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行:回归大地(下)
俄尼·牧莎斯加
叛逆
叹息,一个老人的,或许是年轻人的
穿过夜色朦胧,直达郊野的空旷
月色挺亮,尽管四周是山崖
或平地,或山凹……或是梦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叹息一声
可能惊吓了情感,立时就扑棱棱的
惊飞了树上的鸟群,消失在夜空中
明早还要唧唧喳喳的欢叫
叛逆,或许就是这样的一个叹息
想象的,可偏偏不走你认为对的那头
就是要披荆斩棘开辟另一条路
为了很自然的舒展一个懒腰
这样才形成万紫千红,像拇指与食指
这样才上千年了,需要一点点震动
2020年9月2日11:25分星期三
地气
地气营养了我,我是地气抚育长大的
首先是温暖的火塘,然后是寒冷的冬天
春天在我心里了,夏天烈日高照
又回到秋天了,每一个节令都那么平常
又那么的不平常。地气对我并不陌生
我却忘了地气。我真混啊,我真混
上山要去追逐云彩,下河要去逐流
殊不知,有大雁獐子麂子麋鹿作友
殊不知,有水獭鱼儿水鸟河水作伴
那是在一个黄昏在一个清晨在一个中午
流了一身的汗,抑或什么都没有
你学别人是永远学不到的,这我清楚
你只有你,你自己才是真的。说实在的
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山村一个火塘水凼的
2020年9月4日10:35分星期五
秋天
我生于一个秋天,它不是唐诗里的
唐朝那个时期,我还在屋外
我始终心想着内心历史,像秋天的月亮
秋高气爽,在山野里的子夜和白天
我死于另一个秋天,或许不是秋天
一场绵绵的梅雨季节在秋菊盛开
泥泞的山路指向了山外,像鹰翅
一步一滑,再一步一滑,满身的泥土
我生于一个秋天,这是不争事实
我死于一个秋天,这个尚待证实
秋天的收成,来年向往
梦着千丝万缕的感情,想法和做法
全世界的人啊,我最幸福!在秋天里
因为我是最造孽那个,我是一根草
2020年9月4日11:10分星期五
枫树
六月,我在想洋槐树了,洋槐树是我的女儿
七月,我在思念法国梧桐了,我的妻子
十一月,我在想念松树了,松树是我的儿子
我吗?我是一棵浓浓密密的枫树,我是枫树
想女儿,我的女儿还在跳舞,像五月的日子
想儿子,我的儿子在一天天的懂事,像四月
像妻子,妻子在教授方寸受人尊敬的,像三月
女儿洋槐树妻子是法国梧桐儿子是松树我是枫树
一月份,我在想念二月份。三月,我在想五月
六月我在想八月。九月,我在想十一月
十二月啊,我什么都不想。十二月我又不仅是想
而且还要做。我去到有法国梧桐树阴下乘凉
松树是我的根,他们都这样说。说了之后闭口
而洋槐树像许多年前,站在我的窗口。像枫树
2020年9月4日15:30分星期五
苦难
它在左边出现的时候,像我的小儿子
苦口婆心的教会他要什么事做得,什么
事情又做不得。你猜想他像个大人似的
冷不丁冒出一句话。着实长大了
它在右边出现的时候,像我的大学生女儿
担心她会出事,事实上纯粹多余的
她有着自己的自己圈子,你听她的话
老爸我会处理自己的事,让我悠闲
我与我的夫人,我们俩相爱如一人
山河阻隔不了我们的情谊,思念有方的
愿她比我都要好!信任,大度和善良
苦难像调皮的风,吹起的时候
细细仔仔的过眼云烟。我们都在说
人过好了,比什么都还要强
2020年9月7日15:40分星期一
痕迹
一路,再一路的,划痕,深深的划痕
雨水的划痕,雪的划痕
在山崖上在屋外在窗子玻璃上
轻轻的,一路,再一路,浅浅的的划痕
风平浪静了,太阳出来了
阳光洒在山野间,窗子玻璃也平静
痕迹很明显。随着时间的推移
山野的植被疯涨起来了,天然的恢复了
要遗臭万年,也很困难
要青史留名,也很容易
再说自然和天然,天衣无缝,本是一家
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模糊和清晰
任何逃不过时间犀利而温柔的眼睛
痕迹,要做一个痕迹才对了,不谈生死
2020年9月11日20:23分星期五
眼神
什么样的眼神,就什么样的结果
你比如我比较偏爱山寨,说大一点
说山村说山乡也行。在山村汗流浃背的
不畏艰难险阻地一味地奔波
什么样的眼神,就什么样的实现
你比如说我生活在城市里,城市说传
仿佛与我无关,尽管户口在管着我
管着我微薄的收入管吃住行,管理一切
我想逃避,但千万不要忧喜参半
而要万众一心地由外到里的
又从里到外。上至高亢,下至低贱
有温和的眼神,有不老的眼神
有小孩天使一般的眼神,矍铄老人的
