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果园相亲
“来了来了……”话音从屋外传来。
楚支书话音刚落,楚天舅舅李默然领着他推门进来,嘴里不住的抱歉:“农业局的老张说今天要到县里开会,这授粉的活就交给徒弟楚天指导。如果人手不够的话可以请何家村的何雉帮忙,他说何雉是他昌南大学的学生。”
李默然这才进屋,即如背台词般说出此话。但他表现逼真,不像是经过事先演练。说这话时并且还拿眼睃了一下他老婆杨香莲,明知故问:“何雉请来了吗?”
杨香莲把嘴一驽,“人家早来了,”言罢拉着何子衣袖,正儿八经的对楚天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昌南大学生物系毕业的高材生何雉!”
本来刚刚平静下来的客厅,顷刻间又添了许多生分,听完介绍,何子赶紧放下手中活计,羞怯的说:“莲姨快别这么说了,人家都回来种地了……”
杨香莲不禁窃笑,指着老实憨厚的楚天说:“这位是张技术大徒楚天,高中毕业后就扎根在边远山区;长时间与大自然为伴,成天做着田地修理工作,皮肤有了这种健康的黑色,他也是这位高升村支书楚海晗的儿子,同时也是我的大外甥。”
杨香莲故意把她姐夫楚海晗是村支书这一细节放到楚天身上介绍,显然是给楚天脸上贴金,她真心希望他们能成。虽然她对何子的态度未敢揣测,但她觉得与楚天相配绝对是天作之合。所以她才一口气尽往好处介绍,现在停下来正想息口气,眼前却出现了戏剧化一幕,这让她惊诧到几乎合不拢嘴。
当然,她哪能清楚何子其实就是楚天暗恋已久的中学同学,只是不同班级,不过一厢情愿罢了。此时,但见楚天一改往昔忸怩之常态,居然伸出手来,顺顺溜溜而又彬彬有礼的对何雉说:“你好!何雉同学!我叫楚天,很高兴认识你!”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幕,何子也有些措手不及脸红心跳的伸出了手,到底胸有文墨,说话办事不乏得体大方,她与楚天握了握手,有礼有节的说:“你好!我叫何雉,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两个年轻人的手第一次轻轻地握在了一起,旋即又礼貌的分开。几乎把在场的几位长辈都看傻了眼,面面相觑的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何子看上去有些尴尬,虽然她对楚天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这记忆深处的电波终归只是一闪而过。精明的杨香莲却看出了门道,赶紧打着圆场:“啊啊,人到齐了,咱就干活吧。”
何子如释重负,众人也如梦初醒,大家赶紧收拾着一起走出了屋子。李默然在头前引路,弯腰侧背的一直把他们引向果园深处。他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果树的树种、花期、挂果情况,然后装模作样的询问楚天对树种的改良办法。
楚天讪笑的看着何子,在她面前,他可不愿班门弄斧,只是谦虚的向何子讨教。何子虽然农大毕业,但她毕竟没有经过实践,对于果树栽培其实不懂,哪能瞎说?自然希望楚天多加指导。楚天做足文章之后,自然对舅舅心领神会地的提问一一作答。
何子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黑铁塔般的年轻男人,眼里露出了惊讶神色。看不出这位文化不深却挺专业的男人,他所知道的丝毫不亚来自于科班出身的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说,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何子赞同的听着楚天讲述,心里仅有的那点高学历优越感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弥。她紧紧的跟着两个男人说教的脚步,脸上露出了正如求知小学生般的虔诚。
后面相跟着的几位长辈在楚支书示意下早已停下了脚步。女主人杨香莲还扯开嗓子,“他爸……果园里的那些枯树得砍了……那边说好了没……把技术活交给年轻人干吧……”
李默然自然领会妻子说这些话的含义,知趣的应了一声,“就来!”便匆匆同楚天他们交代几句,然后诡谲的看了楚天一眼,径自消失在橘花深处。
何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偌大果园便已静悄悄的起来,果园里就只剩下她和楚天。她看了看满树的橘子花,全然没有了客厅时的那般拘束。她很欣赏楚天才学,虽然文化不高,但这并非衡量一个人能力的唯一标准。在他面前,她甚至觉得自己这几年大学都是白念了呢。看着意气风发的楚天,她觉得这个男人无所不能。
李默然走后,果园深处一时回归了静默,为了打破沉寂,何子首先征询的对楚天发问:“楚技术,我们从哪里开始呢?”
