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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尼·牧莎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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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
2019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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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髻情缘》(第一集,第二集)连载

                   第一集

阿尔阿普家 

熊熊燃烧着的火塘,火塘下方一个从低矮的房梁上挂下来的约有半人高的铁盘上也熊熊燃烧着松明火。没有电灯。火光映照下,这间彝族的典型式低矮的只有一个小窗子的土墙房里,烟雾迷茫,人头攒动。火塘下方,年轻人或三五一群的挤坐着,或给铁盘上的松明添火,或从门外抱柴来添火塘中的火;年幼的小孩们在大人的呵斥下依然抑制不住兴奋地蹿来蹿去,其中有三四个人,簇拥在拉哈的旁边玩着手机。火塘上方,围坐着年长辈分大的成年男人女人们;在左边的最上方盘腿端坐着正做法事的沙马毕摩,身后的墙上挂着他的法铃和他的穿着红缨顶的毕摩专用的竹编草帽。沙马毕摩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外披一件黑色的彝族披毡,头上的天菩萨整洁地结成一个髻,宽大黝黑的面盘上沁出汗珠油水,在火光中闪闪发亮。沙马毕摩的嘴不停蠕动,念念有声,突然口型变大,大声喊到:“拉羊来,拉哈,快,不要耍手机了。请你带带他们”。

拉哈随口一声“嗯嗯嗯”,可是,还在继续玩手机。

就在那时,另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应声而起,在“我们去就是了”的应酬中快步走出门外。

村寨小路上 

山中的月亮和星星都格外明亮,夜风将树木花草吹得瑟瑟发抖,不时地还从路旁蹿出一两只受惊的鸟儿和野兔。哈特背着旅行袋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在山路上,突然,脚下一滑,跌坐在硬硬的山石上。

OHMY GOD!”哈特发出呻吟。

“按照地图上的路程,早就应该到了螺髻村,可怎么……”哈特边揉着屁股从地上起来边自言自语,这时,在哈特视线的前方远处出现了一星火光,哈特的脸上出现了狂喜的表情,他立即甩开长腿,跌撞着向火光冲去。

阿尔阿普家

一只彪悍的公绵羊,又长又粗的双角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紧紧攥在手里。水汪汪的眼睛闪烁着惊恐不安。

沙马毕摩依然蠕动双唇,念念有声。人们已安静得多。沙马毕摩突然大喝起来:“打,打,打死妖魔鬼怪!”

“打,打,打死妖魔鬼怪!”人们也跟着大声反复吆喝起来。

同时,一双粗壮而青筋暴突的裸臂移向火塘,抓起一根碗口粗的还带着火星的木棍,高高举起,重重打在绵羊的头上,绵羊一头栽到在地。随即,男人把绵羊窒息而死,一会儿那羊四肢搐着死了……

这时,外面的狗吠声骤然响起,屋里的人中有人短喝道:“瓦果,安静,越来越没规矩了。”

“乒!”虚掩着的门被撞开,跌撞而进的人带来一阵冷风,将松明架上的火和火塘中的火吹得乱摇晃。人们面面相嘘,不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局面。最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沙马毕摩。

屋里人a:“这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打妖魔鬼怪’的时候来。”

屋里人b:“这时候来,让沙马毕摩的法力受到影响,这不是成心让阿尔阿普的病不好吗?”

屋里人c:“这人连‘欢迎客人早点来,欢迎魔鬼迟点儿来’的彝家规矩都不懂,肯定不是彝族人。”

屋里人d:“爷爷,你仔细看,这个人长得和我们不一样,不是彝族。”

屋里人e:“是啊,皮肤比汉人还白,头发是黄的。”

人们还在议论纷纷,沙马毕摩惊愕之后恢复了他的威严,“不管什么人,在这种时候出现,就要把他当作妖魔,给他关在牛棚里,明天才处置。只有这样,才能不影响法力。”

哈特没听明白这些议论和对他的处置,一边嘴里叫着“曲波(彝语,朋友。),曲波,你们这儿的夏天冷,真冷”,一边向火塘边凑。人们纷纷躲避着站立起来。

沙马毕摩盛怒,大声喝到:“快带出去!”

牛棚   

哈特坐在角落里的干草上,旁边放着他的旅行袋,眼睛直直地望着趴在前面的两头牛。两头牛不停地反刍着,哈特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牛棚外烧起了一堆火,火里烧着土豆。几个年青人围坐在火边烧土豆吃。一个年轻人站起来朝牛棚里看了看,蹲下来,边在火里朝外拨拉土豆,边说:“其实,这种样子的人我经常在山下镇里放的录像里看到,是外国人,人们都叫他们‘老外’。”

另一个年轻人:“外国人?”

年轻人:“就是不是中国人。”

另一个年轻人:“啊。”

那年青人拾起几个土豆,将它们相互摩擦轻碰几下,抖干净灰。他朝哈特走去,把土豆递给哈特。哈特先是惊异地接住,继而感激地点点头,“卡沙沙,曲波。”

年轻人:“老外会说彝话,快来听。”

其余几个年轻人一拥而上。

一青年问:“你怎么会说彝话?”

哈特说:“我爷爷就是彝族啊。”。

年轻人:“你爷爷是什么地方的人?”

哈特:“螺髻。”

青年们惊讶地张大了嘴:“我们这儿?!”

哈特笑着说:“是啊。”

青年们摇摇头,表示不相信。知道“老外”的年青人深有感触似地点点头,笑着说:“我知道你们老外最喜欢开玩笑。”

通往螺髻村的公路上   

这是一条才修成不久的毛路,整条路的大部分悬在峭壁间,加之路面又窄又崎岖不平,在上面行车必须得小心翼翼。一辆九成新的通工越野车风尘仆仆地行驶在上面。里面是沈阿山独自一人驾驶着车,这位有着彝族人一样黝黑皮肤的汉族中年汉子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他不停张望着两边浓绿的风景。汽车驶入一片开满索玛花的山中,沈阿山停下车,下了车,连车门也不关,便跑向公路上方的索玛花丛。公路边,肃立着招牌,牌上书写了:“扶贫先扶智,治穷先治愚”的字样,在山里万花丛中格外的醒目。阿山来到招牌下,一株在主干一人高处虬节成坐台似的高大的索玛花木前,扶着这棵树站住,一只手抬起轻轻轻轻地抚摩着树上的索玛花,生怕会碰落一点点,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激动。

他抬头再一次看着招牌,随口读了起来:“扶贫先——扶——智,治穷先——治——愚”,把:“扶”、“智”、“愚”三字重重念了出来,然后,环顾四周,青山绿水:墨禄色的青山、树木葳蕤、山花簇簇,远处白花花的溪流奔涌而下……随着他目光移动,传来沈阿山的画外音:二十二年,二十二年了,我为什么忘不了这儿?为什么?今天,我回来了,我找不回二十二年前那个火热的梦,但我一定要实现爷爷父亲和我共同的梦。见证了我初恋纯情的索玛花,请为我的誓言再作一次见证。

通往螺髻村的公路上  

沈阿山的车继续行驶在公路上。公路前方出现了两个穿扮入时外罩做工精细的彝族短褂的年轻女人,各骑一匹马朝前走着。“嘀——”汽车鸣了一声喇叭停在两位骑马人的身旁。

沈阿山:“两位妹妹,到什么地方去?坐我的车吧。”

两位女人同时转过脸来。

沈阿山认出了史维,赶紧下了车:“哦,是史维呀。大名鼎鼎的螺髻宾馆经理兼县旅游总公司总经理怎么不开车而骑马呀?”

两位女人也下了马。

史维也笑着和阿山握了手,说:“大名鼎鼎的大老板不呆在家里享福,到我们这山旮旯做什么来啦?”

然后,旁边的紫维推到前面,向阿山介绍:“这是我的好姐妹紫维,也是我们螺髻村的。”

阿山一注视紫薇就收不回目光了,心里就象被电触了一样颤栗了一下:这不就是那个二十二年前让我疯狂,二十二年来一直成为我心痛的姑娘吗?

史维:“紫薇,这是西南地区都有名气的容都房地产老总,沈阿山。”

史维继续问到:“沈总,我们彝族姑娘漂亮吧?”

沈阿山:“漂亮,漂亮!”

阿山回过神来,继续打量着紫薇。紫薇白皙的脸盘白皙的脖颈,高高的鼻梁小巧的鼻翼,最美不过的是弯弯的眉毛下那双似乎盛着深不可测的井水的大眼睛,含着礼貌,也含着冷漠。

(沈阿山的画外音:这不是她。二十二年前的她没有这么成熟,二十二年后的她已和我一样42岁了。她怎么样了呢?她过得好吗?)

阿山打量着紫薇时,紫薇的脸上闪过一片红晕,长着长长弯弯的睫毛的上眼皮耷拉下来,将一汪“井水”掩住,只在下眼睑处留下些许阴影。紫薇的脸上有了一丝不快。

阿山急忙收回胡思乱想,又恢复了轻松的语调:“你们俩干吗大清早就骑马出来溜达呀?”

史维:“溜什么达呀?紫薇的阿达病了。她昨天赶到镇里请医生,医生脱不开身,我呢,正有事在镇里,紫维这不是就把我做壮丁抓了吗?”

紫薇笑着骂了一句:“贫嘴!”

阿山问到:“你不是医生,抓你有什么用?”

史维回答:“我是医生啊。”

紫薇看了看阿山困惑又认真地想探究出原因的表情,对阿山的戒备消失了,便回道:“我阿达是犯的老毛病,照着以前的药单抓药就行了,可我阿达只相信迷信,不相信医药,抓的药,我们女儿们是没法劝他吃下去的,只有史维和阿薇的话他能听进去。阿薇又不在家,现在有史维就好了。”

阿山:“哦,那,快,抓紧时间,坐车。马留这儿,马应该会自己回家了吧?”