属于男女的,不掘不挠的眼神,紧跟着
2020年9月11日10:50分星期五
恍惚
我在睡觉了,我在做梦了
十年难遇的一场梦境,它指的什么
最终我却恍惚,不是有精神的那种
不是像年轻人一样梦想着风花雪月
转过弯,就到了目的地。一群小孩
在读书写字。我是心生爱恋或嫉妒
就像昙花一现。无形的手却极力推送
推送向了远方。让我还未加思索
最终我却恍惚,但是,有了支撑点
像一束光从篱笆房顶透进来
早晨或夕阳的光阴,都一样的可爱
百年难遇的一场梦幻,它指的什么
再清楚不过。但说自己已经相当老了
诗意的存在,那才是最高境界
2020年9月11日17:4分星期五
成熟
有过的,或者正在有着的爱,真诚的爱
藏在心底。对儿子、对女儿,对亲朋好友
绝不透露半点风声,负责有可能风声鹤唳
祝福,还是祝福,对心底里藏着掖着的人
万事如意,或吉祥如意,或筑梦格尼
他过得很好,你也过得很好,你就庆幸
最后还是带到棺材里,说句实话
我是彝人,就带到九层木架上去
因为他也曾是寤寐思服,总归放下了
因为他也是确实是他,或者是她
世人所说的那样,正如确确实实是那样
但世人皆知,他出现在迷茫中
但世人糊涂,她出现在你所希望的路口
仿佛很远,又很近。不知怎样开口
2020年9月11日23:26分星期五
背影
我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说真话
我是靠我自己在走路,说实话
他们讲的,我都没有。我认不到很多人
正如周末了,我是哪里都去不到的
我又有着许多人羡慕的职位,我是平民
又有着别人瞠目结舌的又嫌弃的心情
随心所欲,寂寞逍遥。可有一天
我的影子在世上跑成了芸芸众生的形象
我就问他为什么甘愿这样的自娱自乐
像放缰的野马,在驰骋。他就回答我说
不是不想过要攀爬,是因为了一个原因
我在追问什么原因时,他就指着我本人
说我为什么要问他这句话,使得我无地自容
于是,我的影子指着我的背影,流泪而倔强
2020年9月14日17:15分星期一
人种
小婴儿时,发现屁股上,也就是齐腰上
发现孩子屁股上青一块,还是青一块
我就问妈妈,他为什么是这样的,母亲
一本正经地说到:儿啊,你小的时候
也有这样的青一块,是的,青一块
长大了。随着时日的流失。这个青一块
出现在我的孩子身上,我的没有了
我觉得奇了怪了,它是遗传的,遗传的
还是长大后,我在电视书籍里看和读到
它是炎黄子孙的重要佐证。凡是炎黄二帝的
子孙后代留有这个青天一样的余地的
炎黄二帝离我们已相当遥远,如像水源
与水尾。遥遥相隔千里万里无云有云的连线
风云变幻莫测,如我们的思绪混乱还相亲
2020年9月14日夜22:53分星期一
保养
要是在农村,在山寨里,在牧场
我就没有听说过养生的习惯
连这个词也不会想起,就是养生
你看我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要是我在城市里,高楼大夏
一股脑的莫名的产生了养生的念头
是住得不好吗?不是,它可让人炫目
车水马龙,城市越来越大越来越拥挤
人的寿命长短不一,纯粹是天然
谁也无法说到什么时候死亡
就如同什么时候怀孕。过来了就过来
过去的也就过去。顺顺利利的
又坦坦荡荡的。人性的心结一打开
生死也显渺茫。不信,你去试试
2020年9月15日10:20分星期二
传世
不要求永生,更不要求世世代代
新老更替,在所难免。但是一定要要的
昨天永驻在记忆深处,有点晃荡
明天永远在路上奔腾,充满希翼
活在当下,永远进不了门
一扇门,可大可小,甚至无形无影
门,超出了普普通通的世俗的门
门,却在隐隐约约当中时隐时现
最终说到了传世,实质上就是常读常新
孤立无援的可笑,笑声没有激起掌声
说分开一个群体是很容易的,想哭
但没有泪!常常记住,秋天在高地
绵绵又缠缠,或细雨霏霏了,连到几天
活在当下,多么可爱的时光,保重又珍重
2020年9月15日15:30分星期二
故事
看你的诗,血压有点高。听你的歌
仿佛来自天堂,来自星星,来自地上的火塘边
沉沉浮浮。没有什么的,就是激动的,偏向你的
所指在我的眼中,在我内心深处
你所指的,至上奋斗,少年歌行,少女前沿
有个村庄,有个寨子,还只有我俩
或男耕女织或牛郎织女或永远不相见
那是很久远的故事。形如灯笼,萤火虫般的
看你的诗血压有点高,山里和山外的
但是山外有山楼外有楼
一切都是灵魂,或一切来自母性温柔
听你的歌声,幽怨的眼神,发光的,正如
你的欲拉着我的手,最后没拉,还是沉默
何必呢?生存自然而然就最好了,自然而然
2020年9月24日20:00