楚天有些发窘,这倒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而是被何子这声“楚技术”称呼喊得浑身燥热,看来她是忘了彼此曾经同学?心里未免怅然,但他依然波澜不惊的回道:“就从这开始吧!”
他拿出两把犹如耳挖子般的小勺,深情的递一把给她,就着身边的橘树埋头忙活起来。
何子无所适从,毕竟她是门外汉,什么都不懂,只能怯生生的问:“不好意思,我想请教一下,这些......应该怎么弄啊?我在学校时也没学过授粉。”
楚天看着满脸绯红的何子,开始感觉两个人之间似乎没了距离,便诚恳的说:“何子同学,这也没什么,学校学来的只是理论知识,许多工作技巧其实都是来源于生活;只有经历了生活的洗礼,才能把握一些生存技巧。其实你大可不必把它当做技术,只是作为一种谋生手段,为了生活,你必须懂,那么你做什么事都可以迎刃而解。”
楚天耐心的解释着,发现何子仍是一脸茫然,他便没了顾忌,原来科班出身不定就能强过野路子,他便肆无忌惮的手把手教起她来。
何子没有拒绝。其实此时的她已经有了她莲姨那般的感想,她不认为楚天黑不溜秋的形体有何不妥,反而觉得那是一秧健康的象征!在她以为,一个人的素养,绝不在于他有多高的文凭,只要他对生活倾下了真情,便也能收获大自然的恩赐!一个深居庙堂的高人说出的某些话,与之常年耕作在田间的老农因岁月的积淀所攒下的对于生活的理解往往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其实,这便是人们对于生活的感悟!无需他有多高的学历。何子对这个毫无保留的年轻男人有了异样的感觉。她很感谢他教给了她生活的技能,对于他那犹如哲理般的馈赠她表示由衷的敬佩。她放下了原本以为高贵的身段,在这鲜花盛开的果园里,与这个素昧平生却又让她怦然心动的男人欢快的劳作着。
已过中午时分,两个在欢声笑语中劳作的年轻男女全然忘了饥饿。或许他们压根就没感觉到饿。因为在这浪漫的橘子花中,感受着春天的气息,鲜花盛开的奔放,就已经足以让人心醉!眼前的秀色,其实可餐。
人是铁饭是钢,她们相处融洽感觉不出饿来,杨香莲她们终归是不能奉陪。已是饭点,她只能有意无意的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但她不想打搅她们,只是若隐若现的在附近东摸细看,同时竖着耳朵看看能否有所收获。楚天正在角色,他当然看出这是舅妈在提醒,但他只当耳边风了。何子无意间瞥见了她,发出欢快的招呼,“莲姨!到这边来授粉,我教你。”
杨香莲仿若做贼,心虚的走近他们,两眼却又怪怪地看着他俩,嘴里喃喃自语:“绝配!绝配!”
何子何等聪明?但她不愿往那方面想,故作一脸无辜的问:“莲姨说什么呢?”
杨香莲察言观色,干脆挑明,“说你们两个呀,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此话一出,两个年轻人羞得满脸通红。一时间都低下了头去,谁也不说话。杨香莲拉着楚天衣服,直截了当的说:“我把何子说给你做媳妇,行不?”
楚天心里巴不得,但他也是爱面子的男人,只能憨厚的看看何子,红着脸说:“舅妈,人家这么优秀,我愿不愿意有啥用,——这得人家同意!”
杨香莲话锋转向何子,“我外甥怎样……?”
……
一阵沉默过后,何子实话实说:“莲姨,你让我怎么说呢……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但我看得出楚天是个好男人,……我的身子是爸妈给的,……我听爸妈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局促的把头埋进腰间,脸红的再不说话。楚天受到何子认可,不禁心花怒放,仿佛成了戴着大红花的新郎官。
“有你这话我就心里有数了,”杨香莲总结似的说。“现在赶紧吃饭去,晌午了都!”
楚天放下腼腆,热情的邀请何子吃饭。但这捅破了的纸,说开了的事,再怎么着总也有些个别扭。况且人家一个女孩子家的,这在众多长辈们的眼里那是新人。何子捏着衣角,半天没有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