史维:“行。马让人回来赶也行。走,紫薇你身体没我好,坐前面。”

汽车里  

阿山开着车,旁边是紫薇,后面坐着史维。阿山不时打量一下紫薇。

阿山:“史总,你到镇上没带车?”

史维:“带了,可那车怎么能上得了这种路。”

阿山:“是啊,有是有路了,可路况还太差了。”

史维:“这还是配备国家扶贫拨款,金县长让县财政勒紧腰带挤出资金修建起来的。”

紫薇:“我阿达对科学的东西都不相信,就只对这条公路还赞不绝口地说方便,还因为是金县长修的,对金县长尊重得不得了。”

阿山:“你和你阿达住在一起吗?”

史维在后面笑了一声,“沈总,你就想知道人家结没结婚呗,你就直问吧。”

紫薇:“没和阿达住一起。我已经是一个五岁小孩的妈妈了。我阿达总觉得是我们姊妹们不听话,才让家里一直不安宁,所以他很生我们的气,不愿与我们住一起。”

阿山:“你刚才提到的你阿达愿意听她的话的阿薇是谁?”

紫薇:“我侄女。”

阿山:“你们父女关系不至于僵到象《许茂和他的女儿们》那样吧。”

紫薇:“差不多。不过,我父亲比周克芹笔下的许茂大方多了。”

一听此话,阿山不由得一惊,忘记矜持,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紫薇的表情又蒙上了淡淡一层冷漠:“除了做一个小女孩的母亲外,我什么也没做?”

史维在后面悄悄地笑着摇摇头。

阿山略微尴尬地继续开着车。

寨子里的公路旁 

汽车缓缓开向牛棚边的人群,停下,阿山从里面走出来。小孩、青年们靠近汽车,羡慕地抚摩着车身,一个小男孩用手指抠抠车灯,一个青年大声朝他吼道:“别抠,抠坏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小男孩一听,哇哇大哭起来。阿山弯腰抱起小男孩,对青年说:“车弄坏是小事,吓坏小孩是大事,别这样吓小孩。”

青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较远处站着的几位老年人眼里露出了欣赏的目光。

老人甲:“这个人真象金县长。”

老人乙:“是啊,不嫌我们脏,糊满鼻涕的小孩他都抱。”

阿山抱着小男孩,问那位吓唬小男孩的青年:“那个老外呢?”

吓唬小男孩的青年:“在那边打牌呢。”

阿山慌了起来:“打牌?你们不是把人家当妖魔关起来了吗?”

吓唬小男孩的青年:“说是妖魔是老人们,主要是沙马毕摩说的,我们年青人都认得是老外。”

阿山和男青年边说边朝牛棚边围着的一堆人走去。

牛棚边,日

哈特和青年们在打扑克。哈特的脸上挂满了撕成条的学生作业本纸,却充盈着快活。阿山放下手中不再哭泣的小孩,大声热情地向哈特打招呼:“嗨,你好!”
    哈特应答着,站起来:“嗨,你好!”

阿山:“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们的老年人们没见过外国人。你是从哪儿来的?”

哈特:“没有委屈,我和他们一起吃土豆,和他们一起玩扑克,很开心。而且,你不应该代表他们说对不起。你不是这儿的人。我是美国来的。你呢?”

阿山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儿的人?”

哈特:“我已经看到你的汽车了。我已经知道这儿的人还有不起汽车。”

阿山笑到:“哦,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会算命呢。”

一个小男孩叫起来:“老外会算命,象沙马阿普一样。”

其他的小孩也叫起来:“老外会算命。”

拉哈:“胡说什么!”

随着这一声喝声,一只手拍在带头吆喝的小男孩的后脑勺。哈特和阿山同时看向说话的人,这是一个刚走进人群的约摸有2425岁的彝族小伙子,一头的天然卷发,满脸的英气,一身李宁牌运动服里瘦高矫健的身材溢出青春的朝气。

拉哈:“阿山哥,我是拉哈,咱们在县里一起吃过饭的。”

阿山:“哦,你是史维的表弟,对,对,拉哈,拉哈。”

拉哈:“是啊,史维是我表姐。听说你们一起回来的,她呢?”

阿山开着玩笑:“咱们彝族家只有‘表哥不松口,表妹不能嫁人’的说法,可没有‘表弟不松口,表姐不能嫁人’的说法啊,咱作表弟的拉哈怎么那么着急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拉哈羞红了脸,嘴里辩道:“就你们汉族的规矩而说,表弟表姐相互关心也是应该的啊。”

沈阿山:“是,是,大家都应相互关心。你的史维姐先去看紫薇的父亲了。”

阿山又接着说:“拉哈,你一个在省旅游学校读过三年书的人怎么能让村里人将外国人关到牛棚里呢?”

拉哈:“惭愧,惭愧,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我可不相信沙马毕摩那一套,我从来就不参加这些迷信活动。所以,我是今天早上起来才听说的。”

拉哈转向哈特,说:“你好,我叫拉哈。听说你的汉语不错,还会讲彝语。我的英语不行,咱们就说汉语吧。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

哈特:“我叫哈特,从美国来。”

拉哈:“来旅游的吧?要呆多长时间呢?”

哈特:“不是旅游,是来探险。或许呆几个月,或许呆几年。”

拉哈:“你就住到我家去吧。我是这村里唯一办了旅游接待所的人家。而且我是学导游的,我可以给你当导游。”

一个小孩喊到:“阿尔阿普来了。”

阿山一听这名字,不觉全身一震。十几步远处,阿尔阿普拄着杖由史维和紫维扶着走来。

阿尔阿普边说,边甩开史维和紫薇的搀扶急急地朝哈特走去:“哎呀,这个沙马毕摩作的什么事呀?我生病睡在里屋什么也不知道,只听得‘打妖魔鬼怪’的声音比平时大声,还以为真的是妖魔现身了呢!孩子,你是美国人吧?我小时候见到过的美国人就是这样的。走,到我那儿去,我给你宰羊表示道歉。”

大家都为这个古板的老年人做出的举动而惊讶。阿山更是一副疑惑的样子,用眼光向史维和紫维探询着。史维和紫维相视笑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阿山的画外音:二十二年了,这位善良得令人尊敬、古板地让人可怜的老人已老了许多。二十二年中,不知多少回想要倒在他的怀里痛哭,得到我很小就从他那儿得到,二十二年前骤然失去的粗糙的手掌抚摩着头的感觉。原来紫维就是二十二年前那个只被喊着小名“维维”的小女孩,怪不得长得那么象她的姐姐紫依。紫依!)

紫维将父亲转向阿山:“阿达,这是我们坐他的车来的沈大哥,是史维的县里的朋友。”阿山竭力掩藏着激动,问候着:“老人家,身体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阿尔阿普:“好了,好了。谢谢你的汽车,年青人,我不喜欢你们汉族的医药,可我喜欢你们的汽车,它比我们的马跑得快。”

阿尔阿普家    

彝家的各种艳丽的木漆具摆在火塘左方的竹席上,里面盛满了坨坨羊肉,羊肉汤,米饭。围坐着阿山,哈特,史维,紫维,拉哈和其他的一些男青年。拉哈正在热情地教哈特用彝族漆勺进餐。

阿尔阿普家院外 

阿山和史维准备要走。村人都现出恋恋不舍。

阿尔阿普:“年轻人啊,不能呆一天才走吗?”

阿山:“老人家,我过不了几天又回来的,而且要呆上好长时间的,到时,你可不能厌弃我哦。”

阿尔阿普:“怎么会呢?我一看见你呀,就想起了我的儿子。”

阿尔阿普的眼里溢满泪水,又连忙拭去,朝村人们看看,似乎怕村人们觉察到他的失态。阿山的心里又一颤,追问:“儿子?老人家,你的儿子呢?”

阿尔阿普长叹了一声,说:“死了。哎——”

阿山的心里刀绞一般,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

阿尔阿普:“史维呀,你呢?你也不能多呆一天吗?你还没有回家看看你的阿达阿嫫呢。”

史维:“我就将就沈大哥的车回去了。紫维,你就转告我家里一声,今年我们县的火把节庆祝活动就在咱们这儿举行,我负责筹办,过两天我就回来。”

村民们欢呼起来“是吗?!”。

阿尔阿普急切地问:“金县长要来吗?”。

史维扶住阿尔阿普的双臂:“要来,要来。”

史维:“啊,对了,哈特就住在阿尔伯伯这儿。”

拉哈接嘴道:“住我那儿吧,表姐。”

哈特也抢前一步:“我住阿尔伯伯家。”

史维微微一笑:“拉哈,别说了,就住阿尔伯伯这儿。”

史维转向哈特:“MY UNCLE IS A LITTLE STRANGE(我伯伯的脾气有点怪哦)。”

哈特:“谢谢。我会听话的。”

旁边的人哄然大笑。

阿尔阿普脸上满是慈爱:“这丫头又在嚼舌了。”

沈阿山的汽车里  

阿山开着车,史维坐在旁边。俩人有一句无一句地聊着。

阿山:“阿尔阿普的儿子真的死了?”

史维:“没死。据说是被我阿尔伯伯撵走的。那还是二十二年前发生的事,我们还很小。”

阿山:“为什么呢?”

史维:“不知道。这是阿尔伯伯心中的伤疤,谁也不愿去揭。谁都看得出阿尔伯伯对这个儿子的思念。”

阿山:“既然这样,如果这个儿子回来,他会认吗?”

