩上的负担，创业受阻际内心的辛酸，走上文学之路后需补齐的短板，疫情期间参加的狙击战和歼灭战……

当然，对门坎的解读纬度是多元而丰富的，因人而异。但门坎与人，从来就不是割裂的，而是交织在一起，相辅相成的。跨过人生中的每一道门坎，不仅是每个人的梦想，也是个人能力和实力的试金石。或许，门坎会在不经意间促成一件事，进而成就一个人。

4

梦醒时分仍呓语，唯叹此生多苦旅。

人间悲喜无凭据，笑对门坎听风雨。

“砰”！楼下爆米花的声音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打断，我不自觉地起身向外飞奔，去寻找童年时光。但大门口鲜红的门口垫却把我从记忆中拉回到现实中。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我不由感叹，这世界上竟然没有一道门坎能挡住时光的脚步。

三年的疫情，我们跨过了很多道门坎。后疫情时代，我们或许会遇到更多门坎，必须跨过去的，是思想上的这道门坎。跨出门坎，或许是天寒地冻，或许会遇到狂风暴雨，但我相信，等待我们的一定是阳光明媚，春暖花开。

既入人间，不负流年。面对门坎，请勇敢地跨过去！

2022-12-14 20：30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