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空情丝

“老弟，好想你啊，怎么不来看看老哥？”退休副军长说。

“你那个深宅大院，有兵把守我能进去吗？去一趟花我全家两年的伙食费，我不傻。”当年战场上的普通士兵，小副军长十三岁。

那年副军长才是正营级作战参谋，从大机关下来见习，在连部无职位，很机灵，姓很少见，偏。忽然他发现这个士兵更很机灵，建议连首长启用。士兵的姓更很少见，叫僻。有一天老偏说出口：“天定的兄弟！”

参军正好五年多一个半月小僻复员了，老偏很痛惜。那时老偏刚到别团当团长，想留小僻已鞭长莫及，就亲送到车站，后来努力招他回来没成功，再后来老偏派两个放心的人去帮小僻落实工作安排，又因中农成分落空了。老偏两眼前凸吼：“你们不知道他立过二等功吗？”稍高的说：“没用！将功补过了，没被扣上黑五类帽子已经照顾了。”老偏问：“补什么过？”稍矮的说：“他救了一个落水富农女儿。”老偏右拳击左掌。

知道小僻一九七八年高考成功，老偏才放下心：嘿，怎么不考军校！从此与小僻联系越来越少，后面三十多年就没联系了。忽然觉得自己时日已经不多了，才想尽办法找到小僻。这一找才知道这个连参战的战友只有他俩鼻子能出气了，他向天眨巴眨巴眼睛。

当找到小僻时他不承认，老偏隔天打电话。小僻知道老偏在副军位上退休享受正军待遇后更不想沾光，都一次次把话说过一边，甚至骂人。老偏不在乎，唯一剩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友了，成鬼也是兄弟，要当好哥！说到激动时老偏抽泣：“老弟呀，老哥对不起你呀，哥没照顾好你，你怪哥没错，骂哥也对……”听到抽泣小僻终于承认。

过了半个多月，老偏又给老弟去电话：“老弟呀，前几天你说来看我要花去两年伙食费，它从右耳出去了，你给个银行账号，我转五万过去。”

“你钱用不完给儿子，我们视频聊天就可以了老哥，这样你儿子更孝敬你。”

“那个我不会，别扯淡！我儿子殉职十几年了。”

“给孙子。”

“他在部队科究所，不宠，还想丢他到沙漠十年呢，不能吃苦成不了大事，中国现在就很缺能吃苦的子孙。”

“捐红十字会。”

“我才不信这个会那个会，我只信共产党政府，信你老弟，快报账号！”

“我请示下母老虎，这么多线进来她不杀我呀！”

“快些，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呢。”

母老虎说：“我没这个胆帮他销赃，跟他攀什么亲嘛，我们穷就穷着过。”

第二天，老弟说：“母老虎说，要转就转十万。”

“你不要狮子大开口，五万够你来回几次了，你想通过我发财我也不想见你了！”

“不见就不见，最底层的跟最高层的亲近自取其辱！”

“等等。你说夫妻都大学毕业，都有养老金，怎么算是最底层的呢？给我说清楚！”

“生什么气，值得吗？真不想看到明天太阳？真是的！你高高在上哪里知道底层的苦，你自己去沙漠十年！我们有养老金不假，那是县级倒闭国营企业的职工养老金，还要养儿孙！”

“都有孙了还养儿，这个儿是私生的，你大流氓你！”拐杖猛敲地板。

“我这么穷谁帮我生？他妈的当官骂人惯了，我不怕你，我正没地方吼呢！你竖耳朵听。我儿子两公婆上班，那点工资不够一对儿女在校多如牛毛的杂费，还有应酬、红白事、看病等等，我能不再当爸吗？这还不怎么要紧，要命的是房子！王八蛋，一家六口挤在五十平米的房子里，孙女要上初中了，她得有自己的房间，你不会知道这个苦的！”

“老弟对不起！是这样，我只有三十万，全转给你，你马上去挑套一百五十平米的，先用它首付，后面的我找战友捐够！”

“我刚说不是，自取其辱了，还不如杀我呢！”

“怎么就辱了？你给我说清楚！一张口就骂人，我真不相信你就是你，你很危险！很危险！很危险啊！”拐杖猛敲地板。

“我给你清楚！我突然间住进豪宅，别的战友、同学、同事、邻居怎么看我？我住进去第二天一定会来警察请我去说清楚贩毒的同伙，就是能出来也够丢人的了，还有税务局，他们会马上把房子拍卖抵交个人所得税和别的税，再外加罚款，我立刻上失信或者什么黑名单！老王八蛋，你真没明天了！”

“我就不信了，再捐所有税和罚款！”

“我服你了老哥，我不是无缘无故对你发火，你能帮我一个，我身边还有多少个知道吗？把你对我的美意变成对党对人民的，你先去跟你的老首长反映，用你的影响力去跟制定法律的人说说我这类人的苦吧。革命口号我喊过，你更喊过！”

“嘿！敢说我没有明天，我向天借五百年，再上几次法卡山！小子敢去吗？”

“又喊了！先吹直你条鸟毛！敢用你的影响力老弟我才服你有血性！我不要你捐，你给所有在困难中的战友捐！”

“我去看你才对。”挺腰踢腿抡拳又拼刺刀再捶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