史维:“不会的。听说这儿子是违反了规矩的。阿尔伯伯不会原谅一个违反规矩的人。”

阿山:“……

史维:“阿尔阿普是村里说一不二的人物,他对待大伙都是宁愿自己吃亏,不让大伙损失一点利益。对遵从祖先规矩的事他都是第一个带头,这样,也就害苦了他自己。”

阿山:“为什么?”

史维:“他最心爱的儿子被他撵走了不说,紫依姐姐在生阿薇的时候,她的丈夫就为了采草药摔下山谷里死了,到现在已有二十年了吧,可阿尔伯伯坚决不让任何人向紫依姐姐提亲。他认为如果紫依再结婚的话,别人都会认为紫依是水性扬花的女人,也就会给阿尔家摸黑。”

阿山:“哎!”

史维:“说起紫维,还是让阿尔伯伯的老脑筋给害了。紫维和我一起考上了中专,阿尔伯伯说一个女孩子读书读多了没用,不让读。紫维不仅人美,歌喉更美,她后来在一次县里的选美上得了第一名,一个县里有权有势的人家看上了她,一来提亲,阿尔伯伯一看那家人是彝族,便满口应承了。谁知,那家人呢,本来也瞧不上紫维是农村来的,只是独儿子喜欢没办法才娶进门的。后来紫维生了一个女孩,那个喜新厌旧惯了的独儿子在他家里人的挑唆下不归家。紫维本来也是迫于父命才嫁的,便坚决把婚离了,把女儿带回村里。可阿尔伯伯不让她进家门,她就独自安了家。”

阿山:“不让进家门?”

史维:“是啊,阿尔伯伯认为,一个女人应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木桩也得守一辈子。紫维不应该离婚。”

阿山:“哎——”

史维:“沈总,你是怎么懂得我们彝族的那么多礼节,彝语也说得那么标准的呢?”

阿山:“咱们彝族自治州的人都应该这样啊。”

史维:“不对吧,你想要投资我们这地方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吧。我总觉得你对我们这儿的人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阿山:“是吗?”阿山陷入了沉思。

阿尔阿普家傍晚

夕阳照在院子里,在粗糙的土墙上、盖着猪圈羊圈的茅草上撒上了一层金色的余晖。阿尔阿普坐在院边柴禾堆上,用烟斗吧嗒着草烟。

紫维从屋里走出,手里抱着一大堆阿尔阿普换下来的衣物:“阿达,哈特呢?”

阿尔阿普:“和拉哈出去了。哼,我看这老外和拉哈那么亲热,说不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物以类聚。”

紫维:“阿达!别这么说!你没听史维说吗?咱们这儿就是要多欢迎外面的人来,包括老外,我们这儿没什么金银财宝,可有的是好风景,这是我们能够富裕的资本。”

阿尔阿普:“谁说没有金银财宝?在几千年前……

紫维:“行了,那是传说。阿达,我走了,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哈特,我明天再来。”

阿尔阿普:“你来不来无所谓,把我的外孙女儿带过来。给孩子也不知道取的什么名,‘谢谢’,难听死了。”

紫维抿嘴一笑,“是‘希希’,不是‘谢谢’。我不是跟你说过这是汉名吗?再说,一个彝人孩子,也给他(她)取上一个汉名,这也可以理解。”

阿尔阿普:“汉人的名字有啥好的呀,我还是觉得彝族就应该取各彝族名字”。

紫薇不服气地说:“现在大多数彝族,特别工作的彝族,都取了汉名的。汉名那些汉人好记。”

阿尔阿普:“啊波波(感叹词),我还是觉得彝族名字要好。最起码,再说,彝族名字要进入家谱的呀,而汉人、汉人的名字念起来就拗口,我还是彝族嘛还是取彝名为好,还是彝名的好。”

紫薇脸上闪过一丝严肃,继而却哈哈地笑起来:“哈哈哈,哦,阿普,是是是,您说得对”。

阿尔阿普:“是哦,又不是汉族,取个汉名,哼!我们家是跟汉人脱不了干系了。”

紫维已经转身走了。

阿尔阿普站起身,盯着远方,自言自语:“我的小阿薇明天也该回家了吧。”

阿尔阿普家夜

哈特和阿尔阿普一右一左坐在火塘边。

哈特:“阿尔伯伯,你们这儿有多少家姓阿尔的呢?”

阿尔阿普:“几乎全村的人都是?”

哈特:“那么有没有九十多岁的老人?”

阿尔阿普:“没有。我就是最大的了。”

哈特:“哦,那,你们这儿有没有有关螺髻山的传说呢?”

阿尔阿普抬起头,盯着哈特,眼睛里闪着兴奋:“有啊,怎么会没有呢?”

火塘边,阿尔阿普讲着,哈特不听地点着头。

阿尔阿普家深夜

阿尔阿普从里屋抱出新的被褥,准备给哈特铺床。却看见哈特将其大大的旅行袋打开,从里面拿出睡袋,将睡袋放在竹席上理顺,然后麻利地钻进去,还转过头笑着对阿尔阿普说:“晚安”。

阿尔阿普愣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哈特,这样睡着不舒服,我给你重新铺一下吧。”

哈特:“谢谢,不用了。我经常这样睡的。”

阿尔阿普脸上现出一丝愠怒,立即转身走进里屋,将门关上。

阿尔阿普家晨

阿尔阿普正在院里拾掇农具,哈特急急跑来。

哈特:“洗手间,阿尔伯伯,洗手间在哪儿?我找了好长时间,没找到。”

阿尔阿普迷惑地重复着“洗手间,洗手间,洗手……,啊,对了,在这儿。”阿尔阿普边说边把哈特拉到自来水管边,并把水笼头拧开:“在这儿,在这儿洗手。”

哈特看着哗哗直流的自来水,更觉得难以控制,憋红了脸对阿尔阿普说:“是拉哈家那种,那种让人在里面尿尿的那种房子。”

阿尔阿普明白了,眼里又出现了不悦,看哈特急成那样,又只得说:“跟我来。”

阿尔阿普将哈特带到野地里一僻静处,说声“在这儿”,边转身愤愤而去。

哈特惊异地朝四周看看:“在这儿”。

哈特只得就地解决了。哈特耸耸肩,自言自语道:“阿尔伯伯为什么生气了呢?没有洗手间,我也很生气。”

山上日

哈特和拉哈爬行在山路上。路旁开满了各种花。树木苍翠欲滴。花瓣上树叶上挂着露珠,反射着晶莹的太阳光。哈特和拉哈不时地拭去额上的汗水。

哈特:“曲波,你们这儿的夏天真热。”

拉哈快活地笑了一声:“你刚到的那天晚上不是说我们的夏天真冷吗?”

哈特:“是啊,一会儿冷,一会而热。”

拉哈:“这就是典型的高原气候啊,白天黑夜的温差大,晴天阴天的温差也大。”

哈特:“你们不是有可以调温的邛海和五彩湖吗?”

拉哈:“是啊,如果不是这两个湖,温差就会更大,你被关在牛棚那天晚上就被冻成冰棍了。”

哈特“哦”了一声。

拉哈:“唉,对了,哈特,你究竟是什么人,是来干什么的?”

哈特:“我是国际旅游开发公司的研究员,我是利用休假来探险的,你们这儿不是有古冰川,难以解开的悬棺之谜吗?”

拉哈:“哈特,我越听越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们这儿这么了解?”

哈特神秘地笑笑:“这是秘密,曲波。”

拉哈:“那我就不问了。不过,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你就喊我的名字得了,喊‘曲波’就太生硬了。”

哈特:“为什么阿尔阿普家没洗手间呢?”

拉哈:“全村就我家有,其他的都没有。而且我那也应当叫厕所,称不上洗手间。村人都认为专门为方便而修个房子是害羞和肮脏的事。”

哈特:“害羞、肮脏?到处大小便就不害羞,不肮脏?”

拉哈:“害羞倒不至于,我们这儿人少,山多,树多,背景处多的是。说肮脏呢,村人认为不管什么东西在露天中经风吹雨淋就又重新变得干干净净了。”

哈特:“文化,这也是一种文化引起的观念的差异。”

拉哈:“生在这样一个地方,真是倒霉。”

哈特严肃地看着拉哈:“不,年轻人,你无法选择你的出生地,所以你必须爱这个小村。而且这儿的一切都值得你去爱。你们这儿有悠久的历史,古老神秘的传说啊。”

山上日

在一株盛开索玛的树下,阿薇展开着画板,旁边放着一应俱全的绘画工具。阿薇手里拿着一只毛笔很快地在画板上画着,时而抬起头观察一下,脸上充满了激动。这是一张非常非常年轻的脸,约有二十岁,高高的鼻梁上写着倔强,大大的眼睛中满是灵气,被太阳晒的黑红的脸上粘上了几块彩色颜料让人更加产生怜爱。

哈特和拉哈静静地站在阿薇身后,看着阿薇作画。聚精会神的阿薇没发现他俩。阿薇的画布上是一株蓝天白云下独自傲立的盛开的索玛,阿薇将一枝树枝添上后,开始在画上标上“公元1997年阿薇,生于螺髻村”。

哈特大声称赞,并拍起了手:“欧,画作得好,字也漂亮。”

阿薇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跳起来。阿薇若有所悟地点着头:“哦,原来是拉哈呀!这是——,啊,我知道了,是住在我阿普的美国人。”

拉哈开着玩笑:“神仙妹妹,你是怎么掐算出来的?”

阿薇回敬道:“我不是什么神仙,但我的人缘可比你这百万富翁强多了,我一进村口,就有人抢着告诉我了。”

阿薇:“你叫哈特,是吗?我是阿尔阿普的外孙女,叫阿薇。你好!”

哈特说:“你好。你真漂亮!”

阿薇:“谢谢!”