运气
他们在说,我的运气很好,好得发紫
而我只是我,轻轻地莞尔一笑
随后笨重的摇头晃脑
谁知道,我在隐着别人付出了多少
他们在说,我的运气很孬,极度发黑
而只是我,深深地吸一口气
再吸一口气。把肺部
舒张开去,我在当着众人做扩胸运动
从右边走到左边,我走了一万年
从左边又走回右边,我也走了一万年
深入浅出,停留得当,还出现了留白
他们在说我的运气一般般,我呀高兴
得兴奋,苦了失眠良久。从上到下
再从下到上。明天过早起来去做事情
2020年11月9日星期一下午17:03
岁月
岁月,它在我的门前,甚至在我的音容
只对我沉默,仍然是时间,那个老兄
在如古人所说的胯下溜过,胯下
不是胯下之辱,那是很久远的一个故事
你也老了,我也老了,我们都老了
岁月,突然间,仿若一生志气
就可以说是年轻时一句朝气蓬勃的意义
我们显得老态龙钟,我们显得胡子八叉
我有幸生活在不显老的人群里
但突然想起来,别个出生年月都年轻
好一个他们都没有的,只有我自己有的
说什么不服老也是空话,只有承认现实
我在想,等我真正成为老的那一天
我会放平心态,这是自然而然流露,真的
2020年10月15日凌晨1:40
鸡冠帽
在很小的时候,我戴过鸡冠帽的
母亲在跟我说,但我记不起来了
我只能望着它发神,思绪万千,万千思绪
就这么一顶帽子,日后它成为了心病
如今我在长大后,穿着汉装,说着彝族话
事实上我们那地方的人——所有的彝族人
都这样的。一个人的一生,有许多的年龄段
譬如小孩就戴鸡冠帽,小姑娘就戴额发甲拉
成年的女人就戴瓦盖,生了孩子就戴沃贰
在这之前,瓦盖是年轻的姑娘戴的妖娆
额发甲拉是红白相间的一种素帕
作为一个男人,小的时候是戴的鸡冠帽
稍微大一点,就戴额铁,英雄结高高竖起
穿着汉装,我们心里都愿望是纯朴得可爱
2020年11月9日星期一上午11:07
注:瓦盖,彝族成年女性戴的一种头上的装饰物,妖娆得很。它是别人翻译的,但我就用它了。
31,曼陀罗
“不要靠近我,我身上有毒”
我在梦中靠近了它的,不满众人
它在我的山野在我打猪草的路坎下面
它也在我的上山打柴下河摸鱼的土沟边
我听见众人嗡嗡地说话声,但听不清楚
它名字和我的名字一样,洋气得很
事实上,我土得再土不过,像它的名字
白色的花朵,像刺梨果实,高杆的植物
有一些麻木,但不是麻木不仁
有一些臭味,但不是臭味熏天
有一些欣赏,但不是无缘无故的陶醉
在山野,永远在山野,自生自灭
我是像它的生活环境,无人问津
“不要靠近我,我会让你疯狂”
2020年12月25日星期五上午11:10
结束
是该结束了,你、我和他
我说话,我不是没有话说,我只是在沉默
他包含了他与她,就像你是男人和女人
或许很有可能是一个吮吸手指头的新婴儿
我在说话,不再侃侃而谈了,珍重又怜悯
任何事情只有两个结果的,对与错
正如白天与黑夜,阴阳见分晓
就正如你听不听得懂我的话外音,喃喃地
到那一天,你和我一样变得沉默寡言
庆幸吧,你终于熬过了人世间的痛苦
欢乐吧,来到溪水边浣洗雪山高昂的头
看见太阳升起来了,我得穿衣服去劳作
看见黑夜的月亮升起来了,亮光光的……
不该结束,我不知道,你、我或许是他
2020年12月25日星期五11:33
俄尼·牧莎斯加
彝族,汉名李慧,又名:俄尼牧莎和俄尼斯加,系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文字版权协会会员、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参加中国作协《诗刊》社全国第十七届 “青春诗会”,参加《散文诗》全国第十一届散文诗笔会,参加中国作协组织的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文化探源”活动。2010年2月《诗刊》社“每月诗星”“重点推出”过的诗人。出版有《部落与情人》《高原上的土豆》数部诗集,其作品获过中国作协《诗刊》社“金鹰杯”、四川少数民族文学奖,凉山州文学艺术“山鹰奖”奖等多项奖及被国家图书馆、艾青诗歌馆等处收藏,诗歌作品被译成英语、俄语等语种。诗集《命运》“中国作家协会2018年度少数民族文学重点扶持项目”、电视连续剧(20集)《螺髻情缘》四川省作协“百十千村”重点扶持项目。
在以往的《诗刊》《民族文学》《作家文摘》《文汇报》《星星诗刊》等上发表诗文外,2020年以来,主要精力放在云南人民出版社列入了国家计划的诗集《命运》的出版上,并出版在即;和着力《螺髻情缘》谈拍摄一事。并有诗歌(组诗)发表于《含笑花》《凉山文学》等上。