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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尼·牧莎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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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0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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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固脚的街子上(组诗)

 

 

                           在阿固脚的街子上(组诗)

                

 

 

 

父亲与我对脚睡觉

我的父亲哟,是我的父亲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父亲跟我对脚睡觉,在阿固脚的一个屋内

父亲喝醉酒了

听着他时高时低的呼噜声

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知道他的父亲就葬在这片天空下的山中

他的母亲葬在离这里挺远的

就翻过那匹大山的那片土地上

他喝醉酒了,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胡言乱语

他喝醉酒了,他却说得一本正经很一本正经

他在说:是葬在他父亲这里好呢?

他还说:还是葬在他母亲身边好呢?

 

一个是在山的这边

一个又是在山的那边

他的父亲和母亲。诚如像我们一样

我和父亲一样,虽然住在同一车铺里

但是各自睡在一边,对脚睡觉

我小时候躺在他的怀抱,长大了

我和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并起睡下

这让我伤感,在阿固脚的一个屋内

 

他势将老去了,我正年青啊

因此,我们是在走一条相反的路线

除了我们都彝人,除了我是他的儿子

除了他是我的父亲。在阿固脚的一个屋内

啊,俗话说:隔了房子就是家门

与别个家门是完全一样的了

我在做着比别人还多的是孝敬父母

我是无能为力的,除此之外

 

我的父亲哟,是我的父亲

父亲跟我对脚睡觉,在阿固脚的一个屋内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想了很多,很多……比如想死亡和生存

比如想来和去,比如说爱与恨……

父亲喝醉酒,睡觉了

他只管放任他时高时低的呼噜声

明天,我要告诉他我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觉

                               

 

    几勒吉巴

我不知道是哪个地方了

但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地方的名字

就是这个地方啊,几勒吉巴,他被打死了

死亡在梦幻与现实间,可你在哪里?!

 

在白天也像黑夜的日子里

他被打死了,一颗熟悉的子弹穿透他的胸膛

而不是陌生的。在很久以前,在兵荒马乱的

年代。就在你这里

在你那里啊

 

在黑夜也如白天一样平和的日子里

他被打死了,留下许多的遗憾

滋生许多的可能,像针尖一样使人

难以入眠。他是我的亲亲的爷爷吗?

他是我的亲爷爷啊

 

我终于知道那个地方了,阿固脚

在你的天空下,在你的大地上

但我却不敢认领了,阿固脚啊

 

就是这个几勒吉巴,我知道你在哪里!

我在说:记住任何地方都不要记住你

思念任何地方都不要思念你

像针尖一样刺疼的你,在阿固脚

在我的心里,在我的梦里

 

    诉诺勒拖·火葬地

从阿固脚抬头望一望

就能够见到它的了

它在森林的腹地,它在河谷的坡上

 

啊,我仿若看见

昨天,还在昨天,一帮彝人

一个个整妆祭奠这个彝人

而这个彝人,却连一个亲人都没有

 

啊,我仿若看见

今天,就在今天,一帮彝人

开口对我说:那就是你的爷爷的火葬地

不要去到那里,去了什么都没留下

 

从阿固脚抬头望一望,就能够见到它了

我听话地没有去。我终于也晓得了

爷爷的火葬地

 

啊,谁叫他生的时候

是那么地受人尊敬,和蔼可亲

像公鸡像猎狗像骏马

像生在众人的眼睛中

 

啊,谁叫他死了以后

还是那么地受人尊敬,难以忘怀

像雄鹰像猛虎像巨龙

像活在众人的心目中

 

啊,我心满意足了,从阿固脚抬头

望一望,就能够见到它了

在森林的腹地,在河谷坡上

                         

          梦

梦啊,梦,你是什么样子呢?!

从昨天到今天,又从今天到明天

 

一个人,要活着就是一口气而也

像太阴与太阳一样相互生存

 

一个人,要活着就是骨气而也

像出生与死亡一样相互依赖

 

梦啊,梦,你是什么样子呢?!

我清楚地记得,你是始终半遮半掩

 

我只知道,很凶的斑斓虎豹也将老去

我还知道,弱不禁风的虫儿也将死去

 

然而很多事情,事实上就是过眼云烟

足可聊以自慰的是你在人们的记忆中

 

梦啊,梦,你是什么样子呢?!

你的面纱我好想把它揭开,我能行么?

 

我只一味地知道,迎接我的有很多个彝人

在阿固脚的街上,给我送行的也有很多个

 

很像我的父亲,行为和语言都一样

不像我的父亲,阳光和月色不一样

 

梦啊,梦,那就是你的样子么?!

人生如梦,人生果真如梦么?

                              

 

火塘·灵性的火把

在壅火的时候就要敞开

在困难的时候就要快乐

在生的时候就注定死亡

你想过了吗?你想过

 

在数千个漆黑的夜晚

谁把火把点燃并且奔跑

我?我们?!不仅仅是黑夜

在白天依然点着火把狂奔

 

火塘,灵性的火把啊,在阿固脚的街上

在木屋里,在火塘边,在篝火周围

我们依然如故,如故地跳起达体舞

伴随着轻音乐,伴随着月琴、口弦……

 

火塘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火把却是不能熄灭的啊。火塘在火把的

燃烧中喃喃地笑着,噼啪作响地

火把在火塘的襁褓中自由自在

 

啊,我想过了,我想过

在壅火的时候就要敞开

在困难的时候就要快乐

在生的时候就注定死亡

 

     注:达体舞,是凉山彝族自治州的彝族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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