拉哈带着讽刺的口气说:“这可是我们县去年的第二名美女,现在在脸上涂上了几块颜料就更美了。”

阿薇已经反应过来自己的脸上肯定又被自己不小心抹上颜料了,俊俏的脸上更红了,但反而用手将粗粗黑黑的辫子往后一摔,将脸仰得更高,说:“今年我准得第一,看着吧,百万富翁。”

拉哈:“现在我不是百万富翁,不要再这样寒碜人了,百灵鸟的歌唱得再好听,唱多了,也会让人心烦的。”

阿薇:“咱们村能干的拉哈这几天来了外国主顾,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怎么会为这么点小事就心烦呢。”

阿薇说完,转向哈特:“哈特,你给你的导游一天多少MONEY呢?”

拉哈在旁边恼怒地低下头。

哈特:“这是拉哈的收入问题,是拉哈的隐私,我不能说。对不起。”

阿薇:“你不会没给吧?”

哈特略为着急:“别人为你提供服务,你就得付报酬,这是理所应当的,我们西方人都是这样的,不会不懂这规矩的。”

阿薇笑笑,得意地看一眼拉哈,开始蹲下身子收拾画具,嘴里说道:“真不知道按照我阿普那性子,怎么还肯让你这美国鬼子住他那儿?”

哈特也蹲下帮阿薇:“鬼子?”

阿薇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吐吐舌头,没回答。

尴尬地站在一边的拉哈找到了进攻的机会,说:“神仙一样长相的妹妹怎么会说出这么没水平的话,你这样说会影响国际关系的。”

阿薇毫不示弱:“你这会儿又成了衔着橄榄枝的和平鸽了,真是善变啊。”

哈特:“你们俩说话真投机啊。”

阿薇有点儿愠怒地看着哈特:“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特带着无辜的表情:“你们俩说了很多话呀。”

阿薇明白过来这个中国话说得不错的人是来自一种完全不同的文化背景,并不能完全理会她和拉哈之间的唇枪舌战,一释然,便“哈哈”大笑起来。拉哈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特也不知就里地跟着笑了。

阿薇背上包和画板,步履轻快地边往山下走,边回过头向哈特挥手:“你们继续逛去吧,我要赶去看我阿普啦,下午见,哈特。”

哈特:“一个聪明可爱的姑娘,没上学?”

拉哈:“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她妈妈让她继续复读再考,可她坚决不读了,说什么要立志当个画家,整天在各个村寨疯跑。”

哈特:“她能行。”

拉哈:“哼,是吗?”

拉哈的脸上写满了不屑。

哈特:“是的。”

村口的大树下   

一群老人坐在大树下抽烟,阿尔阿普和沙马毕摩也在里面,猎狗瓦果趴在阿尔阿普的身旁。

沙马毕摩:“阿尔阿普,你那老外怎么样,懂规矩吗?”

阿尔阿普:“人家从那么远的地方来,肯定是不懂我们这儿的规矩的。”

老人甲:“是啊,是从叫什么美国的地方来的吧?”

老人乙:“哎,阿尔阿普,我们小的时候,村里不是也有一个从美国来的人,叫什么?”

老人丙:“就是住在阿尔阿普你家里,和你阿达整天就去爬螺髻山。他叫什么,你记得起来吗?”

阿尔阿普:“这么多年了,谁记得,好象有60年了吧。”说到这儿,阿尔阿普一下就象想到了什么,沉默了。

沙马毕摩:“阿尔阿普,你们家的霉运不会就是那老外带来的吧?小心点儿现在这老外。”

阿尔阿普愕然盯住沙马毕摩,摇摇头,茫然地说:“不会吧。”

老人丙:“沙马毕摩走的地方多,认识的东西多,听听他的,防着点儿那老外,别让他破坏祖宗的规矩,祖宗的规矩可破坏不得。”

阿尔阿普点点头。

一个孩童的声音响起:“阿尔阿普,你的小阿薇来了。”

瓦果立即从地上跃起,箭一般冲出去。

回家的路上  

路两旁长满了长势良好的山区作物,土豆,燕麦,荞麦等。阿薇挽着阿尔阿普慢慢走在小路上。瓦果时而远远地跑去追逐地里的蝴蝶、鸟儿,时而跟在俩爷孙的旁边。阿薇还不时从土地里摘下一片叶子或一朵花,放在鼻子上嗅,伸远捏着花叶的手,眯缝着眼睛观察。

阿尔阿普:“都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还象小时一样脚不住手不停地。别糟蹋庄稼。”

阿薇:“好,听阿普大人的。”

阿尔阿普笑了。

阿薇:“阿普,你刚才好象不高兴了,怎么了?”

阿尔阿普:“没,没什么。”

阿薇:“有,肯定有的。阿普,告诉你的小阿薇吧。让我帮你想想办法。”

阿尔阿普:“好吧。小阿薇,你已经知道阿普留了一个美国人在家里,你说,阿普做对了吗?”

阿薇:“怎么了?我阿普不是远近闻名的大方人吗,不会吝啬给一个客人提供住处和饭菜吧?”

阿尔阿普:“不是这原因。小阿薇,你还记得住你小时阿普给你讲的六十年前有过一个美国人住在咱们家的事吗?今天,沙马毕摩说,咱们家一直那么霉运会不会是留老外在家里,坏了祖宗规矩的原因。”

阿薇:“阿普啊,你别人不信,总信咱们村里的金凤凰史维姨的话吧,哈特可是史维姨交给你的,可不兴给人家脸色看哦。再说,沙马毕摩仗着自己是世传的毕摩到处抓拿骗吃,谁得罪他他就说人家这儿不对那儿不对。别听他的,阿普。”

阿尔阿普:“是啊,我就是相信史维才留哈特的。听你这样一说,我也心安一些了。可是啊,小阿薇,你别学你小姨不相信我们彝族的毕摩,这是保佑了我们彝人能生生息息到如今的人。”

阿薇:“知道了,毕摩是彝族天文历史等等一切文化的传承人,对吧,阿普?”

阿尔阿普:“小丫头!

阿薇的表情陷入了甜美的憧憬中。阿薇:“阿普,我就是想用我的画画让外面的人知道我们彝族人有多善良多智慧,我们彝族的山山水水有多美,我们彝族的历史文化有多悠久深厚。”

阿尔阿普家   傍晚

院子里,希希和哈特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5岁的希希留着齐耳的短发,一笑起来圆圆的脸蛋上现出小小的酒涡时特别像她的妈妈紫维。穿着小百褶裙的希希欢呼着,跳跃着,在前面跑着,说:“快来呀,快来追我呀,哈哈,笨老鹰,笨老鹰,快来呀!”

哈特伸开双臂上下挥动着,在后面追着,嘴里也叫着:“大老鹰来了,大老鹰来抓小公主了,来了。”

阿薇也站在院里,晚风轻轻拂动着她才沐浴过还带着湿气的黑瀑布般的长发。阿薇左手拿着一个竹编的装着玉米籽的簸箕,簸箕轻贴在腰上,右手从簸箕里抓出玉米籽,一扬手,将玉米籽撒在地上,嘴里“咕咕咕”地唤着,立即,一群鸡拥过来,争先恐后地啄食地上的玉米籽。鸡啄完了地上的玉米,“咕咕”地朝阿薇叫着,阿薇将簸箕放下了,在鸡群前晃一下,又高高扬起,说道:“就不给你们吃了,有本事就像鹰一样飞起来吃啊。”

鸡群中有几只真的“扑棱棱”地往上飞着。阿薇得意地笑着,脸上纯粹是一个顽童的表情。

一直坐在柴禾堆上抽烟的阿尔阿普说话了,并把烟斗口朝下在柴禾上磕了磕,将烟灰抖掉。说:“阿薇,别闹了,快喂吧,还要做饭呢。”

被唤做瓦果猎犬蹲在离阿尔阿普不远处。

阿薇答应着,在簸箕里又抓了几把玉米籽撒在地上,便拿着簸箕进屋了。说:“好的,阿普。”

阿尔阿普朝哈特和希希说道,眼了充满了慈爱和惬意:“希希,别摔着了,看着路跑!”

阿尔阿普家  

外面电闪雷鸣,风雨大作。阿薇站在门口,焦急地朝外张望,自言自语着,“这两人哪去了,这么大的雨,会在哪儿呢?真急人。”

阿薇转身进屋,一小会儿又出来,自己身上披上了雨衣,手了还拿了两件男式雨衣,走出门外,拉上门,一头扎进风雨中。

阿尔阿普家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阿薇披着雨衣,拿着雨衣湿漉漉地出现在门口。哈特坐在火塘边上,一看见阿薇便站起来,帮她拿下手中的雨衣,并准备帮阿薇脱下湿雨衣,阿薇闪开,说:“我自己来。”

哈特坐回原位。阿薇脱下雨衣,蹲下边将火添旺,边问:“哈特,我阿普呢?你们俩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哈特:“阿尔伯伯说要去沙马毕摩家,叫我先回来,我就在村中转悠了一下,哪知道就下雨了。你呢?你去哪儿啦?”

阿薇:“还问呢?我去找你们俩了。我们这儿下雷阵雨时最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被雷劈死。”

哈特着急地站起来,说:“那咱们去找阿尔伯伯,走。”

阿薇笑笑,说:“不用了,现在只在下小雨了。再说,我担心的主要是你,因为你不熟悉我们这儿嘛。我阿普既然是到沙马毕摩家去了,他会不打雷了才回来的。等会儿再说吧。”

哈特坐下来,帮着阿薇添火。

阿薇打量着哈特,说着就要起身:“哈特,你淋湿透了吧?我给你熬点儿我们这儿预防感冒的草药。”

哈特:“谢谢,不用了。我把衣服换了,头发也擦了,还喝了威士忌。”

阿薇:“威士忌?”

哈特:“是啊,阿尔伯伯的威士忌。淋雨后喝威士忌可以预防感冒。”

阿薇:“我阿普有威士忌?!”

哈特:“是啊,就是在里屋墙壁上木板上的那瓶呀。”

阿薇“呼”一声站起来,跑到里屋,又跑出,拿着一瓶酒,“是这瓶?”

哈特:“是啊。”

阿薇将瓶晃晃,就着火光看瓶子,着急地:“你怎么把它喝完了呀?”

哈特:“就只有一点点呀。明天买给阿尔伯伯就行了嘛。”

阿薇:“哎呀,其他的,你喝多少都行,就这瓶,不能喝的。”

哈特:“可以喝的,我看见过阿尔伯伯喝这瓶的。”

阿薇:“这是神龛上的供酒,我阿普是主人,又是一家之主,只有他可以喝,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喝的。”

哈特:“喝了会怎样?”

阿薇:“谁知道?反正这是祖先传下来的规矩。”

阿薇又跑进里屋拿出一个塑料酒桶在火光下摇摇:“真糟糕,没酒了。拿什么灌在这瓶里呢?”

阿薇看着哈特,严肃地交待:“哈特,如果我阿普发现了,你装作不知道,千万什么也别说,知道了吗?”

哈特:“为什么?”

阿薇:“哎呀,你听我的就得了,别问为什么了。”

这时,传来了瓦果的吠声,阿薇说声“阿普来了”,便急忙拿起酒桶酒瓶走进里屋。

阿尔阿普家    清晨

院子里,阿薇在喂猪食,哈特和希希在刷牙,希希含着满嘴的牙膏泡沫说着儿歌,

“小朋友,起得早,

              讲卫生,刷牙齿,

              刷刷刷,刷上面,

              刷下面,刷左边,

              刷右边,刷了外面,刷里面。”

哈特赞许地看着希希。

阿尔阿普喊着从屋里走出,手里拿着那个酒瓶,眼中脸上充满了恐惧。喊:“阿薇,阿薇,我的供酒呢?阿薇,你知道吗?”

阿薇的神情有点儿慌乱,嘴里尽量平静地说:“阿普,可能是上次敬完了吧,还有啊,酒搁久了,盖得再严,也会挥发完的。”

阿尔阿普颓然蹲在门口:“不会的,不会的,我昨天下午还看了的,还有的。”

阿薇、哈特、希希跑向阿尔阿普,将他扶到院中的椅子上。

阿尔阿普痛苦地:“阿薇,看来又要有什么祸事降到我们家头上了,这供祖先的酒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这肯定是祖先来预先告知我们的。唉——”

哈特:“对不起,阿尔伯伯,是……

阿薇用眼神制止着哈特。说:“哈特,去给阿普倒杯水。”

哈特朝阿薇摇摇头,坚决地说出:“对不起,阿尔伯伯,是我不懂你们的规矩,昨晚我淋了雨,就把你的酒喝了,真对不起。你别担心,这不是祖先给的坏预兆。”

阿尔阿普气愤地盯住哈特,说:“别担心,别担心,你还说别担心,你,是你说的。”

阿尔阿普站起来,走进屋,提出哈特的旅行袋,放到哈特身旁,说:“你走吧,你走。”

哈特:“阿尔伯伯,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说,”

希希抱住哈特,说:“我不要哈特叔叔走,不要嘛。”

阿尔阿普:“走!”

 

                 







第二集

 

阿尔阿普家院外的小路上  

哈特坐在一棵树下的石头上,身旁放着他那醒目的旅行袋。哈特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很沮丧。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拍在哈特的肩上,哈特抬起头来。

哈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史维!”

史维:“怎么?哈特,你连你们国家最起码的礼节都忘了?见面不先说‘你好’了?”

哈特:“你好,史维。我太着急了,就忘了问好了。”

史维这是发现了哈特身旁的旅行袋,说:“有什么事,你急着要走,是吗?”

哈特:“不是。是阿尔伯伯不要我住他家了。”

史维:“为什么?你表现不好?”

哈特:“是的。我昨天晚上淋了雨便喝了阿尔伯伯敬祖先的酒,阿尔伯伯生气了。”

史维:“真是活该,那酒是你能喝的吗?”

哈特:“我不知道啊。喝了会怎样啊?”

史维:“不会怎样。可那是祖先传下来的规矩,阿尔伯伯是最容不得人违反祖先的规矩的,村里的老年人都是这样的,他们认为违反祖先规矩会带来霉运的。”

哈特:“啊,是这样。”

史维:“阿薇呢?她不在家?”

哈特:“在。就是她让我在这儿等着,她替我想办法。”

史维:“要不,哈特,你就先到拉哈家住几天吧。”

哈特:“拉哈是个聪明的小伙子,可以和他做生意,可我更喜欢和阿尔阿普做朋友,我希望还是和阿尔阿普住在一起。”

史维用一种赞同的眼光看着哈特,说:“你的眼光够毒的,才几天,你就那么会评价了。”

史维又微微一笑,说:“可,阿尔伯伯不喜欢你呀?”

哈特:“你们帮助我,慢慢地,他会喜欢我的。”

史维:“你还真有信心。OK,走吧,回去。”

史维在前面,哈特在后面,俩人朝阿尔阿普家走去。

阿尔阿普家院里 

史维和哈特走进院子。阿尔阿普闷闷地坐在椅子上抽烟,阿薇坐在阿尔阿普旁边的一个小凳子上,一边给阿普捶着腿,一边给阿普说着什么。在院里一起玩着的猎狗瓦果和希希一看见哈特,都朝哈特奔来,瓦果不断得用头摩擦着哈特的裤腿,希希用手拽着哈特的衣襟,大声喊着:“哈特叔叔回来了,回来给小公主讲故事了。”

哈特一把将希希抱进怀里,坐到柴禾堆上,和孩子玩开了。

阿薇:“史维姨。”

阿尔阿普:“史维回来啦?”

史维:“阿尔伯伯,身体好完了吗?”

阿尔阿普:“好了。史维啊,我……”

史维:“我知道了,阿尔伯伯,是哈特的不对,你应该批评他。”

阿尔阿普:“我知道按我们彝家的传统,我不应该把客人撵出家门,可这美国人也太不懂规矩了。刚来的那天晚上就不肯睡我家的铺,这不是嫌我家脏吗?还有第二天早上他又……哼!你看,昨天就居然连敬祖先的酒也敢喝!”

史维:“阿尔伯伯啊,哈特做的这些事是都不合我们的规矩,可他也是不知道啊,不知者不为罪嘛,他刚才已向我保证以后做什么事都小心点儿,你就大人大量,原谅他这一次,好吗?”

阿尔阿普:“史维啊,不是我不相信你,我实在是感到担忧啊。我的紫依和紫维已经那样了,我已无法改变。我这把老骨头呢,哪天丢在哪儿都行。可我还有阿薇和希希呀,我要尽量不让她俩得到他们的母亲,我的女儿们一样的命运啊。自从这美国人住进我家,我就想起六十多年前也有一个美国人住进我家,我就总在揣摩是不是就这样才让我家霉运不断的。”

史维:“阿尔伯伯,你怎么会那么想呀。不是别人将霉运带给了紫依和紫维,是我们山里人太穷了,读不起书,如果她俩读书飞出咱们这山旮旯,她俩才是真正的金凤凰呢。现在,国家的政策越来越好,精准扶贫、支持我们山里搞旅游业,不久,我们就会富起来的,富了,谁敢嫌弃我们,阿薇和希希绝对不会过她们妈妈们一样的日子。”

阿薇:“是啊,阿普。而且,你给我讲的六十多年前的美国人是祖爷爷最好的朋友,对你们非常好。你就看在六十多年前那个美国人的面子上,留下哈特吧。”

哈特已经站在史维的身后,眼睛盯着阿薇。哈特:“六十多年前的美国人?”

阿薇:“是啊,也是住在我阿普家的。”

哈特:“他叫什么名字?”

阿薇:“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阿普?”

阿尔阿普低着头,没答理。

哈特:“是不是叫威廉,阿尔伯伯?”

阿尔阿普惊异地抬起头,盯着哈特,说:“你怎么知道?”

哈特一下蹲下,抱住阿尔阿普,激动地说,“阿尔伯伯,我就是威廉的孙子!”

阿尔阿普不习惯受到拥抱,便站起身,扶起哈特,说:“既然你是威廉叔叔的孙子,你就留下吧,不过,你不像你的爷爷那样让我喜欢。”

村外小溪边    傍晚

史维和哈特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史维坐在上方,哈特坐在下方,俩人都将双脚浸在溪水里,身后放着他俩的鞋,鞋的距离比人的距离亲密得多。

史维:“哈特,我请你洗热水脚,不错吧?”

哈特:“不错。很棒。没有疲劳了。这水为什么是热的呢?”

史维:“这是天然的温泉水流下来的。哎,对了,你约我出来,说有事,什么事?”

哈特:“史维,”

史维:“恩?”

哈特:“你们这儿的风景很美,特别是空气清新得就像过滤过一样,这儿的人也淳朴善良。可我来这儿才一个礼拜多,心里就觉很烦闷,想和人聊聊,你愿意吗?”

史维:“拉哈和阿薇没和你聊吗?这俩人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聊的啊。”

哈特:“聊了,聊了很多。但他们是小孩,我们不能相互完全理解。”

史维:“小孩?”

哈特:“和我们比较,他们是小孩。你年龄不大,可你的工作性质和你的素质决定了你很成熟。”

史维:“你究竟想说什么呀?哈特。”

哈特:“史维,我想先知道你这次回来是为什么事?”

史维:“我不是说过了吗?是为筹备火把节的事。”

哈特:“离火把节还有一个多月吧?”

史维:“啊,还有一件事,就是县里让我专门陪陪你,因为你是改革开放以来第一个进螺髻村的外国人。不过,我想主要还是拉哈陪你比较好,他对螺髻山比我对螺髻山熟悉。我就在家里陪陪父母吧。”

哈特:“不,史维,我真的不是只是来旅游的,我有一件任务,我爷爷交给我的任务。现在只能你帮我了。我相信你,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信任你。你呢?你能信任我吗?”

史维:“帮助你是我的职责,帮助别人更是我们彝家的传统,有什么事?说吧。”

哈特:“这是一个秘密,你可以向我保证暂时不说出去吗?”

史维:“好吧。”

在阿尔阿普家耳房内   

哈特和史维推门而入,哈特手里提着一盏煤油灯。进了门,哈特将灯放在桌子上,又从桌子下拖出椅子让史维坐。

哈特:“史维,你为什么不帮助你的村子安上电灯呢?”

史维:“火把节的时候就通电了,现在正在安电桩呢!不过,这不是我史维的功劳,这是政府对人民的关怀。

史维环视着房子。

史维:“哈特,你真够享福的,这可是我们彝族人家的闺房。”

哈特一边朝屋里放着的旅行包走去,一边说,“我倒认为是阿尔阿普在惩罚我,是你们中国古代的‘发配’,从主屋火塘边‘发配’到偏房。”

史维:“我们彝族只能说‘耳房’,不说‘偏房’。”

哈特在旅行包里找着东西。

史维:“哈特,今天上午阿尔阿普在数落你的罪状时,提到你到这儿的第二天早上的事是什么事?”

哈特:“我到的第儿天早上,哦,想起来了,肯定是那事,他当时就是生气了,可为什么生气呢?到现在,我也想不出原因。”

史维:“什么事?”

哈特:“我问他洗手间在哪儿。”

史维笑了,“你是又犯忌了。我们彝族是不能轻易地说有关大小便的事,特别是在异性之间,不同辈分之间。”

哈特从包里找出一卷东西,走到桌旁,把这卷东西放在桌上,开始小心地一层一层地打开包裹,史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最后,哈特取出了里面的东西。这是一张揉得皱巴巴的东西。

史维:“这是什么东西?”

哈特:“是一张麂子皮,你看这上面。”

哈特将麂子皮小心地展开,就着灯光让史维看。只见上面斑斑驳驳,颜色深浅不一。

哈特:“你用手摸摸。”

史维伸出手在上面摸着。

哈特:“有什么感觉?”

史维:“粗糙,凹凸不平。”

哈特一边用手指点着,一边对史维说,“这上面是一些用麂皮筋缝制的古彝文和线条。这是一张古代的藏宝图,但是残缺不全的。在阿尔阿普的手里应该还有一张这样的麂皮,但这两张加起来也是不完整的,只是若能放在一起,就能减少一些寻找的麻烦。”

史维:“这是一些什么宝?”

哈特:“你应该知道你们这儿那个古老的藏宝的故事吧,那很有可能是真的。”

史维:“知道。即使是真的,你要寻找就找呗,干吗要保密?不会想据为己有吧?”

哈特:“不,你误解我了。我是一个探险家,我感兴趣的是揭开秘密而不是金钱。我不想让螺髻山被贪财的人挖个底朝天,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保密。”

史维:“那,哈特,你说到阿尔阿普也应该有一张麂皮,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哈特:“这就要说到我爷爷威廉了。我爷爷是个考古学家,他常说的话是‘世界上越保持着原始生活方式的民族可能是历史越悠久的民族’。他对印地安文化就很感兴趣,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爷爷知道在中国有一个民族的文化和印地安的文化有相似之处,这就是彝族。于是,六十多年前,爷爷来到了中国,来到了这儿……

六十多年前的螺髻山上   

两个约摸30多岁的男子攀行在悬崖峭壁间,这是一个外国人和一个彝族人。两人汗流浃背,脸都被烈日炙烤得通红。爬在前面的彝族人时而停下,伸出手拉一下后面的外国人。在一处略为平坦的地方,俩人扶着一块巨石站住,彝族人抬起一只手指点着远处,嘴里在介绍着什么。外国人不住地点着头。

六十多年前的螺髻山上   

那个外国人和那个彝族人爬行在古冰川中。忽然,外国人脚下踩空,倏忽间不见了。

彝族人不顾一切地跌撞着冲过去,将身上挂着的绳索取下,朝外国人掉下去的冰川窟窿扔下。

外国人双手紧紧地抓住绳索,一点一点地被彝族人往上拉着。

终于,外国人爬到上面,他紧紧地抱住彝族人。

六十多年前的螺髻山上 

一堆熊熊燃烧着的篝火旁,那彝族人和那外国人烤着野味。外国人拿起身边的彝族的皮酒袋子,取开塞子,放在嘴边喝了一口,递给彝族人。

外国人:“阿尔曲波,讲个故事。”

彝族人喝了一口,又递回给外国人:“好吧。在十几万年前,我们这儿是一片汪洋大海……”

六十年前的阿尔阿普家    深夜

那外国人和那彝族人在火塘边喝着闷酒。

外国人:“阿尔曲波,别难过了,可以回来的时候,我就马上回来,我们俩的事情还没做完呢。”

彝族人:“走了就难回来了。你不是说你的国家是在地球的另一面吗?那么远。现在这战又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

外国人:“是啊,就是因为日本和你们国家正式开战,我们国家才要求我们回去的。我也不知道这局势会怎样发展,所以就决定还是先回去。”

彝族人站起身,将房梁上高悬的一捆东西取下来,递给外国人。

彝族人:“你把这带上吧,回来时,你好继续找。”

外国人:“不,这是你们国家的东西,应该你留下。”

彝族人:“拿着这东西,我也不懂,这是你九死一生找到的,你保管。等到你可以回来的时候,再帮我们国家找吧。”

外国人:“这样吧,我们一人保管一半,这样我们许多年后相见是也好相认。如果我30年间没回来,你就将你的那半交给你儿子,向他交代清楚说,我会让人再过30年后与他联系。”

阿尔阿普家的耳房里  

史维:“哦,原来是这样。那为什么你爷爷偏偏要定下是30年还是60年呢?”

哈特:“当时全球的局势比较紧张,谁也不能估计战争什么时结束,于是爷爷将希望寄托到儿子和孙子身上。我的父亲和叔叔们不是做政府官员就是经商,对爷爷的这件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爷爷很失望。而我从小就爱和爷爷呆在一起,听他的这些神秘的探险故事,从小就喜欢上了探险。当爷爷去世时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在山上  

史维、哈特和拉哈行走在山上。史维和哈特有说有笑地走在前面,哈特走在后面,不时恼怒抬头看看前面的哈特,脸上充满了不悦。

在村口  

史维一人站在村口的大树下。哈特远远走来,看见了史维,便跑着过来,“真早啊,史维,早上好!”

史维转过身来,“早上好!拉哈还没来呢。他来了,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哈特略略吃惊地看着史维,这个自从他们相识之时起脸上都没有出现过悲伤的姑娘,此时,脸上还留有明显的泪痕,眼睛红红的,肿肿的。

哈特:“怎么了,史维?”

史维强作若无其事地:“没怎么啊?什么怎么了?”

哈特一把拉起史维:“走,跟我走。”

史维:“走?不等拉哈了?”

哈特头也不回:“不等了。今天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史维:“去哪儿?”

在山上  

史维和哈特走在越来越陡峭的山路上,走在前面的哈特不时回过头伸出手拉一把史维。

史维:“哈特,你发什么神经呀?你还没我熟悉这地方,你能带我去哪儿呀?”

哈特:“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是我发现的一个非常好的地方。”

史维:“是吗?没拉哈带路,别走错了。”

哈特:“不会的,我相信自己。这地方,不是拉哈带我来的,是我自己发现的。”

在山上  

史维和哈特走到一处悬崖,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史维更是连腰都要直不起来了。哈特用手指向前面:“史维,你看!”

史维顺着哈特的手指看去,在悬崖边沿上长着一棵大树,粗壮的枝干在成长过程中被大风扭曲得折了个弯,弯处平坦宽阔得足以站上两三个大人。

史维:“不就是一棵树吗?不过,这棵树倒是长得又大又古怪。”

哈特拉住史维的手,带着史维向那棵树跑去。来到树边,也是悬崖边,哈特回过头看着史维说:“史维,跟我一起登到这棵树上,你会看见最美丽的风景。”

史维看看大树下万丈高的悬崖,又看看哈特,说:“哈特,你没发疯吧?这么危险的地方,摔下去就会没命的。”

哈特:“其实,世界上的事没有什么危险和不危险的区分,只是做的人少的事人们就会觉得危险,做的人多的事就变成了平常的事,没有危险的事……

史维:“等等,等等,这话听着怎么像鲁迅的那句话,‘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哈特:“鲁迅?你们村的人吗?”

史维笑了:“不是,是中国在你爷爷他们那时代的一个作家。”

哈特:“啊,对不起。来,史维,你看,这棵树长在风口上,经过那么剧烈的风吹日晒都牢牢地长在这儿,说明它的根扎得很牢,不会承受不了我们俩。来,跟我来,史维,你会发现很美的东西。来,抓紧时间,不然,一会儿就会错过。”

不容分说,哈特自己已开始登上大树,史维被哈特拉着,不得已战战兢兢地朝上登着。哈特将史维拉上大树的弯处,史维担心地看着脚下,哈特扶住史维的肩,鼓励着,“史维,很安全的,别怕。抬起头来,你看那儿,看远处。”

史维抬起头来。前面是山,无尽的绵延的山,晨雾缭绕在每一座山间,初升的太阳将山、树、雾都染上了金色。史维沉醉了,被这种纯自然的宏伟景观感动得只想哭。

哈特:“看到什么了,史维?

史维语无伦次地:“美丽的,最美的,感觉在飞,只有我自己,啊,好像我也不在了,只有飞,我好感动,想哭……

哈特:“哭吧,史维,你不只是村民们的金凤凰,公司的经理,你更是一个女人,你有委屈时就痛快地哭吧,别憋在心里,那样会生病的。”

史维一下将头放在哈特的肩上哭开了,哭得像一个小孩。哈特用扶着史维的手轻轻地拍打着史维,也像安慰一个受委屈的小孩。

在山上  

史维和哈特坐在草地上,史维的脸上恢复了平静。

史维:“哈特,作一个彝族女人真不容易,知道吗?”

哈特:“做人都不容易,比如说我吧,我很希望得到你的信任,可是我知道你直到现在都没完全信任我。”

史维很快地扫了哈特一眼,低下头。

史维:“按照我们的规矩,我已经是一个老姑娘了。27岁了还没结婚,还没小孩,会被认为是不正常的。昨天晚上,我的父母兄弟姐妹和几乎所有家族中的人全部集中在我家,全部是来劝我赶快嫁人的,他们认为我再不嫁人就给家族抹黑了。我爱我的家人和村里的每一个人,我和他们同呼吸共命运,他们所受的贫穷和苦难都牵扯着我的心,可他们愚昧不化的一些思想让我感到气愤,感到透顶的悲哀。有时,我不知道我到底是爱我这个民族还是恨这个民族。”

哈特:“爱和恨是相反的,很少可以同时存在的,你对他们只有爱,没有恨。但爱和不喜欢是可以同时存在的,你不能不爱你的家人、村人、民族,但你可以不喜欢他们的一些行为习惯。这是我的切身体会。我对我的爷爷是又爱又喜欢,而对我的做政府官员的父亲是一点儿也不喜欢,可我还是十分爱他。史维,我觉得不喜欢不合理的东西你就得去改变它,只要你不要改变对它的爱,你应该大胆地改变它,使它合理。”

史维:“哈特,你的话很有道理,只要没有改变爱,就可以改变所爱的身上不合理的令人不喜欢的东西。”

哈特:“是啊,史维,你就大胆地做你的事,不要在乎别人的干涉。不要把爱和喜欢混为一谈,不要因为你爱你的家人就认为自己必须做让他们喜欢的事。总是为了别人的喜欢而做事会最终什么也做不成。”

史维:“是的,哈特,谢谢你。你带我在看来如此危险的地方看到了最美的风景,真的是最美的。经历过这种危险,看见过这种美景,我觉得我那些烦恼不再算什么了。哈特,你经常做这种危险的事吗?”

哈特:“我是一个探险家,我的职业让我有机会在一次次危险中体念到人生中的一些感悟。”

史维:“怪不得你的心胸很开阔,我有一点点佩服你,也对你多一点点信任了。”

说完,史维俏皮地笑一笑。

哈特:“谢谢。你笑的时候和哭的时候都漂亮。”

史维想起刚才趴在哈特的肩头大哭的事,不由脸上一红,低下头。

在村中小路上    傍晚

哈特走在村中小路上,脚步轻松,脸上满是愉快。拉哈从后面跑着追上哈特。

拉哈:“哈特,你今天早上怎么没等我?”

哈特:“啊,对不起,拉哈,我今天有更重要的事就去办了,不过,你的工资我会一样地给的。”

拉哈:“更重要的事?!不就是跟史维单独上山去逛了一天吗?”

哈特:“是啊,这就是更重要的事。”

拉哈:“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单独上山是要招人闲话的,你是开放的美国人,不怕,可我们是彝族人,你这样会损坏史维的名声,知道吗?”

哈特:“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很正常啊,而且我和史维都是未婚的,这就更正常了。”

拉哈几乎有点气急败坏:“正常?!史维是未婚,但她应该和一个血统门第相当的彝族男人在一起,这就是正常的。和你在一起就不正常!”

哈特:“为什么?”

拉哈:“你是外国人,你连中国人都不是,听说了阿尔阿普的儿子吗?其实他是阿尔阿普的养子,是个汉族,他就是和阿尔阿普的大女儿恋爱了,阿尔阿普才将他赶走的。”

哈特:“这又是不好的规矩,应该改变。再说,我和史维还没有恋爱呀?”

拉哈:“什么?!你还想和史维恋爱?你爱上她了?”

哈特:“我很喜欢她,她太可爱了,也许我会爱上她,她是上帝派给你们村庄的ANGEL。”

拉哈:“STOP!哈特,你太过分了,你知道史维是我什么人吗?”

哈特:“你的表姐呀。”

拉哈:“不,是我的未婚妻,我们订了‘娃娃亲’的。”

哈特:“‘娃娃亲’?”

拉哈:“就是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和我的父母就给我们定下的亲事。”

哈特:“那你们现在相爱吗?”

拉哈:“如果不相爱,不是早就退了亲吗?”

哈特:“不,你们俩不是恋人,你们俩不象恋人那样亲密。”

拉哈:“这就是我们彝族人的规矩,我们的爱恋是不能公开表露的,是含蓄的。”

哈特:“我会问问史维的。”

拉哈一听有点紧张,嘴里却还强硬地说,“你问吧,不过不要惹她生气了,这可是个人隐私。我再说一遍,我们中国有句古话‘朋友之妻不可辱’,你哈特如果是把我当朋友,就少和史维单独一起。”

说完,拉哈一个人先走了。哈特耸耸肩,脸上充满挑战的表情:“我会问的,我也会让史维不生气地问的,尊敬的先生。”

阿尔阿普家的耳房里  

哈特、拉哈和史维围坐在桌旁,桌上放着螺髻山地图,他们在上面指指点点,在研究着上螺髻山的路线。

拉哈:“就这条路是直上山顶的最短路线,但太陡峭、太危险了。这条路呢,是最长也最安全的一条,沿路的风景也最美丽。你们看,走哪一条?”

史维:“还是选安全的路吧,哈特,你是国际友人,如果出什么事,我们就不好交代了。”

哈特:“这样吧,我们上的时候走陡峭的那一条,回来的时候就走风景美丽的那一条,怎么样?”

拉哈看着史维,等待着史维的回答。

史维:“你决定这样就这样吧,你这探险家,谁能阻止你不探险呢?”

史维站起来:“那我们就作好准备,早点儿休息,明天早点儿出发。”

史维说完,向门迈去,这时,“哧”的一声,史维的衣角被桌子边上钉着的一棵钉子挂扯出好大一个口子,白皙的肌肤都露了出来。“哎呀!”史维赶紧用手捂住。

哈特立即跑向他的旅行包,从里面翻出针线,来到史维身边,“来,我给你缝上。”

史维依然用手捂住,“不用了,不用了,我回去才自己缝。”

史维一边说一边准备走。

哈特一把将史维按回原位坐下,将史维捂住衣服的手拉开,再将煤油灯朝桌边挪挪,便边开始缝补起来,边对史维说,“你一直这样捂住回去,别人还以为你的肚子疼呢?然后就会有许多人知道你的衣服破了。而在这儿缝好了,就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了。”

史维只得红着脸任凭他摆布着。

拉哈已经忍无可忍,又见史维没有作出强烈的回绝,便对哈特吼道:“你是个男人还是女人?!哼!”

拉哈说完,将门狠狠关上,走了。

史维恼羞成怒:“拉哈,你!”

哈特:“他怎么了?他为什么问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史维转怒为笑:“我们彝族的男人是从来不用针线的,都是女人为他们缝制各种东西。”

哈特:“拉哈也喜欢你,所以我为你做事,他生气了。”

史维:“也喜欢我?”

哈特:“是啊,我喜欢你,他也喜欢你。”

史维:“别胡说了,哈特,你再这样说,我就不理你了。”

哈特:“如果我爱上了你,我会和他竞争的,就算你们定了‘娃娃亲’——订婚了。”

史维愠怒地说:“谁说我和他定了婚?”

哈特:“没定,那我和他就是公平竞争了。”

史维蹙起眉:“哈特!”

哈特不作声了,细心地缝补着。史维看着哈特笨拙而认真的样子,心里有了一种甜甜的异样的感觉。哈特缝完最后一针,用小剪刀将线剪了下来。

哈特:“史维,看看,怎么样?”

史维将衣角拉上来看了看,惊讶地看着哈特:“哈特,你缝得真好。你怎么会有那么好的手艺?你不会是裁缝世家出身吧?”

哈特:“不是。可我是搞探险的啊,我们搞探险的经常需要在没有人烟的地方呆上很长时间,所有事情都需要自理。我们不会要把我们的妻子也带上为我们缝补吧。”

史维:“你有妻子了?”

哈特:“没有,和你一样,我也是一个老姑娘,啊,不,是老小伙子。”

史维忍竣不禁地笑了。

哈特:“不过,我有过四五个女朋友。”

史维:“四五个?这么多?”

哈特:“是啊,我们美国人十四五岁就可以有女朋友男朋友了。”

史维:“你现在想他们吗?”

哈特:“有时会想起来,就像想一个一般的朋友。”

史维:“你真够直率的。”

哈特:“你没有过男朋友?”

史维:“没有。我是我们山寨唯一一个读书走出去的女孩。我们山寨的贫穷愚昧让无数的象紫维一样优秀的女孩子没法读书,没法选择自己的前途命运。我知道我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对这种局面改变不了多少,但我还是要尽量去做一些事,让山乡富裕一点,让山乡的人们开明一点,让更多的孩子得到知识文明的沐浴。”

哈特:“你很伟大,史维。”

史维:“哈特,你又措词不当了。”

哈特:“真的。”

哈特认真地直视着史维清澈的双眼。史维温柔地笑笑,站起身:“晚安,哈特,明天见。”

村口 

哈特、拉哈和史维各背着一个旅行包,准备登螺髻山。一些村民在村口送他们。孩子们围着已经和他们混得很熟的哈特,唧唧喳喳地说着话。

孩子甲:“哈特叔叔,给我掏鸟蛋回来,我阿普说,螺髻山上到处是大大的鸟蛋。”

孩子乙:“哈特叔叔,你给我抓一只麂子回来,腿长长的细细的那种,知道吗?”

这时,哈特抱着的希希开口了:“哈特叔叔,哈特叔叔,我要一个仙女,你给我带回来,好吗?”

哈特笑了,说:“希希,螺髻山上有仙女吗?”

希希:“是啊,我妈妈说的,螺髻山上有许多美丽善良的仙女呢!”

站在旁边,和史维挽着手的紫维转过脸,笑着对女儿说:“希希,你别只是自私地向哈特叔叔提要求啊,你要给叔叔说,要小心啊,螺髻山上很危险的,要保护好史维姨,还要保护好你自己啊。”

希希:“哈特叔叔,你要保护好你自己,保护好史维姨啊。”

哈特听着这稚嫩无邪的童音,感动地吻吻希希光洁的小额头:“谢谢你,小公主,我会的。”

阿尔阿普拉住史维的手,不舍地说:“史维呀,你可不可以不走啊,他们俩去就行了嘛。这个美国人一天不知道瞎折腾什么,这拉哈也是跟着瞎起哄……”

史维:“不是他俩瞎折腾,他们对螺髻山进行考察,对我们开发螺髻山有好处,是好事,也是我的工作,我是应该支持他们,应该去的。”

阿尔阿普:“那,要保护好自己,一定要小心啊。”

史维:“放心吧,阿尔伯伯,时间不早了,趁这会儿凉快,我们多赶一会儿路。我们走了。”

哈特也走过来,对阿尔阿普说,“阿尔伯伯,你放心吧,我会保护你们的金凤凰的。”

哈特、史维和拉哈和村人们挥手作别,出发了。

山上  

烈日中,陡峭的山路上,哈特、史维和拉哈爬行着,三人都已汗流浃背。走在最后的哈特看见史维的脸已累得通红,便对史维说:“等等,史维,把你的包放下来,我给你背。”

史维继续走着:“没关系的,我的包只有我自己的衣服,很轻的。”

在前面带路的拉哈转回身,急步下来,走回史维身边,一把抢过史维的包:“给我,表姐,我帮你背。”

山上 

史维、哈特和拉哈已扎起了帐篷,哈特开始烧篝火,拉哈从旅行包里拿出碗、燕麦面和装了山泉水的水壶,将燕麦面倒了一些在碗里,再将山泉水倒进去,再把碗摇一摇,然后递给史维。史维接过来,将碗递给哈特。

哈特:“这是什么?”

史维:“把它喝下去。”

哈特顺从地一口将上面的燕麦水喝下去,砸砸嘴:“真好喝,是什么?”

史维:“是燕麦,与你们的麦片相比,不差吧?”

在拉哈身边捡了一个碗,随口就给拉哈说了一声:“筷子”,满脸不情愿的拉哈还是把筷子递给了史维。史维用筷子将剩在碗里的燕麦和水反时针搅拌在一起,然后递给哈特,“吃吧,这又是另一种风味。”

哈特:“我也要和一碗面,可以吗?”

施维:“可以、可以。来,拉哈,把碗给哈特,拿筷子来。”

施维望着哈特和面,哈特拿过碗随时针方向和起来,她马上笑着对他说:“彝族不是随时针和面哟,你要反时针和才行。不过,你是其他民族,不懂也可以原谅的。但在彝区的话,要遵循彝族的规矩才行呐!嘻嘻——”

哈特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的神态,说:“是的了,应该遵循——应该遵循”。

哈特的和面就从随时针改向了反时针,然后,他把和好面团直塞进他的嘴巴,他津津有味地吃将起来,口里连连在说:“Oh!good!——Oh!good!”时不时伸出右手大拇指称赞到。

 

山上  

拉哈一个人坐在一个大石头上,皎洁的月光映照得他更显孤独,更显清冷。拉哈抬着头看着天上,看着看着,突然一下,低下头,将头埋在自己宽大的手中。

史维从拉哈身后走来,来到拉哈身后,抬起手轻轻地拍在拉哈的肩上:“拉哈,为什么一个人坐这儿来了?”

拉哈很快抬起头来,看着史维。借着月光,史维看见了拉哈脸上亮闪闪的泪痕,便吃惊问道:“怎么了,拉哈?”

拉哈:“表姐,我还记得我们俩在省城毕业的那天联欢晚会上你背诵的那首诗。”

史维:“是吗?我只记得是李白的《把酒问月》,是吧?内容就记不清了。”

拉哈:“是的,《把酒问月》。”

说完,拉哈轻轻地吟诵起来:“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史维也在大石头上坐下,跟着拉哈吟诵起来:“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阕,绿烟减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史维:“时光过得真快呀。转眼间,我们毕业都已七年了。真是‘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啊。”

拉哈:“可我觉得日子总是一成不变,总是‘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的感觉。”

史维:“你觉得有一种孤独感,是吗,拉哈?”

拉哈:“是啊。”

史维:“拉哈,你是否想过是你疏远了村里的人,是否想过你应该也帮助他们与你一起富裕起来。”

拉哈:“帮助他们?他们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他们不当面说我是不务正业就是给我的最大面子了。”

史维宽容地笑笑:“你这小拉哈呀,嘴巴还是像小时一样厉害,不怕别人说你长了女人一样的嘴啦?”

拉哈:“表姐,别再在我的名字前加个‘小’字,别再把我当小孩,我都已经25岁了,我只希望表姐还象我们小时一样关心我。”

史维:“表姐怎么不关心你了?现在和在学校时不一样,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我怎么能象以前一样什么事都为你做呢?”

拉哈:“我,我,我不是那意思。我要你对哈特一样对我,而不要那样对他。”

史维:“我怎样对哈特了?”

拉哈:“你自己知道。”

拉哈转身就走了。

史维:“我自己知道?”

史维抬起右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向后理一理,摇摇头,苦笑了笑,也往回走。

山上  

哈特、史维和拉哈行进在山野间。三人不时用手拉住路旁的植物,借助这些植物,向上攀爬着。走在最前面的哈特突然将手从一株叶片宽大的植物上收回,低沉地叫了一声:“OHMY GOD。”

走在中间的史维赶紧跑上去:“怎么了?哈特。”

哈特面带痛苦地看着自己的手:“这草上好象有针。”

史维一把抓起哈特的手看着:“是被扎上刺了,满手心都是,疼吗?来,坐下,我给你挑。”

哈特顺从地坐下,史维从包里取出针也蹲下,开始挑刺。史维一边每挑去一根刺后用手在哈特手心上摸摸,一边关切地问着:“疼吗?还疼吗?不疼就说明这根刺完全挑出来啦。”

走在最后的拉哈停住脚步,转过身朝着山下坐下来,脸上是痛苦的表情。

山上  

哈特正在生火做早饭,史维从帐棚里冲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史维:“看见拉哈了吗?哈特。”

哈特:“没有。可能去溪边洗脸去了吧。”

史维:“你们俩不都在帐棚边儿睡的吗?不都说保护我吗?干吗他收拾行李走了那么大的动静你都不知道?”

哈特:“他走了?他走哪儿去了?”

史维将手中的纸递给哈特:“你看吧。”

哈特将纸接在手中,念着:“史维表姐,我们俩从小就在一起,一起玩,一起上学,一起考上中专,你像我的妈妈,像我的姐姐,像我的朋友,你为我缝补我和别人打架时撕破的衣衫,为我拭去我脸上委屈的泪珠,从小到大,你都是我心目中的女神,最完美的女性形象。我时时刻刻都想让你成为我的新娘,永远与你在一起,于是我在毕业后,想自己做自己的老板,利用我们这儿的旅游资源好好地挣一笔钱,风风光光地向你求婚。这几年,你成了堂堂的国家公司的总经理,你的学识也不断增加,已经是在读研修班了,可我呢?我一个人的能力根本无法将我们的旅游资源介绍出去,加之精准扶贫等等这些的,我当初的开发旅游业的梦想也只能是空想。而当哈特出现之后,我发现了我娶你的梦想也是空想,我觉得哈特夺去了你对我的关心。我的所有梦想都落空了,我很痛苦。也许,正象哈特说的那样,在危险中真的能体念到人生中的一些感悟,所以,我决定自己一人去走走,去想想。我们离村庄还不远,你和哈特先回去吧。我最多三天就回去,然后再带你们上山,我保证不会耽搁带哈特探险的。”

史维紧蹙着眉,心里非常着急。

哈特:“史维,我们去找他,我知道你很着急。”

史维:“怎么能不着急呢?这螺髻山上除了悬崖冰川还是悬崖冰川,他又专门去寻危险的。”

哈特:“你很关心他。”

史维:“当然了,他就像我亲弟弟一样。也许,也许,我们从学校毕业后,我对他的关心是不够了。哎。”

哈特看着史维,眼里满是探究:“我真的夺去了你对他的关心了吗?我真希望能得到肯定的答案。”

史维因着急而生硬的表情缓和下来:“行了,哈特,咱们不讨论这问题了。咱们想想拉哈会去哪儿?”

哈特:“OKANGEL。”

 

                                                                              第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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